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如灯灭,朝臣们商议了一整晚的时间,才终于定下了大行皇帝的谥号以及庙号、
武皇帝、唐高祖。
伴随着这两个名字的确定,李渊这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算是彻底画上了休止符。
灵堂就设立在大安宫,还没有开春的天气,这个时候依旧严寒。尽管贵为皇帝,但守灵这样的工作,终究不适合推给他人。李承乾作为太子和皇长孙,自然也是要陪伴着皇帝的。所以冰冷的灵堂之内,大唐最尊贵的两个人,只能靠着烧纸钱,来温暖身体。
灵堂虽然设置成了顶风,但是偶尔回旋过来的风,依旧吹得蜡烛一阵摇曳,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一般。虽然烛火熄灭不算什么,但是终究是有不好的说法,李承乾只能站起身,帮蜡烛寻找了一个遮蔽物。
跪久了的腿酸麻无比,但是总不能在棺材面前跺脚,所以只能装作检查灵堂,来回走动一下。
终于感觉酸麻感消失以后,李承乾才重新跪回火盆边,说:“父皇,您也起来活动活动吧,纸钱我来烧。”
李世民摇了摇头,拿着一根粗金丝搅动一下火盆里的纸钱,开口道:“知不知道,其实,你皇爷爷也是个很英武的人,只是,朕初登基的时候,刻意淡化了他和你大伯的功绩,借此让自己得位的稍微那么好看一点点而已。
你出生的晚,没有经历过隋末那段时期。知不知道,你皇爷爷披甲上阵也不是一次两次,你大伯也是。只不过,跟他们那不痛不痒的战果比起来,朕的战绩显得更加的光辉夺目罢了。如果朕说,朕只是想着粉碎息王的阴谋,并没有想过杀他,你信不信?”
李承乾沉默了半晌,但还是点下了头:“儿臣信,事实上,当初李纲老先生就曾跟我说过这件事。上位者有的时候,是没办法阻止手下人自作主张的。就像雉奴一样,上官仪一直以来积威太甚,好多时候他都说不上话来。”
李世民愣了一下,随即问道:“这就是你对付上官仪的原因?你怕雉奴真的顶不住诱惑?”
李承乾点头道:“儿臣一直觉得人心是不应该试探的,因为更多的情况下,试探而来的结果只会让人绝望。如今在太上皇的灵柩前,儿臣依旧敢说这些话。若非没有太上皇接连贬亲王府官员的官,一次次的试探您的底线,您也不至于奋起反抗,以至于不留一点余地了。其实,他本应该在大唐还没有正式建国以前,就削减您在军中的威望的。”
见李承乾竟然说了大实话,李世民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冷笑道:“他怎么剥夺朕的兵权?不是朕自夸,换了息王,他能虎牢关大捷?你不知道,息王在治理民生方面的确有一套,朕也挑不出毛病来,但是,行军方面他就不行了。稳扎稳打确实没有大错,但是,奇兵犯险,有的时候才是不得已,也要选择的啊。
王世充、窦建德之流都不是好对付的人,若不能一战而定之,你觉得内战还要打到什么时候?武德九年?还是武德十九年?北方颉利虎视眈眈,高丽这些也蠢蠢欲动,难道要朕等着他们投降归顺?”
李承乾无言以对,因为事实证明,李世民在统兵打仗方面,确实有一套。
见火盆里已经只剩下带着火星的灰,李承乾抓了一把纸钱填进去,一股浓烟过后,明亮的火光就再次出现。
看着皇帝被火光照亮的侧脸,李承乾道:“虽然咱们父子,都曾经对太上皇保证过,不对他的子嗣动手,但是,有的时候,咱们恐怕还是要违背誓言啊!”
李世民一愣,惊讶道:“你发现了什么?”
“汉中之地,有人盗挖铁矿,儿臣怀疑,很有可能是李元昌做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儿臣的商队,这些年来都在勘探铁矿,不求全部勘探出来,至少一些重要的州府,都要尽可能的在周边发现铁矿。您或许不知道,青雀现在研究的东西,一旦彻底成型,那现有的货运方式,就要发生改变了。到时候,钢铁将成为很重要的物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还不能发现汉中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盗挖铁矿属实,但是商队遍搜汉中,也没发现这些铁矿到了哪里。请户部的税吏彻查各家铁匠的账单,彻查成品,也没发现这些铁矿去了哪儿。甚至有可能,咱们发现的还有些晚了。这些铁矿,恐怕能完成几千人的武装啊!”
“证据太少,没办法拿李元昌怎么样。况且,当初李元昌就在太上皇面前说过,太上皇故去,他愿意为太上皇守孝三年。有这一条在,咱们就算证据确凿,也不是那么轻易动他的。”
李承乾点点头:“那就先放任他一段时间,儿臣已经将长安大半的暗卫,都派遣出去彻查这件事了。您的百骑司,也得动起来了。”
李世民苦笑道:“今天你是真敢说啊,你的那些人手,做事情做的光明正大,就连搜集到的消息,也跟百骑司共享,让朕爱憎不得。既然今天你挑明了事情,那朕就问问你,你搞这个暗卫,不仅仅是为了自保吧!”
李承乾点点头说:“还为了不再发生李祐这样的事情,其实儿臣觉得,与其试探他们,倒不如彻底的让他们服气的好。反抗不了、甚至没法两败俱伤,那就接受,这是所有人都会做出的决定。说句实话,您就我一个适合继承皇位的儿子,还是让我随便搞吧!”
明明已经忍住了笑声,但还是忍不住一丝笑意,李世民道:“也罢,既然你都挑明了跟朕开口了,那朕就准你瞎搞吧。怎么,经过吐蕃和亲的事情,你终于觉得自己在朝堂里形单影只了?不怕告诉你,朕也很想拒绝,但是,众臣子众口一致的答应,朕也没办法反驳。朕的这些老臣子啊,一个个享受安逸的时间太久了,都没了以往的那种血气。
今天你既然这么说,那就说明已经有了往朝堂里安插人手的想法。改天把你想安插的人手报上来,朕帮你安插。”
李承乾没想到自己的事情这么顺利的就被皇帝给接受了,莫非,这混蛋做的这些事,都是在逼我慢慢的走到这条路上来?
值钱的火光摇曳中,李承乾依旧没办法看穿这个家伙真实的想法。
真是....
天色大亮中,看着前来接替皇帝看守灵堂的人,李承乾终究是多看了几眼。
李元昌。
许久不见,这家伙还是人模狗样的,只是,在他那一脸认真的表情下,李承乾真的很难看出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皇帝对自己这些便宜兄弟看的不是一般的紧,他一个人能做到什么?很可能在他背后,还有人啊!
眼看着李元昌走进灵堂,跪倒在火盆前开始烧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李承乾还是没有上前跟他搭话。百骑司暗卫两方联手之下,总能查出点什么的吧!
国丧期间,一切娱乐活动禁止,平康坊彻底没了客人,就连拍卖场,也关闭了。至于皇帝按耐不住直接发起的大明宫工程,也停了下来。一样,本来打算解欲的李承乾,也只能苦笑着抱着阿史那雪老老实实的睡着。这个时候敦伦,一旦被发现或者搞出了人命,可是大事故。
睡了一整个晌午,就在阳光最明显的时候,李承乾睁开了眼睛。
怀里的阿史那雪,正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而此时,他的两只手分别停留在一处高耸和浑圆上。
情不自禁的再抓了几下,李承乾微笑道:“怎么不去做自己的事情?你也知道我这个毛病,不抱着点什么就睡不着,就算你迁就我,等我松开手以后离开就行啊。”
阿史那雪拿自己的发梢在李承乾的脸上扎了扎,两只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看你睡觉也挺好玩的,特别是你睡梦里还抱着妾身乱顶,真是笑死人了。”
李承乾哼了一声,却不准备跟她一般见识。这是本能,有什么好羞涩的。
翻身而起,只觉得冻了一晚上的身子还是很疲惫。
这些年来,阿史那雪多少也跟秀秀学了几手,翻身下床,很快就端着温热的姜汤过来了。
一碗姜汤喝完,李承乾才长舒一口气。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一阵的出神。
阿史那雪没有过来打扰,只是吩咐自己的宫女去拿午饭过来。
出了一会儿的神,李承乾才走到书桌边,开始给汉中的暗卫写信。作为穿越者,编一套密码文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儿。对比着一本书,很快,李承乾就把全篇是阿拉伯数字的书信写好了。
汉中的铁矿去向,实在是令人担心啊。几千人的大军,想不到大唐还隐藏了这么恐怖的力量。最为恐怖的不是这支队伍的人数,而是这一切的隐蔽。商队的能力也很不错了,就是这样,也没有查到铁矿的去向,如何能不让人脊背生寒?
想要掩人耳目的把那么多的铁矿隐匿起来,那可不是几千人就能做到的事情啊!
写完信,李承乾才发现阿史那雪正眨着眼睛看他写字。一样的事情,秀秀和苏媛就不会做,她们很清楚什么时候是不应该靠过去的。
“怎么了?”
“我想给弟弟写一封信,以前他总会派人给我送信的,这半年以来,他一直没有消息,我怕....”
接下来的话她没敢说出口,草原的残酷,她是很清楚的,死人,只是最常见的事情罢了。
李承乾自然清楚她跟阿史那贺鲁一直是联系着的,甚至还经常装一箱伤药、酒精之类的东西。反正这些东西撑不住十个人以上的使用,李承乾也就听之任之。到底是姐弟,让她们完全不联系,无异于杀了他们。况且,李承乾也很愿意看到这种联系。托阿史那贺鲁的福,好多商队进入不了的突厥腹地,暗卫的人却进去了。
伸手拍拍阿史那雪的胸口,引来她一声尖叫,李承乾这才说:“瞎担心什么啊,现在草原上的局势很复杂,你弟弟现在也是一方首领了,在乙毗咄陆可汗的麾下效力。乙毗射匮虽然挺强势的,但是有大唐在,他也不敢撒开膀子干内耗的事情。你可以理解为他们现在在小孩子打架,对喷可以,动手可以,但是玩命的事情,谁都不愿意干。你要是担心,你写封信,我找人帮你送过去。”
阿史那雪想了想,才终于点头,接过笔,开始笨拙的写起来。
李承乾本想帮着她研磨,结果一只手伸了过来,顶替了他的工作。
惊讶的看向武媚,李承乾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丫头现在不是苏媛的贴身女官了吗?
武媚见太子惊讶的看着自己,羞涩道:“太子妃说,您总会工作过度,要奴婢跟着照顾一下,她也放心。”
想一想,自己工作过度的时候,大媳妇还真会经常督促自己歇歇。
心中涌入一股暖流,李承乾点头说:“既如此,你就留下吧。”
阿史那雪的信写了很多,虽然看不懂突厥语,但是对敌国的信件送出,还是要经过鸿胪寺的审查,哪怕他是太子也是一样。不过,就李承乾看来,阿史那雪也不会做通敌这样的事情,因为她实在是没什么可报告的。
终于写完了信,阅读了一遍,又加了一篇以后,阿史那雪才满意的点点头,交给了李承乾。
李承乾随手把信给了武媚,说:“交给方山。”
武媚答应一声,就拿着信走出去了。
李承乾本想再过过手瘾,结果外面忽然传来了武媚的惊呼声,还有张赟冰冷至极的声音。
“汉王请自重!”
焦急的走到门口推开门,李承乾的目光直接凝固到了武媚的身上。只见她正平举着信件信件,脸上印着一个清晰的巴掌痕迹,鼻血流了好长。
阿史那雪惊呼一声,赶紧上前扶起武媚,并将她护到了身后。
再看看李元昌脸上和手上的抓痕,李承乾觉得发生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瞪了一眼张赟,李承乾寒声道:“汉王,你以为这里是你的汉王府吗?”
李元昌似乎没察觉到李承乾的怒意,一脸不在乎道:“本王不过是捏了捏这个贱婢的下巴,想要帮帮她,把领口收紧,这贱婢就敢挠本王,太子倒是调教的一手好下属啊!不过,你我叔侄倒也没必要因为这个伤了和气,不如这样,本王把王府里的两个漂亮的妾侍雏儿送给你,你把这个贱婢交给本王发落,如何?”
李承乾怒极反笑:“你找死?”
李元昌依旧是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为了一个贱婢,你莫非还要过度袒护不成?本王本来是想在守孝期间,把封地交给太子代管的,看样子,是所托非人了啊!”
封地交给我管理?李承乾很难判断他这是真诚,还是赤裸裸的挑衅。
我就是有问题,你来咬我啊!咬到我算你牛逼....
回头看了一眼才止住血,泪眼朦胧的武媚,李承乾狞笑道:“今天孤不止要袒护她,还要收拾你,你以为东宫是你想来就来,想随便调戏谁就调戏谁,想随便打人就随便打人的地方?”
见李承乾的话语不似作假,李元昌终于收起了轻蔑的意思,道:“你莫不是本王怕了你?你敢对长辈动手?就算你是太子,那也是不敬!因为一个宫女,一个贱婢,说出去你也不怕笑掉了大牙?!”
李承乾冷笑道:“因为东宫的宫女怎么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再说,你以为孤会轻易放过你?告诉你,从昨天开始,这女人就已经是东宫的良娣了,是孤的女人,你是长辈又如何?敢出手调戏东宫的女人,怎么的,你想造反?”
李承乾的一番话,彻底的让李元昌乱了方寸。他如何也想不到,太子竟然玩这么一出,他说是,那就是了。良娣跟正妃侧妃不一样,没有册封,也上不了皇家的名册,但是,调戏太子的良娣,其恶劣跟调戏侧妃和正妃一模一样。就算是他,也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他前脚才承诺为太上皇守孝三年,后脚就....
李元昌忽然笑了,指指张赟,指指周围围上来的宫女宦官,笑道:“你们竟敢诬陷本王,哈哈!”
李承乾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攥住了李元昌伸出来的手指。
咔嚓!
“啊!!!!”
李元昌的惨叫声,让近处的张赟都吓了一跳,掰手指啊,这种疼法,啧啧。
看到太子递来的眼神,张赟点点头,撒腿就跑向东宫外。
“你....你....”
伴随着李承乾的用力,李元昌只能缓缓的跪倒在地。
“孤说过了,东宫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放心,你这根手指没断,孤只是借用了孙道长的一种医骨手段,转换成了折磨人的手法而已。很疼吧....”
李元昌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啧,看样子是不疼....”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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