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当日挺高兴,虽然他是天子,不可能去陈家喝喜酒,可想着了了一桩心事,倒是颇为得意。李世民不过三十岁出头一些而已,这是他第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何况下嫁的人,也令自己满意。
因而,宫里张灯结彩,也热闹了一阵,实在乏了,便也睡了下去。
到了夜半。
寝殿外却传来匆匆又细碎的脚步,脚步匆匆,彼此交错,紧接着,似乎寝殿外的人鼓足了勇气,咳嗽之后:“陛下……陛下……”
紧接着,李世民带着怒意起来。
当然,很快,他就懵逼了。
晕乎乎的。
当天夜里,宫里一地鸡毛。
这一夜很长。
太子被召了去,一顿毒打。
遂安公主连夜送上了花车,匆匆往陈家送了去。
一辆寻常的车马,彻夜赶回了宫中。
李世民见了长乐公主,气的跺脚,长乐公主只是伏地请罪。
李世民暴怒,口里痛斥一番,而后实在又气不过了,便又揪着李承乾打了一顿。
两顿好打之后,李承乾乖乖跪了一夜。
长孙皇后也早已惊动了,吓得面如土色,连夜询问了知情的人。
那张千魂不附体的模样:“真正知情的人除了几位殿下,便是陈驸马与他的三叔公……”
他故意将三叔公三个字,加重了语气。
陈正泰是驸马,这事儿,真怪不到他的头上,只能说……一次美丽的‘误会’,张千要询问的是,是不是将他三叔公灭口了。
李世民此刻想杀人,只是没想好要杀谁。
好在这一夜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至少表面上是平静的。
像是疾风骤雨之后,虽是风吹落叶,一片狼藉,却迅速的有人连夜清扫,次日曙光初露,世界便又恢复了宁静,人们不会记忆起夜里的风雨,只抬头见了艳阳,这阳光普照之下,什么都遗忘了干净。
…………
三叔公在遂安公主连夜送来之后,已没心思去抓闹洞房的混蛋了。
都到了后半夜,整个人困乏的不行,念念叨叨的骂了几句,骂了礼部,骂了宦官,本还想骂几句太子,可这话到了嘴边,缩了回去,又回头骂礼部,骂了宦官。
骂完了,实在太累,便又遥想当年,自己也曾是精力旺盛的,于是又唏嘘,感慨年华逝去,而今留下的不过是垂垂老矣的身体和一些回忆的碎片罢了,这么一想,而后又操心起来,不晓得正泰洞房如何,迷迷糊糊的睡去。
遂安公主一脸窘迫。
当夜在陈家睡了,她竟决口不提昨夜发生的事,似没有发生,次日一早起来,公主陪嫁的宦官和宫娥便进来给她梳妆打扮,却又见驸马未起,又避了出去。
总而言之,这一切总还算顺利,只是多了一些惊吓罢了。
陈正泰起来的时候,遂安公主已起了,妆台上是一沓簿子,都是账目,她低头看的极认真。
虽是新作了人妇,自此之后,便是陈家的女主人,当初跟着陈正泰,已大抵学会了一些经营和经济之道了,现如今,遂安公主的陪嫁和财产,再加上陈氏的财产合在一起,已是十分可观,在大唐,女主人是肩负一些财产保管的职责,来之前,母妃已经嘱咐过,要帮着打理家产。
到了正午的时候,李承乾便一瘸一拐的来了,如无事一般,陈正泰只好将他迎至厅里。
李承乾鼻青脸肿,却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事,避开陈正泰幽怨的目光,咧嘴:“恭喜,恭喜,正泰啊,真是恭喜新婚之喜。”
陈正泰怒道:“喜从何来,真有惊吓罢了。”
李承乾干笑,张口本想说,我比你还惨,我不但有惊有吓,还被打了个半死呢,自然,他不敢多言,似乎知道这已成了禁忌,只是干笑:“是,是,凡事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你我已是郎舅之亲了,我真羡慕你……”
李承乾这一下换做是认真的模样:“而今,可以名正言顺的去草原了。”
“去草原又如何?”陈正泰道。
李承乾咽了咽口水:“草原好啊,草原上,无人管束,可以肆意的骑马,那里到处都是牛羊……哎……”
李承乾自幼,就对草原颇有向往,等到后来,历史上的李承乾放飞自我的时候,更是想学突厥人一般,在草原生活了。
当然,这也是他被废的导火线之一。
陈正泰却只点点头:“倒是有一件事,我想起来了。”
李承乾道:“何事,你说来听听。”
“我想成立一个护路队,一面要铺设木轨,一面还要肩负护路的职责,我思来想去,得有人来办才好。”陈正泰一时陷入沉思。
李承乾指着自己道:“来,来,来,孤来办吧。”
陈正泰摇摇头:“你是太子,还是安分守己的好,父皇昨夜没将你打个半死吧?”
李承乾顿时沮丧:“你分明一眼看出来了,为何还明知故问。”伸了个懒腰:“不过打了也就打了。可是孤思来想去,昨日还是有一些过火,待会儿去给妹子道个歉才好,她人在何处?”
陈正泰便懒得再理他,交代人去照应着李承乾,自己则开始处理一些家族中的事务。
钱粮陈正泰是准备好了的。
工程的人员……其实这两年,也已培养出了一大批的骨干,带队的是个叫陈正业的家伙,此人算是陈家里新近冒尖的一个骨干,能挖煤,也了解作坊的经营,干过工程,组织过几千人在二皮沟修建过工程。
只是这一次,工程量不小,涉及到上下游不少的工序。
陈正泰命人将这陈正业叫了来。
陈正业匆匆来了,给陈正泰行了礼,他一脸老实本分的样子,年纪比陈正泰大一些,和其他陈氏子弟差不多,都是肤色粗糙,不过细看他的五官,倒是和陈正泰有些像,想来几年前,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人。
他给陈正泰行了礼,陈正泰让他坐下说话,这陈正业对陈正泰可是恭顺无比,不敢轻易坐,只是身子侧坐着,而后小心翼翼的看着陈正泰。
但凡是陈氏子弟,对于陈正泰多有几分敬畏之心,毕竟家主掌握着生杀大权,可同时,又因为陈家现在家大业大,大家都清楚,陈氏能有今日,和陈正泰不无关系。
不少的子弟都渐渐的懂事了,也有不少人成家立业,他们比谁都明白,自己和自己的子孙的富贵荣华,都寄托在陈正泰的身上,而如今,陈正泰既是驸马,又身居要职,未来陈家到底到能到何种地步,就全都要仰仗着他了。
陈氏和其他的世族不同,其他的世族往往为官的子弟很多,借用着仕途,维持着家族的地位。
可陈家却是反其道而行,家族中的子弟,大多深入各行各业,真正算是入仕的,也只有陈正泰父子罢了,起初的时候,许多人是抱怨的,陈正业也抱怨过,觉得自己好歹也读过书,凭啥拉自己去挖煤,此后又进过了作坊,干过小工程,慢慢开始执掌了大工程之后,他也就渐渐没了进入仕途的心思了。
陈氏是一个整体嘛,听陈正泰吩咐便是,不会错的。
陈正泰翘着二郎腿:“我听族里有人说,咱们陈家,就只有我一人吃闲饭,翘着二郎腿在旁干看着,辛苦的事,都交给别人去干?”
“呀。”陈正业听到这里,已是冷汗浃背了,他没想到自己这位堂兄弟,开了口,说的就是这个,陈正业禁不住打了个激灵,而后毫不犹豫道:“是谁说的?”
颇有同仇敌忾之意。
陈正泰压压手:“无碍的,我只一心为了这个家着想,其他的事,却不放在心上。”
“是,是。”陈正业忙颔首:“其实上上下下,都是服气你的。”
“这个我知道。”陈正泰倒是很实在:“开门见山吧,工程的情况,你大抵摸清楚了吗?”
“清楚了。”陈正业一脸尴尬:“我召集不少匠人,研究了好几日,心里大抵是有数了,去岁说要建朔方的时候,就曾抽调人去绘制草原的舆图,进行了细致的测绘,这工程,谈不上多难,毕竟,这没有崇山峻岭,也没有河流。尤其是出了大漠之后,都是一片坦途,只是这工程量,浩大的很,要招募的匠人,只怕不少,草原上毕竟有风险,薪俸格外要高一些,所以……”
陈正泰道:“这都是小事,牵涉到钱的事,便是小事。到了草原,至关紧要的防卫的问题,因而,可要另行抽调军马护路,只怕耗费巨大,而且,现在陈家也没有这个条件,我倒有一个主意,这些匠人,大多都有气力,平日里组织起来也方便,让他们亦工亦兵,你觉得如何?”
陈正业皱眉,他很清楚,陈正泰询问他的意见时,自己最好拍着胸脯保证没有问题,因为这就是命令,他脑海里大致闪过一些念头,随即毫不犹豫点头:“可以试一试。”
“既然如此,正午就留在此吃个便饭吧,你自己拿出一个章程来,我们是兄弟,也懒得和你客气。”
陈正业心里说,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客气,当然,这些话他不敢说。
………………
邓健等人来不及高兴多久,便迎来了新的模拟考试了。
邓健对此,早就习以为常,面圣并没有让他的内心带来太多的波澜,对他而言,从入了大学堂改变命运开始,这些本就是他未来人生中的必经之路。
他习惯了模拟考试,不但不觉得辛苦,反而觉得亲切。
接下来的会试,关系重大。
因为会试之后,将决定天下第一批进士的人选,一旦能高中,那么便算是彻底的成为了大唐最顶尖的人才,直接进入庙堂了。
当然……若是有落第的人,倒也不必担心,举人也可以为官,只是起点较低而已。
这大学堂还给大家选择了另一条路,若是有人不能中进士,且又不甘心成为一个县尉亦或者是县中主簿,也可以留在这大学堂里,从助教开始,而后成为学堂里的先生。
留校的待遇很优渥,很适合那些专心做学问的人,甚至学里除了教研组和教学组之外,还有一个较为神秘的机构,即科研组。
这个组人不少,经费也很充裕,待遇并不差。
而能进科研组的人,至少也需秀才的功名,并且还需对其他学问有浓厚的兴趣,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醉心于写文章,其实在通识学习的过程中,渐渐也有人对这理科颇感兴趣。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能成为秀才。
这倒不是学里故意刁难,而是大家通常认为,能进入大学堂的人,若是连个秀才都考不上,这个人十之八九,是智商略有问题的,凭借着兴趣,是没办法研究高深学问的,至少,你得先有一定的学习能力,而秀才则是这种学习能力的试金石。
陈正泰很信奉的一点是,在历史上,任何一个通过八股考试,能中科举的人,这般的人学习任何东西,都绝不会差,八股文章都能作,且还能成为佼佼者,那么这世上,还有学不成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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