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给儿子换了尿布以后,李承乾才换掉了龙袍,准备去书房先处理政务。
苏媛抱着儿子笑道:“这要是被朝臣们知道您回到东宫来,还要给孩子换尿布,恐怕妾身就要被弹劾了。”
李承乾笑道:“谁敢弹劾?我是大唐皇帝没错,但是,也是孩子的父亲啊。对了,梦宇梦月也到了读书的年纪了,改天,我让雉奴抓一个不错的先生来东宫教他们。”
苏媛笑道:“等您操起心来,都晚了。这些天,梦宇梦月都跟梦婉一起,在宜秋宫读书呢。青雀找的那个先生,就是学院的,教的很不错。”
李承乾点了点头,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些负罪感。说不向往当皇帝是扯淡,这段时间以来,为了禅位的事情,他已经很久没有关心孩子的事情了。给小梦安换尿布,更多是出于内疚。
“既然你安排了,我就不关心了,待会儿晚饭不必等我,有挺多事儿要忙的。”
刚说完,李承乾忽然想起了什么,叫张赟把朝臣们提出的年号建议给拿了过来。
一个个地折叠起来放在桌面上后,李承乾笑着把李梦安给抱了起来,让他选择。
小梦安正是对各种东西好奇的时候,眼前出现一大堆纸片,毫不犹豫的伸手碰了碰其中之一。
将梦安选择的纸张打开,李承乾大笑道:“就这个了!”
见夫君是用这种方法定年号,苏媛自然是哭笑不得,见孩子哭了起来,赶紧过去接过来。
一边哄着孩子,苏媛边说:“您晚上还是去宜春宫吧,现在妾身有了三个孩子,小雪也有了一个,秀秀,可才一个,虽然没说,但她还是比较着急的。”
李承乾答应一声,就让方山去宜春宫通报一声。
国事顺利,家事平和,这就是李承乾最希望的事情。当皇帝,还是不要太累的好。
第二天,李承乾就试着在朝堂上提出了翻新太极宫的事情,结果,获得了朝臣的一致同意。而且,礼部尚书方朶,还同意了放松对新的宫殿的用料建制。也就是说,哪怕在新的太极殿用上地热暖气也是可行的。
“伴随着战争的结束,如今大唐的商队,已经重新开始了对外的贸易。而于阗这些地区,因为被大唐拿下,所以咱们少了很多的关卡,单单西域商队缴纳的商税,就占据了国库收入的三分之一。
自从新商律颁布以来,哪怕是举世攻唐期间,朝廷也没有对百姓伸手。因此,微臣提议,是时候彻底废除农税,给天下百姓一个‘农无税’的盛世大唐了。”
作为三朝元老,长孙无忌说话的份量自然是足够的。他才启奏,立刻就有很多人附议。
御座之上,李承乾想了一下才说:“既然经历过灾难的考验,也通过了,那就这么定吧。不过,户部从今年起,要增加备用钱财的储备了,免得遇到灾难的时候,朝廷承担不起来。举世攻唐期间,朝廷跟臣民伸手要钱,而百姓们踊跃掏钱的事情,或许一些人以为是荣耀,但咱们内心中,应当定为耻辱啊。这样的事情,下次不能再出现了。”
独孤博出班,拱手称诺。
定下这件事以后,马周才出班询问道:“陛下昨日大朝会上说,今日就确定新年号,不知道陛下可决定了?”
李承乾笑道:“自然是定下了,众多年号中,朕以为‘延兴’这个年号就挺合适的。延兴延兴,延续兴盛嘛,这个年号就很好。”
或许这个年号略显直白了一点,但是寓意还是很好的。而且朝臣们都清楚,制定什么年号,还得是皇帝说了算,所以延兴年的年号,就定了下来。
在又探讨了一些官员退休制度的问题以后,例行的朝会就结束了。而今天跟昨天不一样,送到皇帝案头的,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些奏折。
在李承乾制定的朝堂环境下,三省六部获得了很多的权力,却是在保证稳妥的情况下。从前铁打的侍郎流水的尚书,转换了以后,也不容易形成利益的牵连,再加上御史的监管,至少现在是不会出现问题的。
也不回东宫,就在太极殿的后殿,将几份奏折处理完以后,李承乾决定再去大明宫看看。
才出承天门,就看到了李恪。
这家伙自从战胜归来以后,就一直深居简出,把李靖的那一套玩的如出一辙。一直到禅位大典,才露面活动了两天。
李恪也看到了走出承天门的皇兄,远远的就拱手行礼。
上前拍拍李恪的肩膀,李承乾无语道:“舍得出来了?不过你出来得正好,也免得哥哥去找你了,现在青雀家的梦婉在东宫上学,你要是不打算回云州的话,就把孩子也送来东宫读书吧。小孩子们多一点,才觉得热闹。”
李恪笑道:“能进宫读书,真是恩宠啊,不过皇兄,臣弟还真想在长安久留了。”
李承乾惊讶道:“久留好啊,免得我闲暇的时候想找个人一起出去玩玩都找不到人。你也知道,现在朝臣中还是有不少老古董的。”
几句对话,皇兄都没有自称为朕,让李恪的担忧,减少了大半。当然了,敬畏是必然不能减少的。
拐个弯,兄弟俩一起,边走边聊天。
“您现在也体会到了父皇的难处了吧,以前您还是太子的时候,还能没事儿就出宫溜达溜达,现在可就不行了。”
“可不是嘛,所以啊,青雀你们几个,有时间的话,得多到宫里来看看我,你们在外面都自由自在的,只有哥哥一个人困居宫墙之内,多惨啊。”
李恪很清楚,他们在外面之所以能够自由自在,都是多亏了皇兄。若是皇兄对他们猜忌的话,恐怕只要出门,身边就要跟随一大批人了。
漫步在横街上,感动之余,李恪不好意思的开口了:“皇兄啊,这次来见您,臣弟有一个请求。”
李承乾惊讶道:“让我猜猜,是不是你不愿意回云州,想要个长安附近的封地了?”
李恪尴尬的点点头:“是啊,云州现在已经不算是大唐的边境州城了,就算去,也没什么意思。况且,母妃也上年纪了,虽然现在被李愔接去汉中游玩,但游玩一圈儿回来,还是要回到大明宫的。所以,臣弟就想着,如果能长留长安的话,也能时时孝敬。”
李承乾笑道:“出于孝顺就是好样的,不过啊,你的封地才从吴中换到云州,立刻就换,还是不太妥。哥哥可以给你一个不之官的特赦,但是你留在长安,也不能干待着啊。这样吧,雉奴现在是学院的副院长,但是武院的副院长职位还空闲着,你就去武院吧,怎么样?”
李恪惊喜道:“真的?多谢皇兄!”
“你要谢谢我,就赶紧在武院培养一些好苗子出来。现在大唐不缺高级的将领,程处嗣他们都算是家学渊源,都能独当一面。但是啊,中下层的将领,还是很缺的。”
李恪惊讶道:“有大将之才的,当前朝堂上的人就够了吧,您要那么多的人才干嘛?”
“青雀现在正在全力研究火车,我算过了,火车想要再进一步,恐怕还要很多年才行。所以,等火车研究完了,我准备让他研究一下一种新的火药武器。如果这种武器能够研究成功,那今后跟外国对战,就不是几万几万地对阵了,而是变成了小规模部队的机动性作战。因此,军方需要新的人才啊。
尤其是新人,李恪,不管你承不承认,老一代的战争思想,跟未来的战争模式已经脱节了。李德謇他们,虽然传承了家学,但是,如果不思进取的话,肯定很快就会被淘汰掉。”
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草原的作战,尤其是一些新兵各种层出不穷的点子,李恪点点头说:“您说的不错,将士的勇武虽然一样重要,但是,至少战术方面,老的兵法已经提供不出太多的效果了。好,我就去武院,帮您培养出一些新的人才。”
拍拍李恪的肩膀,李承乾带着他一起进了大明宫。
刚刚退休的人,其实很奇怪,昨天来的时候,他们还赌得昏天黑地,喝的五迷三道,但是今天再来看,反而一个个都犹如高雅之士一般,在太液池边排排坐着钓鱼了。
昨天没见到的杜如晦和房玄龄,如今也在。而且,令人惊讶的是,杜如晦穿着一身沾满了植物碎屑的麻衣,戴着斗笠,怎么看怎么像是老农。
在给太上皇老爹请安了以后,李承乾好奇地走到杜如晦的身边坐下,问道:“杜相,您这一身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去地里了?”
杜如晦笑道:“您说的没错,老臣还真的是去地里了。农学院现在已经开始推广玉米的种植了,但是,让老臣好奇的不是玉米,而是那个叫土豆的东西。这才几年的时间啊,经过不断选种,现在它的大小已经翻了三倍有余。如果能持续选种培育的话,或许它会比玉米还能高产。”
一边的房玄龄闻言,惊讶道:“玉米的产量已经很惊人了,如今还要再出一种比玉米还要高产的粮食?”
杜如晦得意道:“不是一种,而是两种啊!那个叫番薯的植物,产量也不错,挖地的时候,不小心挖碎了一个,老夫蒸熟了尝了尝,味道绝妙。老房,不是老夫说你,你去史学院编贞观史有什么用,还不如跟老夫一样,为未来的事情操心。”
房玄龄鄙夷道:“人各有志,老夫偏偏喜欢编篡书籍,干你个老不死的屁事。”
眼见二人有吵起来的趋势,李承乾赶紧打岔道:“房相在编篡贞观史?要不要朕给您派一些官员帮您一起编篡?”
房玄龄嘿嘿笑道:“这个就不劳陛下费心了,老臣编篡的其实是野史,都是怎么博人眼球怎么编篡,只是老臣的一种爱好而已。”
“野史?”
李承乾顿时哭笑不得起来,以房玄龄曾经的地位,就算他编篡的是野史,估计也会有一些人选择相信吧。好家伙,这下子可没人敢惹他了,要是惹老房不快,在野史里编排一下,谁知道多少年后就会变成真的让人们相信?毕竟,历史这东西,本来就是后人对之前的记载加以推断,形成的东西。
杜如晦也是才知道房玄龄鼓捣的竟然是野史,但是他丝毫不惧。他杜如晦的地位也不差,更何况,老房怕老婆的事情,已经全民皆知了,要是在这件事上加工一下,一本比野史还要野的书就出来了。
看到杜如晦的表情,房玄龄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急忙说:“老杜啊,你看,家里儿孙在拍卖场拍下来一瓶十多年的老酒,不如你我二人,今晚就聚聚,把它喝掉,怎么样?”
杜如晦撇撇嘴说:“老夫断酒多年,岂是你一两句话就会动摇的?十多年?十年多一点也是十多年。”
房玄龄笑道:“十五年!而且当时恰逢蝗灾,全国禁酒,这批窖藏的,毫无疑问是窖藏烈酒里面年头最久的!”
“真的?”
“真的!”
“嘿嘿,那晚上到你家去,农学院收获土豆里面不能作为种子使用的,倒下来好多,老夫搞些,咱们土豆炖牛肉吃!”
刚刚还要翻脸的俩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副密谋去青楼的样子。
不打扰两位老人的相爱相杀了,李承乾拎起一个钓竿,坐到了皇帝的身边。
朝局的变化,李世民是很清楚的,所以对李承乾有时间在这里陪着他钓鱼并不奇怪。
无言了一段时间以后,李世民主动开口说:“朕听说,你虽然立了苏氏为皇后,却没有立太子?这是怎么回事儿?”
李承乾道:“梦宇还小,虽然儿臣有信心把他培养好,但是,谁有能说得准以后是什么样子呢?”
李世民点了点头:“就算如此,你也应该给他封王啊,朕当初即位的时候,定了你为太子,青雀他们都得到了册封,怎么到了你这里,没一个册封的?朕不相信你是忘记了,说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看了一眼皇帝的表情,发现他只是单纯的好奇,李承乾才坦白说:“这件事,儿臣跟青雀李恪他们也商量过,那就是,从我们这一代往下,将不再册封皇亲,哪怕是儿臣的孩子。”
刚开始还是好奇,但是当听到这个答案以后,李世民被吓了一跳:“不再册封了?这恐怕不行吧,别人暂且不说,这对你的孩子,也是一种残忍。降生在皇家,册封是他们应得的。你不给册封,将来他们闹起来怎么办?”
李承乾哼了一声说:“那他们就不配当我的孩子!父皇,其实儿臣这个决定,您也知道是正确的,只是您在位的时候,不忍心这么做罢了。王号公主号就跟爵位一样,没有功劳就获得的话,难免被人诟病。
尤其是封地,李家的子孙如果没有功劳的话,凭什么获得封地?如果李家子孙都像是寄生虫一样寄生在大唐这片国土上,就算大唐现在疆域广阔,也终有一天会出问题的。
想要避免这个问题,或许从下一代开始,就要对皇族进行消肿。而到了他那一代,想要消肿,恐怕会很难,甚至动辄就会激起一场刀兵,这是儿臣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儿臣宁可被李家后人永远记恨,也要在自己在位的时候,将这个问题,扼杀在仅仅只是萌芽的时候!”
李世民想了想,问道:“这就是你盼着朕离开长安的原因?”
李承乾道:“您不再,那些便宜王叔姑姑之类的,就没地方哭诉,儿臣也能放开手脚的进行。要儿臣说,您应该走的远点。”
李世民点了点头:“也好,既然你决定这么做,朕也不说什么,那就这么做吧。年后,朕就下江南去看琼花。”
李承乾也点点头,只有皇帝走了,他的计划才能尽快的实施。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元年,对于一个皇帝而言,意义非凡。因为很多的事情,只有在元年做,才顺理成章。
新皇登基,总要作出自己的一些改变,这是所有人都认可的事情。
但是过了元年,时间越往后拖,就越不好实施。
这个道理,李世民自然也是清楚的。
鱼漂动了一下,李世民奋力的一提,顿时就有一条鱼被出现在水面,剧烈的挣扎着。很大的一条鱼,李世民也是用了全力才把它拽到了岸上。
摘下鱼钩,把鱼丢进鱼篓里,李世民叹了一口气,对李承乾说:“你下旨告诉孙道长,用不着为朕的腿而浪费人力研究了。朕这两天来想了很多,孙道长都没有必然把握的事情,恐怕就很难了。为了朕一个人,而浪费那么多的医学精英钻研,是一种浪费啊。”
李承乾叹息道:“其实您也没必要这么悲观,孙道长研究这个病,并非因为您是皇帝,更多的是出于对顽症的痛恨,还有对您的尊敬。且让他们研究试试吧,要是真的治不好,他们自己就会放弃的。”
对于股骨头坏死,尽管知道这种病的情况,但是李承乾还是不愿意公布出来。
真相,有的时候会抹灭掉所有的希望,实在是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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