“大哥。”秦焕禧见了秦焕礼,面上这才有了几分客气,同时也站起身来了。
“怎么不让人上茶?”秦焕礼进门来,责备的望了一眼赵忠竹。
“是。”赵忠竹见他来了,悄悄松了口气,连忙吩咐人去倒茶。
这个大姑子,怕人的紧,尤其是咄咄逼人起来,若不是万不得已,她都不想同她待一间屋子。
“茶不茶的不用那么客气,又不是外头的人。”秦焕禧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江心莲:“我今朝得空,正巧想来问问家里的事情预备的如何了。
可才到门口,就听那些下人们议论纷纷,说莲子受伤了,这不,我到这才问了几句话。”
“都是孩子之间的事,年纪轻难免争强好胜,好在大夫说人无碍,要不然我这罪过可就大了。”秦焕礼笑着回道。
他心里虽然不喜云娇,大家知道今朝之事,并不是她的错。
若硬要说她有错,那也只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大妹妹是个性子要强的人,来听说了此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得想好了,该如何应对。
这一路上过来,他思来想去的,云娇嫁过来是官家的意思,已然成了定局,任谁也扳不过这事去。
那他再不喜,这孩子也是他的儿媳妇,是他们家的人。
往后嫁过来了,是他们家的脸面。
所以,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在这件事情上,他还是要向着家里人,虽然这并非他本意。
“这是争强好胜的事吗?”秦焕禧果然不喜:“你看看莲子都成了什么样了?这额头可不比旁的地方,倘若是打偏的半分,那可是会要命的。”
她满心不悦,大哥说的这叫什么话?
人都成这样了,还叫无碍,非得出人命了,才叫出事了吗?
小妹妹要是瞧见女儿成了这样,得心疼成什么模样?
“那也是莲子自己不该……”秦焕礼叹了口气。
“莲子自己?”秦焕禧疑惑的皱眉:“什么意思?不是那丫头砸的吗?”
一旁的祝韵香听得往后躲了躲,恨不能转身跑出去躲起来。
老天爷真的有眼吗?
她从来不曾撒过谎骗过人,今朝才第一回,这么快就有报应了吗?
想起母亲雷厉风行的手段,她不由害怕极了。
“是莲子自己想将身上泼脏了栽赃云娇,那黑釉盏有些沉重,不曾拿稳便砸了下来,这才伤着了。”秦焕礼解释道。
秦焕禧闻言一愣,扭头看向一旁的祝韵香。
祝韵香吓得缩了缩脖子,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肠子都快悔青了,早晓得就不掺和这些事了。
“待会儿再同你算账。”秦焕禧丢下一句话,又看向秦焕礼:“听说日子定下了?”
“是。”秦焕礼点头:“我去看的,风水先生说下个月只有十八一个日子可用,还不是顶好的。
要好的话,得九月初二,是最好的,九月还有几个好日子。”
“既然下个月日子不好,那就往后推一推。”秦焕禧提议道:“把家那孩子家里头如何,你们都打听过吗?”
“贬妻为妾那件事,闹得这么大,满城风雨的,把言欢连早朝都不去了,还有谁不知道的。”秦焕礼在秦焕禧对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说起这事,他就不大高兴。
他打心底里不想与这样的人做亲家,有辱他的声名。
“我还当你们不晓得这事呢,这样乱七八糟的人家养的姑娘,你们也肯要?”秦焕禧露出一副嫌弃的神情来。
“话不是这么说的。”秦焕礼分辨道:“那是把言欢干的混账事,与他女儿不相干,那孩子被当成庶女养了十几年,能有今日也不容易。”
他说这话的时候,起先只是为了护着自家人,但说着说着,似乎像是这么回事。
不过想起那丫头性子要强的很,他还是不大欢喜。
“大哥没听过那么一句话吗?‘抱狗子,看母子’,这老子混账,养的儿女能好到哪里去?
依我看,趁着还不曾成亲,这亲事要慎重考虑才是。”秦焕禧坐正了身子,很是老练的道:“当初定亲,就来的突然,你们也不曾同我商议,就突然办了这事。
怎么?你们是信不过我吗?
我那家里头你们也不是不知道,里里外外的姑子叔子,哪个亲事不是听我的?
他们娶妻的娶妻,出嫁的出嫁,到如今多少年了,遇上点事情,还要请我去主持公道呢,你们倒好,不吭声便把事情办了。”
这个娘家,嫂子不当事,什么事情都得由大哥来做主,从前许多事情,都是她来料理的。
这回真遇上了大事,两个人倒有了主意,连知会都不曾知会她一声。
她对此事一直不满。
“这事定的是有些急,不过也是风儿的意思,他钟意,我们也就……”秦焕礼也不好说自己是依着官家的意思。
“风儿的意思,你们就依了?”秦焕禧拔高了声音:“也不想想,风儿是家里唯一的嫡子,他要娶妻,能不选择家世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吗?
把家,出了那样的事,丢人现眼,能配得上咱们家吗?
再说那丫头,还退过婚,还到庄子上去住过,过去的那些事情不清不楚的,你们决定的时候,怎么也不考量考量?
就算看不上莲子,也不能这么糟践南风。”
她有些意难平,一说起来,便是长篇大论。
秦焕礼夫妇二人都只是在一旁听着,一言不发。
“都说话啊?嫂子,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秦焕禧说了一通,见他二人不语,不由发问。
“嗯?”赵忠竹抬眼,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秦焕礼。
“看我做什么?”秦焕礼看她:“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赵忠竹明白他的意思,亲事是官家亲自开口催的,肯定是不可能退的,所以,现在要找借口将秦焕禧的话给挡回去。
“我看那个孩子,还是不错的。”她顿了顿,缓缓地开口道:“当初风儿出事的时候,我曾在筵席上遇过她几回,我看着她像是待人接物都稳重的很。”
“你看着?”秦焕禧笑了一声,不客气的道:“嫂子,我这个人性子直,不会拐弯抹角,说了你可别不欢喜,你看人怕是不大准的。”
赵忠竹又看了一眼秦焕礼,看看,这话还怎么说下去?
她承认秦焕禧确实有本事,一个女人家,能掌管一整个家族,是个厉害的。
可也不用这样瞧不起她吧?
秦焕礼也觉得秦焕禧这话有些过了,正要开口。
秦焕禧便又道:“我看,不如这样吧,把那孩子请回来吃顿饭,让我见一见。
上回定亲,那么多人乱糟糟的,连个照面都没打,我倒要好好看一看,她好在哪了。”
“这……”赵忠竹犹豫的看向秦焕礼。
大姑子这样厉害,可莫要将人家姑娘吓着了。
其实,若是依着她心里,对云娇这孩子还是满意的,笑吟吟的话又不多,且又是儿子心里喜欢的,两情相悦,也挺好的。
但秦焕礼不喜,她也不敢说半个喜欢。
“也不用下帖子。”秦焕禧特意叮嘱道:“就让她来吃个饭,说我要见她。”
“成,就依大妹妹。”秦焕礼一拍腿,应承了下来。
那丫头若是连这个大姑母都应付不了,恐怕这聪慧过人就是假的了。
这些事情,也不该他担着,还有那个混小子,他要是还能护得住那丫头,那就护着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秦焕禧站起身来:“我去看看爹娘,莲子若是醒了,让人去叫我。
香儿,你随我来。”
她说着便往外走。
祝韵香求助的看了一眼自家的大舅舅。
秦焕礼却是一脸的爱莫能助:“你去吧。”
谁都知道,秦焕禧对孩子有多严厉,教导起孩子来,可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关起门来就是一顿打,任谁都加不开门。
时日久了,都知道她如此,也就没人会拦着她了,因为压根拦不住。
祝韵香哭丧着脸,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去了。
到了外头,秦焕禧果然站住了脚,肃着脸望着她:“把在酒楼的事,老实的与我说一遍。”
祝韵香哪里还敢再不说实话?
当即便一五一十的将她与江心莲如何筹谋,江心莲如何想要算计云娇的事一一说了。
“照这么说来,真是你们主动招惹人家的?”秦焕禧听罢了,脸色更难看了些。
祝韵香头垂的更低了:“是……”
“你说说你。”秦焕禧克制不住怒火,上前一把揪住了她的耳朵:“我平时是如何教导你的?不关你的事,不要往上冲。
今朝这事,我若是真信了你的话,去同人家理论,你是要我把这张老脸送上去给人家掴!
你莲子表妹的事,与你有何干?你凑什么热闹?还学会撒谎了,反了天了你还!”
她口中骂着,巴掌便落了下来。
“娘,娘……”祝韵香捂着脸,痛得哭了起来:“女儿不敢了,下回再也不敢了……”
“我要不是看着在你舅舅家,你也是大人一样的人了,这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秦焕禧气哼哼的松开了手。
祝韵香站住一旁,捧着发红的脸,只是哭泣,哪敢多说什么?
“跟我来。”秦焕禧抬脚往前走。
她忙低着头跟了上去。
母女二人走了片刻,秦焕禧才又再次开口:“照你这么说,莲子第二回受伤的时候,就只有那个云娇和她两个人在场,旁的人都在外头?”
“是。”祝韵香啜泣着点头。
“这么看来,这事就有些蹊跷了。”秦焕禧抬头思索了片刻,暂且按下此事,往后头爹娘那处去了。
……
次日。
云娇一早便出了门,同秦南风一道去了集市,先去瞧了瞧陪嫁的樟木箱子完成的如何了,又在集市采买了一圈。
足足小半日,两人才朝着马车那处走去。
“小五,咱们中午去哪里吃饭?”云娇侧头问。
秦南风抱着一堆东西走在她身侧,察觉到她在瞧着他才反应过来:“啊?”
云娇站住脚打量他:“你今朝怎么了?到底有什么事?一直心不在焉的。”
秦南风叹了口气:“我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什么话你就说呗,跟我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云娇有些好笑的望着他。
“我大姑母来了。”秦南风有些忧虑的望着她:“她想见你。”
“就是你说的那个很厉害的姑母吗?”云娇偏头望着他:“她想见我?在哪里?她给我下帖子了吗?”
这个大姑母,来的倒是快,不过,她也想见见,传闻中极为厉害的人物到底是何等样的。
“我为难就在这。”秦南风好不忧愁:“我爹同我说,叫我请你今朝去我家吃中饭,只说我大姑母要见你,也不曾说旁的。
我不懂这些,不过我隐约觉得,没下帖子就这样,似乎有些不礼道,所以我不好同你开口。”
云娇背着手点了点头:“确实,你爹若是想见我……不对,你爹不好想见我,这话说不过去。
你娘若是想见我,倒是可以让你同我说一声,我去瞧瞧她老人家也没什么。
但你爹开这个口,又说是你大姑母要见我,我肯定是不能去了。”
“我想这也是。”秦南风点了点头:“那我今朝就不陪你吃中饭了,等会儿送你回去之后,我回去回了他们。”
“你回去了,肯定是要挨骂的。”云娇笑嘻嘻的道:“要不然,我跟你出个主意,我给你大姑母下个帖子,请她来酒楼吃中饭如何?”
既然做长辈的不依着规矩来,那她做晚辈的也不必太过客气。
尚未过门的侄媳妇请姑母去酒楼吃饭,虽说大渊没有这礼数,但至少不能算是失礼。
比起那个大姑母所为,她还是要好上一些的。
“这样我就不会挨骂了?”秦南风不解的望着她。
“当然会挨骂了。”云娇抿着唇,偷偷的发笑。
“那你还叫我去?”秦南风好不委屈。
“横竖也是一骂,倒不如替我办了这事。”云娇推着他,终于忍不住笑了:“你就去吧,去吧。”
秦南风任由她推着往前走,笑的有些无奈:“倒也是这个理,罢了,就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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