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慕闻言,眉头瞬时就紧紧的皱了起来。
莫晚歌倒是自觉,进门那一刻,直接就跪了下去:“不孝女回来了,当罚,当重罚”
乔慕弯下腰,拽了拽莫晚歌的衣袖:“娘…”
“慕慕,这是娘自己犯的错,应当的,你先站到一边去”莫晚歌红着眼叮嘱她。
乔慕:“…”
这个妇人看似温婉,骨子里其实是倔强的。乔慕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希望莫晚歌这番回府能得到公平的对待,而非凉透了她的心。
不一会,家法就被请了上来,半人高的棍杖她能理解。只是没想到,她那个外祖母竟狠心至此,连铁钉板也请了上来。
这个玩意她以前在番王府也见过,多是对付那些犯了恶劣错误的下人,至于府上的主子,她还真的从未见谁被罚过。
莫晚歌当年的确是犯了错,可到底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怎么下得去手?
“外祖母,你知不知道娘亲这些年遭遇了什么?”
“你又知不知道她这条命还是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夺回来的?”
“你要惩罚娘亲犯的错,给几棍子我忍了,可是…那个铁钉板,足已废了娘亲双腿,为人父母,你们当真就狠得下这个心吗?”
她一开口,高座上的莫老夫人才注意到她这抹瘦弱的身子,素衣浅浅,脸上蒙着面纱,看不全长相,但是外露的那双眼是熟悉的。
莫老夫人板着张威严的脸,语气不太友善:“哼…你就是乔正平那厮的贱种?”
乔慕觉得她今日算是心平气和了,听到这种话,内心也不免不快起来。
她连称呼都换了:“莫老夫人,你要怎么辱骂乔正平没关系,甚至你觉得我身上流着乔正平的血让你厌恶也无所谓”
“但请你、不要侮辱我娘亲,哪怕你是娘亲的生母,你也没资格这样贬低她”
莫老夫人那一声贱种,可不就是把莫晚歌也给骂进去了。
“你…”莫老夫人脸色当即就变了。
莫晚歌连忙拽了拽乔慕的衣摆:“慕慕,你外祖母骂得没错,是我犯错在先”
她说完,又抬头看向了久日不见的母亲,坚定道:“母亲…,当年的事,是我的错,我认”
“请你不要迁怒慕慕,她只是一个孩子,她是最无辜的那个,女儿不求你们能多喜欢她,但、请不要污辱她”
“哼…”莫老夫人气得哼叽叽的:“你们还真不愧是母女两,说起话来都是一个调调”
老夫人一扬手,棍杖扑通扑通的砸在了莫晚歌后背,她也倔强,愣是没有哼半声。
乔慕听着心都揪起来了。
从前不觉得她这个外祖母怎样过份,现在却觉得,她实在是不讲道理。
要不是心知莫晚歌的心思,她铁定要拉上莫晚歌直接走人,哪有亲娘这样待自己孩子的。
眼看着莫晚歌额头汗水不停滴落,在场的除了乔慕,好似没一个人看到,这让乔慕整颗心哇凉哇凉的,甚至后悔带莫晚歌跑这一趟。
十五棍过去,老夫人依旧没有要停手的意思,而莫晚歌后背已经开始渗出血丝。
乔慕忍不了了,一脚踢翻了家仆手中的长棍,将莫晚歌护在了怀里。
抬眸对上老夫人的那双眼现满殷红:“莫老夫人,恕不奉陪,你不稀罕你的女儿,我稀罕我的娘亲”
说完,揽上莫晚歌就打算转身。
莫晚歌被打得,脸色一片苍白,红唇都褪了本该有的颜色。
想说什么,却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能说出口,软软的倒在乔慕肩头。
见状,乔慕真是肠子都毁青了,她就不该来这一趟。
转念,又觉得让她这位心慈的娘亲彻底死了心也好,就是白遭这一趟罪了。
莫晚歌昏了过去,乔慕换了个姿势,直接将莫晚歌公主式的打抱起,没有一丝留恋便转身。
后头,吕嬷嬷满心惆怅:“夫人啊夫人…,你这是何苦呀,你明明就心疼得滴血,为什么要这样对二小姐?”
莫老夫人脸上布满阴云,眸子里隐隐藏着痛色,却是表现得不太明显。
最后,还是莫老爷子出马,挡下了疾步离去的乔慕。
“丫头,站住”
乔慕闻言,眉头再次紧了起来:“莫老爷,你又有什么事?”她停步未回头。
老爷子深呼了口气:“你们留下来吧”
瞧他这样,好似留下她们母女是件很为难的事一样。
乔慕面露不悦,看了眼怀中的莫晚歌,回头对上莫老爷子的视线:“老爷子以为,我们真的很稀罕回莫府么?”
“你以为…如果不是娘亲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们,我会带她走这一趟?”
她上前两步,让莫老爷子能将莫晚歌的惨状看仔细些。
须臾冷冷一笑:“莫老爷,把娘亲打成这样,你们满意了吗?”
“她犯了错,这些年的苦果她已经尝遍,也算是上天对她的惩罚,你们为人父母的,不心疼自家女儿,为何还要雪上加霜?”
心里带着气,乔慕的语调越发的冷:“你知不知道,就在几个月前,她差点就没了…”
“你们眼里、真的有在乎过这个女儿吗?”
“这些年,你们明面上不关心,暗地里也不关心便罢了,她都肯回来认错了,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多怜惜她一下?她到底是不是你们生的?”
乔慕真是气到了,真的,虽然父母有权利去管犯错的孩子。
可是她的娘亲,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更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莫晚歌是有错,错就错在年少无知看错了人,可人活这一生,谁没有个年少无知的时候,谁又不会看错那么一两个人。
人的成长的确是需要代价,可苦果,莫晚歌已经自己尝到了。
换言之,她其实觉得莫家人很自私的。
就好比当年的事,先不管莫家与乔家是不是门当户对,即便莫晚歌看上了一无是处的乔正平,她相信,但凡娘家人有把这个女儿放在心上。
有娘家人撑腰,乔正平即便是个人渣,也不敢轻易把莫晚歌怎么样的,自然也不存在这些年在乔府的水深火热。
同为人母,莫晚歌跟她的外祖父母就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想想莫晚歌的好,乔慕这心里头真是软得不行,再瞧着她这惨样,对莫家人的怨念也逐渐深了起来。
莫老爷子活到一把年纪,这还是第一次被晚辈怨念,瞬时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
“丫头,你娘这些年就是这样教你为人处事的?”
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当爹的没有关心一下女儿的伤势,依旧在执着那些虚无的脸面。
“莫老爷,你跟莫夫人这些年对娘亲不闻不问,无非也就是在乎这几两面子”乔慕一声冷笑:“在你们眼里,那些虚荣的东西,它、值几个钱?竟让你们夫妻能放下身上掉下的肉不管不顾?”
“如果是这样,我希望,你们、就此消失在娘亲面前,我保证,我和娘亲绝不会再踏入莫府半步,你们就当从未生过这个女儿”
话落,转身。
这次,不管老爷子落不落得下面子她都不在乎了。她只在乎莫晚歌的伤。
为人父母的,如果是恨铁不成钢她能理解,可是她的娘亲是这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倔强如她,已经低头认错,也肯认罚。
即便莫家人打一打走个过场,往后两家人好好来往不好吗?
非要弄得伤筋动骨,别人不知,莫晚歌的身体她是清楚的,绝对经不起那些家法的折腾。
这些年来自乔家人的伤害,已经不可逆转,事到如今还要承受家人带来的痛苦,那、不如不要。
她只希望莫晚歌能看开。
“等等…”身后,又一道声音喊住她,是来自莫羽儿,是她舅舅的女儿,比这副身子小一岁,也算是她表妹。
乔慕没有停步,莫羽儿三两步追了上去,挡在了乔慕身前。
“喂,你这妮子,小小年纪,怎就这么倔强?”
“外祖已经拉下脸子还留你,为何还要离开?”莫羽儿对乔慕的行为很是迷惑。
乔慕皱眉,几年未见,这个小丫头也长大了,漂亮的脸上写满了傲气,怼上莫羽儿这微微带傲的脸,她心情并不是很好。
这些人凭什么以为,她们母女会很稀罕回到莫家?
她不吱声,脚下步子饶了个弯,越过莫羽儿直径朝大门方向走去。
莫羽儿死也没想到,她竟就这样活生生的被无视了,她一直以为,家族肯重新收纳那位姑姑和表姐,对方应该会感激涕零的。
这次让吕嬷嬷前去喊她们回府,也是她和娘亲在祖父母面前提议的,讲真,如果不是得知这位表姐攀上了战王府。
她并不想趟这趟浑水,却不料,这个出身低微的表姐,竟还瞧不上她们。
想到自家娘亲的交代,莫羽儿不太死心,屁颠屁颠的追了上去。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乔慕脚下的步子更快了,望着乔慕轻灵的走得飞快,莫羽儿跟在后头小跑着,让她一度很郁闷,同样是人,为何体质却大不相同。
莫羽儿小跑这一路已经是气喘吁吁了,乔慕手中抱着莫晚歌,走得比她快便罢了,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喂,你走慢点”
“等等我…”
乔慕越来越快,莫羽儿追不上,直接就怒了:“喂,你再不停下,踏出这扇门可就没机会再进来了”
乔慕连白眼都懒得给一个,抱着莫晚歌直接去了外面的医馆。
留下莫家人个个大眼瞪小眼,特别是莫老夫人,听了莫羽儿的话之后更是气得不轻。
“那个不孝女,当真是…气死我了,她怎会把女儿教养成这样?”
莫老爷子脸色怪怪的,他虽然要面子,也固执,比起莫老夫人,就逊色多了,乔慕那一翻话,他是听进去了的。
此时见老伴还在埋怨女儿,不由的怼了句:“好了,别一口一个不孝女了,再不孝,那也是你教出来的”
“晚儿适才明明也是带着诚心来认错,你非要把她打个半死不活,现在人走了,你在这里怨谁呢?”
莫老夫人这个人是矛盾的,她是心疼女儿,人却是那种非常强势的,强势到不肯低下半分头。
就好比刚刚,她心里定义的,是要罚莫晚歌二十下家法,好让莫晚歌知错。
却俨然不顾莫晚歌身体是否吃得消,于她而言,只要是出口的话就必须要做到,否则就是丢了脸面。
这会当众被莫老爷子怼,她这怨气一上头,又开始大吼大叫了。
在场的众人自然不敢吱半声,在她气消了之后,莫家媳妇贺氏才小声的道了句:“母亲,晚姐儿这样离开,往后怕是不会再回来,那、那咱家想与战王府来往,也是不可能的了”
提到这个,莫老夫人才微微回神,眸底的痛色竟比看着莫晚歌被打时更甚。
后知后觉:“是啊…,这、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她思来想去,依旧冷冷的哼了声:“都是那个不孝女教出来的好女儿,要不是她不懂规矩瞎搅和,晚儿怎么可能会这样离开?”
“哼…那个死丫头倒是护母心切,晚儿到底是我生的,我还真能打死她不成,真是气死我了”
贺氏道:“母亲,眼下,咱们该如何是好?”
莫老夫人一哼声,招呼着身边的吕嬷嬷:“你给晚儿送些药过去,再好好地劝导劝导她”
吕嬷嬷应了声,却是偷偷的摇了摇头,嬷嬷突然觉得这个夫人有些陌生,二小姐被打成那样,她一个乳娘看了都心疼,这亲娘,怎就没有半丝心疼。
走到这一步,竟还只关心莫家的脸面和未来。
莫晚歌受的虽然只是皮肉伤,但肯定是伤得不轻,柳宅里什么药都有。
回柳宅却要多耽误一刻钟,乔慕第一时间带莫晚歌去了叶氏。
撕开莫晚歌后背衣衫时,满目血痕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
让她再次后悔为什么要走这一趟?她应该强势点,直接让莫晚歌不要去的。
“娘,虽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又怎能狠心让我亲眼看着你伤成这样?”
清理好伤口,乔慕让医徒帮忙熬好了药,正喂给莫晚歌喝的时候,叶祁过来了。
“怎么回事,晚姨怎么会伤成这样?”叶祁一脸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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