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和白苏是在傍晚时回来的。
一进家门,大宝都没傻妮面前停,只匆匆打了声招呼,就往自己的院里跑去。
傻妮有些奇怪地问一同回来的白苏:“这怎么回事?出去跑了圈,回来害羞了吗?”
白二娘这个叛徒,当下就把大宝卖了:“不是害羞,是怕你看到他脸上的伤。”
“伤?哪来的伤?出了什么事?傻妮忙问。
白苏道:“下午去医馆时,遇到了几个地痞无赖,他跟人打了起来。”
傻妮正拧巾帕的手一下子顿住:“有这等事?是有人去医馆里闹事?”
白苏摇头:“不是,是在街上打的,我也没看见。只知道他到医馆的时候,头发乱了,衣服也破了,还怕你看到了担心,让我帮忙整好,回来不要跟你说……”
傻妮没等她把话说完,将巾帕往盆里一扔,就往大小宝的院里去。
大宝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也把脸洗了,只是脸颊处的伤口,还是没法遮过去,正在跟小宝想办法。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哥俩一齐转头,脸上明显有慌张之色。
傻妮顿了一下,在孩子的隐私和心疼之间,还是选择的后者,大步往里走去。
大宝脸上的伤口很明显,就在脸侧,从眉尾划到颊边,很长一条。
他当时进门,侧着身子,人又跑的快,傻妮才没看到的。
这会儿瞅见,心里是又担心又难受,但说话的时候,还是保持了镇定,以免两个孩子着慌。
“我来吧。”她说。
她接过小宝手里的药瓶,小心地往大宝的伤口上涂。
把脸上的涂好了,才又问他:“还有哪里?”
大宝没开口前,先看向她的脸色,迟疑地问:“娘,您……不生气呀?不怕我们闯祸呀?”
傻妮看他一眼,目光亲和柔软:“你都受伤了,我还气什么?再说了,你也没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万一是别人先动的手,那我为什么要先生你的气?”
大宝飞快看了小宝一眼,脸上明显惊喜过望。
“娘,就是他们先动的手,我在路上走的好好,他们却说我撞了他们,上来就要打架。”
傻妮:“……”她脑子里有一种古怪的想法,这事绝非意外,而是有人成心的。
她轻手拉过大宝,一边检查他身上别处的伤,一边问:“在哪条街,他们有几个人?”
“出家门不远的红林街,有几个人吧?”
红林街不算主街,街道相对来说也很窄,那里铺面少一点,沿街多是摊当和挑着货郎游走的小买卖人。
这里避开公主府和靖亲王府,去医馆倒是近一些。
于渊他们在丰安城时,也喜欢从这条街上经过,因为房屋多,街道窄,可以很快发现是否有人跟踪,也能及时甩开他们。
久而久之,这条街反而成了沈家最爱走的路线。
可,今天大宝却在那儿被人打了。
傻妮掀着他的袖子,看有没有别的伤口,大宝就拼命往下拉:“娘,别的地方没有了,其实我在医馆时,已经被白二娘擦过药了,就是脸上刚洗过……”
然而,袖子掀开以后,上面却有一个更大的伤口。
确实被处理过了,上面缠着绷带,但是血已经把绷带都渗透了,还染到衣服上一些。
大宝应该早就知道,所以刻意换了一件深色的衣服。
傻妮看着他的手臂,更是心疼,且心里边开始仔细盘算这件事。
在她家附近,又是他们常走的街,说明这些人很清楚沈家人的行踪。
而大宝的伤口,又绝非普通的寻事打架,能把胳膊划成这样,如果是划到了脖子或者胸口呢?
这是有意为之,而且明显是想给他们教训的。
可丰安城里,现在能对她动手的人,还真是不多。
再怎么说,她现在还住在从安公主提供的房子里,而丰安城里,从内到外的兵将都是靖亲王府的。
普通的老百姓,哪敢在这样的地方放肆?
再加上今日姚家人来这一趟,她想不往他们家想,都不太可能。
只是傻妮有点想不明白,她与姚家并无多大来往,她的存在,似乎也不关他们的事,他为什么要对她落井下石?
当然,也有别的可能,只是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她不想先入为主地为某人加上罪名而已。
因为大宝这件事,她当天晚上就让管一去了趟靖亲王府,把萧柔茵找来了。
不是告状,甚至没打算跟她说,只是说自己做了好吃的,想让她来品尝。
目的则是想向她打听一下,姚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萧柔茵对于她家小表妹的邀请,甚是开心,出了府门就急着问管一:“音音这丫头是不是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管一默了一下才说:“做了吧?”
萧柔茵立马转头看他:“做!了!吧?这位老兄,你可是我家小表妹的贴身护卫,连她做什么都不清楚?”
管一摇头,尽量声调平稳:“我只负责她的安全,又不监视她的行为。”
萧柔茵:“……”她竟无言以对。
她发现小表妹家的人,别的不说,口才和怼的功夫,一个比一个溜。
上到于渊和那位沈公子,下到两个小孩子,现在连一个护卫,都把她怼的无话可说。
诶,也太……丢脸了,还是得扳回一局。
于是从刚才的话里,硬生生又扒拉出一个话题:“你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又怎么知道她做的事没有危险?”
管一慢吞吞把脸转过去,面无表情地看了她片刻。
看到萧柔茵都觉得,自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了,结果那位大哥说:“糖梨水。”
萧柔茵:“???啥???”
“糖梨水。”
萧柔茵:“……”
是不是功夫好的人,脑子都有点问题?
刚才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说不知道,这会儿两人已经说到别的事了,他又突然来句“糖梨水”?
萧家大小姐有些担心她家小表妹了。
就算眼前这位能在武力上护着她,可智力是不太过惊人了,哪天万一出去,别人给他们挖个坑,那事情可就大了。
她暗暗盘算,到了沈家,一定要提醒小表妹多留个心眼,不能凡事,都听这个人的。
她当然不会知道,管一是故意少说话的,以免言多有失,把大宝的事提前漏出来。
两个人不慌不忙,从靖亲王府往沈家走。
萧柔茵白天出门,不是骑马就是坐马车,但今晚管一来请她时,她意外的什么也没做,而是步行出来,而且没带一个家丁。
此时两人肩并肩走在人流里,路过一个杂耍摊当,人潮突然增多,你挤我涌。
萧柔茵避着人潮往一边闪时,管一就有意无意地护在她的前方,帮她挡住那些可能撞过来的人。
等过了这一段,他又不动声色地站在下风的位置,把夜风吹来的方向留给她。
夏夜的街上十分热闹,沿街的铺面里,亮着明晃晃的灯,为了招揽客人,店家偶尔还要在门口喊上一嗓子。
城与城之间剑拔弩张,可城内的老百姓似乎并没受多大影响,攘攘熙熙在街上涌动。
潮热的气息,卷着人流的热浪,掩盖了这座城里的危险,只显出了一片繁荣。
两人到达沈家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外面的街上还有人流,可傻妮家的门口,却是安静的。
她本来也不热衷于待客,只有去西域之前那段时间,时常敞开大门,接待不同的人。
然后从他们的嘴里,套得各种自己要用的信息。
如今倒是不必了。
萧柔茵想到这些,又觉得自家小表妹,还是有分寸的,而且头脑清楚,特别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
只是在她没报出自己的目的时,她身边的人会看不透而已。
管一已经上去敲门。
里面的人很快就开了,看到是萧家大小姐来,连忙行礼。
现在沈家的人,都是萧柔茵挑过来的,对她自然是熟悉的。
不过萧柔茵只略点了下头以做回应。
人给了小表妹,就是她的人了,自己可不想做成姑母那样,让她厌烦。
萧柔茵是亲近的人,进到沈家,直接去了后院。
还没看到傻妮,就先闻到了糖梨水的味道,甜丝丝的。
她加快脚步往前走,嘴里还说着:“嗯,闻着就好喝,还是小表妹对我最好。”
一扭头,发现自己的身边早就空了。
那个跟了她一路的管护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
萧柔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片刻才撇了一下嘴,往里面走去。
傻妮早把糖梨水放凉了,她一来立刻送上去一碗:“大姐姐快尝尝,我家大宝说山梨刚下来,还有点酸,吃着是不行,但煮成水又好喝又消暑呢。”
萧柔茵十分给面子,一口气喝了净光,不无感叹地道:“我听人说,北盛那边的梨子成熟的要晚一些,每年到秋季才能吃到,是这样吗?”
傻妮道:“是呀,不单如此,一年还只有一季,所以一般人家也很少吃到。”
可是在南梁,这个时节不但能看到梨花,还能见到早季结好的梨子。
气候与人文与北盛确实差之千里。
连树木都如此不同,想来人有差别,也是在所难免的吧,傻妮奇怪地想。
萧柔茵见她站着发愣,赶紧笑着问:“还有吗,我再喝一碗。”
傻妮这才回神,又给她盛了一碗回来。
待两碗糖梨水喝完,她才自在地在躺椅上躺下。
笑咪咪地道:“音音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别羡慕你的日子,有那种田园清幽的风雅,没事煮点小吃,在躺椅上看看书,一天就过去了。”
傻妮已经置办了一张新躺椅,就放在她的旁边,这时就挨着她躺下去。
手里还拿着一把蒲扇,一下一下轻轻摇着凉风。
萧柔茵在这种环境下,一闭眼几乎要睡着了,嘴随心走:“今晚我就不回去了,还是你这儿舒服。”
傻妮应了一声,叫门外侍候的丫鬟去收拾房间,自己则继续摇扇子。
萧柔茵躺了一会儿,因为喝水多的原因,有些内急了。
等出去一趟再回来,睡意也消了,这才坐着与傻妮说话。
萧家孩子多,又是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与外人动手,那肯定是一心,要一致对外的。
事实上在外人眼里,他们也是牢不可破的铁桶,一家人都很团结。
但靖亲王萧焕从起兵的那一刻起,就目的明确,是要把南梁帝萧焕拉下来,换他们这一支上去的。
那么现在他军中的关系,就与将来权势地位相关。
在这种情况下,有人想争表现,争功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争的并非眼前,还有以后。
萧柔茵也拿了一把蒲扇来,一边轻轻摇着,一边跟傻妮说:“大哥是长子庶出,如今在军中也占有重要的位置,家族里还是看好他的人占多数。”
她的目光看向窗外,过了片刻才道:“我母亲虽然是正室,也有我们三个孩子,但她对我们期望并不高,只希望我们平平安安就行。”
傻妮之前去靖亲王府,从侧面也了解过。
靖亲王府的大公子萧峥,确实比较出众,而且他又是长子。
他母亲杜氏,当年嫁给靖亲王的时候,家境贫寒,难以继日。
可后来杜家却发了迹,几兄弟无论是仕途还是买卖,都做的很好。
这也成了萧峥强力的后盾。
而且萧峥的母亲,为了给自己儿子拉助力,主动出面做媒,催成了好几桩她杜家与姚家的亲事。
白天来过沈家的姚晴思,就嫁给杜家二房的儿子杜仲春。
靖亲王这一支,原先在南梁是被孤立的,所以他们家里也特别珍惜这些亲戚之间的关系。
姚家与杜家联姻,让他们关系更加亲密,势力也更加强大。杜氏为靖亲王府开拓了关系,直接受益人就是她儿子萧峥。
更得靖亲王的重用了。
反观萧然,虽是正室所生,却是次子,性情随母,更温和,也更注重感情一些。
所以当大哥全力去争军中权位时,他就默默退到后面,只做他的助力。
但对自己弟弟的施救,他还是非常用心的。
所以萧柔茵西域之行,靖亲王府个个对她不满,只有这个亲二哥,是站在她这边的。
至于他们走之前,萧然有没有暗中帮忙,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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