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怀信没有问那个递话给危寻的人是谁,敢这么跟危寻说话的,放眼整个齐国,又有几人?
他也没有问危寻是什么态度。
危寻把这话传了过来,本身就已经是态度。
危寻未必就怕了那人。但现在的钓海楼,却还不够资格跟齐国正面碰撞。
或许镇海盟成立之后,钓海楼有些修士空前膨胀起来,不乏自认可与齐国分庭抗礼的,甚至出现了去东域建立附属宗门的声音。
但如辜怀信这种绝对意义上的宗门高层,却深知钓海楼与齐国的差距还有多大。
钓海楼统合近海群岛,是一个长时间、全方位、立体式的行动,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也不在一两件事情上见成效。整个钓海楼各个层次都需有所动作,方方面面都在开展行动。
大到组建镇海盟,危寻试图在迷界打开局面,袭杀万曈延缓海族跃升进程,小到如碧珠婆婆要彻底掌控万仙门,如陈治涛巩固近海群岛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声名……
在这个过程中,钓海楼也在不断试探齐国方面的容忍空间。
如此次建立海勋榜,直接把海族的威胁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其实也是提升镇海盟影响力的一步棋。但在以钓海楼意志为主建立的海勋榜中,却也无法抹去姜望的战绩,令他登为副榜第一。
虽则暂时只是四月份的海勋榜副榜第一,但这一期海勋榜,毕竟是第一期海勋榜。是开辟性的一遭,姜望的名字,将永远随着这海勋榜而被人牢记。
因为姜望是齐国天骄。
在钓海楼借海族压力扩展自身影响力的时候,也没办法甩开齐国。
齐国之强大,由此可见一斑。
纵观姜望在整个怀岛之行的遭遇,即使是辜怀信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钓海楼对这个姜姓少年确实也太苛刻了一些。
危寻的行为还能算得上是敲打磨砺,为钓海楼威严计——在那样苛刻的条件下,才给竹碧琼以洗罪机会,任谁也不能说祭海大典没有规矩了。
但季少卿恶意阻止重玄胜他们给竹碧琼吊命,又竭力把时间拖延到最后一刻,让竹碧琼油尽灯枯,生生熬死。
这确实过分了。
无论姜望本人和他们这一边有什么恩怨,危寻已经做过处理,让碧珠婆婆与姜望在迷界互相逐杀。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在明面上,此事应当已经过去。
这叫体面。
而现在,齐国那位强者的意见已经很明确了——季少卿不体面在先,姜望提出生死对决在后,齐国认可生死对决的任何结果。但如果钓海楼还敢在这公平的生死对决里插手,他就视为钓海楼在挑衅齐国的大国威严。
他要亲自赴海,教一教钓海楼规矩。
那人一动,几乎可以视为国战发生。
倘若齐国方面真的以此为由头——一个腰悬四品青牌、得爵青羊镇男的大齐天骄,也勉强能算得上师出有名。
钓海楼如何能接得下?
齐国东域霸主的地位,可不是谁吹捧出来的。倒在齐国兵锋下的国家、宗门,数也难数清了!
辜怀信对季少卿大发雷霆,是因为他的行径实在有失度量,对于其人以后的发展非常不利。人们绝不会信服一个偏激狭隘的领袖,他因此教训季少卿。
但他确实也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惊动那人出声。
以至于这场年轻人之间的生死对决,真的对双方都有了生死的残酷性!
而他,无法不承认!
辜怀信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道:“少卿是我最看重的弟子。”
徐向挽道:“他如果拒绝邀战,没人能强迫他。若是谁想行刺杀事,更是得把命留在弦月岛。这点底气,咱们是有的。”
徐向挽……或者说危寻的意思很明显,季少卿要对他自己的行为负责。
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相似的意思,季少卿自己也对辜怀信表示过。但那更多是气话。真遇到生死危机,他怎么可能不提辜怀信的名字,辜怀信又怎么可能不管他?
“况且。”徐向挽又道:“我看少卿赢面不小。那人为此张目,说不得便要被扇在脸上。”
辜怀信当然知道,季少卿的赢面不但不小,反而极大。不然季少卿又不是蠢货,怎会答应对决生死?他不满的原因,在于他不想自己的亲传弟子冒任何风险。毕竟姜望是难得的天骄,且刚刚在迷界证明了杀伐能力。季少卿赢面虽大,却也不是没有输的可能。
只是,他突然想到。
哪怕季少卿的的确确主动针对了姜望,并且导致了竹碧琼苦熬至死,只要他不答应挑战,姜望依然拿他没有任何办法。这就是东道主的优势,是钓海楼雄踞近海群岛的威风。
那个名为姜望的少年,是不是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抛开其它,绝口不提天涯台上的事情,只以求道之名,邀战生死?
在极端的愤怒与仇恨之下,还能保持如此清晰的判断,这是多么优异的心性!
于此战中,更重要的是……
其人到底是何来的底气呢?
“姜望的第一门神通是三昧真火,其它两门神通呢?”辜怀信问道:“是什么?”
徐向挽摇了摇头:“我跟你知道的消息差不多。这少年藏得很深,他的第二门神通从未显露人前,第三门神通更是刚摘下不久,谁又能知?”
辜怀信想,楼主在迷界曾以姜望为棋,或许洞见过姜望的战斗,了解他的第二神通是什么。但……如楼主那等人物,绝对不屑于为一个小辈的对决“通风报信”。
而且迷界那种地方,即便是衍道境界,也未必就能洞彻一切。毕竟楼主那时候在谋划大事,不可能在迷界动用太多力量,叫海族强者察觉。
他看着对面盘坐的徐向挽,在心里问道:“徐向挽啊,这事情跟你有关吗?这是你的反击吗?”
但嘴上却只道:“还下么?”
“当然。”徐向挽又摸出一颗棋子:“如果你还想继续,棋当然要下完。有始有终嘛。”
他们之间的棋,已经下太久了。
在徐向挽的长考中,辜怀信面无表情道:“虽说少卿自作自受,才落得在自家地盘上与人赌斗生死的局面。但这毕竟,也算是我的牺牲。”
宗门迫于齐国的压力,阻止辜怀信为自己的亲传弟子兜底,这自然能算得上牺牲。
徐向挽认认真真将棋子落下,才道:“天涯台上发生的事情,就停在天涯台,不再计较。”
也就是说,辜怀信派系不必再为天涯台上的事情割肉。
辜怀信点点头,应了一子。
这一步,又把徐向挽逼至死角。
徐向挽冥思苦想一阵,忍不住将棋子摩挲了又摩挲,没话找话般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辜怀信也看着棋局,随口道:“下血本,准备留魂手段、还命宝物。公平我给他们。但就算是生死对决,总不至于死后还不准人救。”
将死人救活,更改生死,逆转命途,已是超越真人能力范畴的事情。无怪乎辜怀信也要说是“下血本”。
徐向挽摇了摇头:“少卿未必会输。”
他对季少卿的实力是有认知的,因而觉得,辜怀信不必要太下血本。
辜怀信面无表情:“他的输赢,是他的事情。给他留条后路,是他师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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