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觉得,孽是他造的,他应该负担起这一切,他并不想让玉面成为第二个少年。
只是人性这个东西,到底不是他能预料得准的。
他以为和玉面断了关系,玉面凭着他教的修养和武艺,往后定也能好好生存,谁曾想玉面竟为了和他怄气,从此走上歪路。
玉面自称魔尊,带领那些不修正道的人卷起一股歪风邪气,扰得整个玄界不得安宁。
事已至此,到了他不得不亲自出手解决的地步,饶是如此,他仍旧网开一面,留下了玉面一条命。
那个少年是慕君年此生的歉疚,是以他明知养虎为患,面对这张一模一样的脸,他却始终下不了手。
包括后来在凡界时也一样,是他的犹豫再三,才让玉面一错再错。
“是我不对”慕君年沉默这么久,就只吐出这几个字眼。
司寒急得不行:“好了,现在不是谈论对不对的时候,当务之急就是要查到那些恶灵都去了哪里,若是他们逃了出去,玄界必将大乱”
过于着急,司寒并没有发现慕君年眼皮下的眸子是闪烁的。
“我如今只是凡躯,这件事情,就劳烦你去查了”慕君年拜托道。
司寒:“…”
他着实有些着急的,可是,眼下除了他好像还真的没有人适合去做这一切。
没多想,司寒又问道:“以你现在的情况,你在玄界能撑多久?”
慕君年:“我找天医要了金神丹,比起一般的凡人,我应该算是正常的,至于撑多久,我、不敢确定”
司寒推桑了他一把:“好了,不管多久,你先去冥王殿呆着,等我回来再做打算”
“好”慕君年应了声。
待司寒离开,慕君年才回头看向榻上躺着的乔慕。
她此时的眉目,距离他的记忆有些久远了,看着现在的她,不由想起那些过去。
他弯腰,在她额下落下轻轻一吻,须臾又抬手,指尖描着她细致的眉目。
“慕慕,担心了你这么些时日,我本该高兴的”
“可是为何、命运总是要如此折腾你我”
他沉默良久:“也罢,既然躲不掉,那么…这一切便让我来承受吧”
慕君年再次到了天医这边。
天医看到他短短时间去而复返,很是纳闷:“又怎么了?”
慕君年神色镇定:“天医可有合灵丹?”
天医想都没想便回:“合灵丹只对玄界的人管用,对那丫头凡界的身体根本就毫无用处,你要来也没用”
“我知道”他定定的说。
“那你…”天医话没说完,慕君年又道:“我是给自己要的”
天医都迷糊了:“你又想做什么?”
他沉默不语,天医也是服气了,想着这人一向有主见,便没多问:“也罢,只要你不是用在丫头身上,你爱怎么豁就怎么豁”
说完转身去了屋内,不多久就拿出一个药盒递给他。
慕君年微微颔首:“多谢”
司寒从黑暗之地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殿上正批阅折子的慕君年不太一样了,只是他一时间并没有仔细分辩。
“君年,黑暗之地的事,真的很奇怪,我在外竟查探不到半丝异常”
“你说这么多恶灵,他们都能跑哪去?按理说,没有合灵丹,他们不可能拥有实体,在天光镜的洗涤下,他们能侵蚀正常人身体的可能性也不大”
“他们即没有实体,又没有附庸在外人身上,那么…除了黑暗之地,他们还能藏到哪去?”
慕君年没多回应,只道:“你便再扩大地方查查吧”
司寒面色一凝:“这不是地域问题,而是…镇灵珠根本就感受不到任何灵体波动,所以…基本可以肯定,那些灵体并没有在外面”
说着,司寒突然想到了什么,惊诈道:“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些灵体都通过通道去了凡界?”
“毕竟、他对不能占据界的人下手,占据凡界那些弱者的身体还是可以的”
“不可能,黑暗之地里有镇灵之光,那条白色通道,只有正常人才能承受,区区一道灵体,若没有你我这样的修行,只怕还没碰触到就得灰飞烟灭”
“便是玉面,曾经深得我真传,免强通过通道去了凡界,能力也弱了不只一点,他尚且无法随意的占据凡人身体,那些恶灵更加不可能”
司寒听得糊涂:“那么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司寒倍感头疼。
慕君年道:“此事就劳你多查探了”
司寒:“我倒是不介意四处去查,可是我走了冥王宫该怎么办?你本着凡人的身躯在玄界撑不了多久,到时候宫内的事务该如何是好?”
慕君年握住折子的手微微顿了下,掩去眸子里的情绪,淡定道:“你就没发现…我已经恢复了?”
“什么?”司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慕君年勾唇一笑,大袖一挥间,周边瞬间席卷起道道横枞交措的金光。
金色,是冥王独有的光色,司寒瞬间了然,一时间又惊又喜的,忍不住上前拽着他上下打量。
“君年,行啊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哎哟,我发现你真是一次次刷新我的三观,我素来知道你厉害,却不知你竟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能耐”
因为慕君年在玄界的身体沉睡多年,只有等凡界百年过后才能回来,并且他因动用禁术导致身体受了损。
依司寒所料,即便慕君年在凡界亡故,他玄界的身子也未必就能顺利醒来,所以他才会担心这么多。
没想他不过离开了几日,慕君年不但苏醒了玄界的身体,能力竟也在短短时间就恢复如初。
惊喜的同时,司寒心里又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怪。
须臾问道:“如此,你是彻底放弃了你在凡界的身体?你不打算回去陪那个女人了?”
说到乔慕,顿了下他又问:“对了,我走这几日,那个女人可有醒来?”
慕君年摇头:“并没有”
须臾催促道:“好了,事情弄清楚了,你赶紧去查该查的,务必要查出个结果,否则不要回来”
司寒:“得了,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不过,待我归来,你可得把你女人珍藏的好酒拿出来给我偿偿”
“好”慕君年应道。
望着司寒离去的背影,慕君年眸子里浮现深深的愧色:“抱歉”
这两日,慕君年在冥王宫内再次大调整,几乎将未来一切的可能性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引得众臣们纷纷疑惑。
“距离冥王上次召开群会有好些个年头了吧?那次之后,就好少看到冥王露面,他这才回来不过几日,是又要离宫远游了么?”
“嗨,习惯习惯,冥王大人一向是这个风格”
另一人疑惑:“虽然冥王一向如此,可我总觉得,他这次说话时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像是在交代遗言呢”
“他连接掌王位的人选都挑好了,是打算等司寒大人回来就退位么?”
众人议论纷纷,也议论不出个所以然。
总之,不管高座上那位主子想做什么,他们都没有半分议论,在玄界,实力决定一切。
世人皆知,冥王大人是个变态,明明是凡界来的人,上升后实力却一路吊打玄界的高手,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至于冥王安排司寒接掌王位的事,他们也没有什么意见,因为司寒是玄界唯一一个能与冥王过上数百招的人。
这两位主,他们爱怎么折腾,都不是他们这些菜鸟能有意见的。
处理好宫内的事务,慕君年带着乔慕去了黑暗之地。
入内,慕君年随手在入口处设了道屏障。
随着他体内的力量爆发,黑暗的洞内瞬间被金色笼罩着,他端坐在石榻前,凝神调息间,力量在他周身游走,随着他的动作而动。
最后,他气息一冷,所有力量随着他指尖的动作飞速的朝乔慕体内飞去。
此时。
醒不来的乔慕痛苦不堪,详静的睡颜因痛苦而现出狰狞之色。
慕君年加快速度,安抚道:“慕慕,你再忍忍”
乔慕着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子里像是没有意识,又像是有意识,最多的知觉是浑噩。
此时她感觉体内有数只虫子在咬她,痛到钻心入骨。
正痛得厉害之迹,体内似乎又来了另一股力量,将那些虫子赶尽杀绝。
但是…这股力量虽然让她没有之前那么难受,却因为太过强大,她感觉身体都要被撑爆了。
脑子炸了一般的疼起来,就在她感觉自己要被炸裂的时候,脑子‘嘣’的一声,这短短一刹那,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无数个画面像巍峨的大山迎头向她砸来,这一瞬的恐惧和压迫感,惊得她连嘶吼都发不出声,反倒因为过于强大的压迫力袭来,使她感觉周遭无比安静。
眨眼整个人都没入在那些未知的记忆里。
说来也奇怪,就这么一眨眼功夫,她感觉头不疼了,甚至整个人充满了力量,精气神很足。
反应过来的她,第一时间睁眼。
“不…”入目的画面让她压根无法接受,她急得嘶吼着扑过去。
只见慕君年被无数道黑气裹覆着,那些黑气就像是有灵魂一样,都拼了命的想钻进慕君年身体里。
但是能看出来,他在努力的遏制这一切。
慕君年听到她声音,惊喜的同时略分了下神,介时一道黑气没入他体内,他的眉目肉眼可见的皱了下。
乔慕旋即出手制止,也是在她出手的瞬间,她才发现,她的身体,竟又成了那该死的透明状态。
庆幸的是,虽然体态不对,她也是能对付那些黑气的。
加上体内那股无形的力量在撑着她,能力一爆发,伴着她竭力的嘶吼声,那些黑气也不停后撤,远抵在她力量所及的范围外。
慕君年想上前制止,却发现身体被黑气侵蚀,乔慕身上的力量触得他压根无法靠近。
“慕慕,快走”他喊道。
那双好看的眼不再清澈,担忧的同时,也透满了隐隐的阴暗之色。
“慕君年,怎么回事,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她尽力的阻挡着那些黑色。
慕君年没有回答她,只是指着左侧那条几不可见的通道:“沿着这条路往前一直走,穿过白色通道后再去对面找出口”
“慕慕,你快走”过于着急,他几乎是吼出声的。
乔慕:“慕君年…”他的面色很痛苦,刚醒来的她,一时间还消化不了这么多记忆,脑子里乱轰轰的,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快走”这是他嘴里唯一能吐出的字眼。
乔慕:“我走了你该怎么办?”
谁想她话音刚落,眼前的慕君年就已经变得不正常,那双好看的眸子里阴冷诈现,妖邪的寒光刺激了她脑子里每一根神经。
他蓦的张开手,刹那间,他突然凑了过来,哪怕没碰到他的人,都能感受到周边袭卷而来的邪风。
而他的眼神,更是她前所未见的,此时的他…就好像…。
这一幕…这一幕是如此熟悉。
脑子里一些陌生的记忆蓦的跳了出来,那是什么事候的事她无暇去想。
只知道,记忆曾经也有那么一幕,只是当时的情况是他二人对调的。
那一次,不受控制吸食了无数黑气的人是她,在疯魔的边缘,是慕君年及时赶到,拼力拉了她一把。
并且为了救她,误杀了他在乎的小弟,玉面。
而她,在清醒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明白自己的处境,为了不拖累慕君年,她没有犹豫转身便跳下了悬崖,只是没料到慕君年会为了救她也跟着跳下。
“原来是这样…”那自幼时梦过无数次的梦境,竟然是因为这个。
因为她差点成了魔,她不堪这样的自己,才选择跳下。
可是眼前的慕君年又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记得,她只是在藏书阁呆太久,又累又饿的情况下昏了过去而已。
记忆再往前,直接跳过天医救她的事,来到黑暗之地。
那些记忆没入脑海,乔慕挥发着力量的手都在不停颤抖。
“不、不、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我怎么可能做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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