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渊和沈鸿赶回丰安城时,已经入夜十分,连城门都关了。
两人入不了城,只得在城外一处村落里,找了户农家落脚。
这村子不大,一共也就十几二十户人家,因为住在城外不远处,经常会接待一些入不了城的行客。
村民也都习惯了,家里备有空置的房屋,一般随便给一些银钱,都能在此凑合一晚。
如果借宿的人大方一点,还能吃上一顿好饭。
沈二公子一向是个大方的人,进了门先给农家扔了一个银角子。
一对老夫妇笑的露出掉了一半的牙床,颠着脚出去给他们准备热水和饭食。
他们则拎了包袱,先进了安置好的屋子里。
他们住的屋子不算大,里面放着两张木板床,床铺上被子整齐干净。
沈鸿骑了一天的马,腰酸背疼两腿抽筋,才一进屋子就往床铺上一躺,长长出了一口气,充分表示他的满意。
于渊站在门口,先在里面看了一圈,并未进去,反而跟沈鸿说:“我去看看那对老夫妇。”
沈二公子眼睛都合上了,抬起一只手朝他摇摇,“去吧去吧,我先眯一眼。”
于渊转身要出去,却在这时听到院子里,又响起了陌生的声音。
似乎也是来住宿的,只是声音压的很低,语语也不清楚。
这家农家院不大,一共就三间堂屋,东西两个厢房。
东厢房做了厨房,西边就成了临时的客栈。
一共是两间,于渊他们住了一间,那对老夫妇很快就把另一间,给了新进来的人。
那人一手拎着一个深蓝布包袱,一手提着一柄剑,给老夫妇付了银子后,就往这边走过来。
经过于渊身边时,他的目光往他身上斜了一下,但并未真正抬起眼来看,很快就打开门进了屋。
此时躺在床上的沈二公子,都快要迷糊过去了,突然感觉到有人靠近,“忽”地一下就睁开了眼。
看到靠近自己的是于渊后,二公子准备翻个身再睡:“你不是去看那老夫妇了吗?怎么还在这?”
于渊压着声音道:“隔壁住进来一个人。”
“哦。”二公子反正就是又累又困,对于此处会不会来人,来什么人,他并不在乎。
反正有他们家于爷在,还能有什么人能在他眼皮下做妖呢?
上下眼皮都合上了,却听于渊又说:“是个高手,有点奇怪。”
沈鸿终于翻个身坐起来了:“高手?能被你称得上高手的人可不多。”
于渊看着他的眸光幽黑,语气却轻的很,“不但是个高手,手里的剑也不错。”
这下沈鸿的困意彻底没了,皱着眼皮问:“这人也是去丰安城的吗?”
“看样子是,只是不知道他去找谁?”
“入城之后我跟着他,看看他要去干什么。”沈鸿说。
于渊摇头:“你跟不住他,那人功夫在你之上,你跟他很快就会被发现。”
沈二公子:“……”
谢谢,有被打击到。
但他的自尊一向很有弹性,情绪也不过低落了片刻,马上就又来了精神:“那与你比如何?”
于渊没说话,目光已经转向他身后的墙壁。
墙壁的另一面,就住着那个新来的人,也不知他耳力如何,能不能听到两人的谈话。
这一夜,因为有这个人在,于渊和沈鸿都没睡好。
特别是于渊,他比较担心此人会是南梁皇室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丰安城里便会多出许多危险。
四更天时,隔壁的人起来了。
他没点灯,悄悄开了自己的房门,一手仍提着包袱,另一只手拿着剑,往院门口走去。
将将到门口时,他似乎发现了有人在盯着他,微微往于渊这边的窗户侧了一下头。
但很快,他便又转了过去,身子一提从院墙上跃了过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于渊在他跃起来的同时,已经打开屋门,同样奔向院墙。
沈鸿手里提着他俩简单的包袱,在屋里又坐了一会儿,等到天完全亮了,才出来跟老夫妇告别,骑马往丰安城门口去。
于渊走时跟他交待过了,那个怪人,怪厉害的人,由他去跟。
沈鸿则速速赶回丰安城,把此次他们去上都得到的消息,传给靖亲王。
沈鸿到达丰安城门口时,城门已经开了,因为是冬日,入城的百姓都没几个,把守城的士兵冻的来回走动,不时搓一下手。
这种情形下,他牵着两匹马过来,就格外引人注意。
隔着老远,士兵们就都往他这边看过来。
隐藏身份,做了伪装,所以这些普通的士兵,并不知道他是北盛来的人,更不知道他跟他们家的小郡主有关系。
例行公事的检查,但又比平时查的更严格一些。
他们先看了沈鸿的包袱,之后又搜他的身。
因为穿的厚,那人就里里外外的搜,仔细到过份。
直到从他怀里摸出一块黄金令牌,那士兵突然像被烫了,瞬间把手缩了回去,脸色都变了。
他站直身子,正要向沈鸿行礼,就被他先出声打断:“官爷,我能进去了吗?”
那人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能能能,过去吧。”
沈鸿掩了衣服,牵着自己的马从他面前走过去。
听到身后有人问那士兵:“怎么回事?那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怎么看你脸色不对?”
士兵声音压的很低:“他身上有王爷的黄金令牌。”
靖亲王萧焕,又是南梁的征西大将军,现在更是与萧锦平分天下的人,所以他的令牌有很多。
正常的军中将领出入靖亲王府,都得靠令牌,还有丰安城内,以及他管辖的区域的官员,所有重大的,重要的事都得有靖亲王的令牌才行。
而令牌的种类也是不一样的。
守城的士兵,正常情况下见军中的令牌多一些,是玄铁特制的。
但几乎所有靖亲王的手下,都知道他有一块黄金令牌。
这令牌的级别,等同于他亲临。
也就是说,靖亲王萧焕,请于渊和沈鸿救他的儿子,就算不那么信任,但也是给予充分支持的。
于渊和沈鸿当时拿到令牌时,一看是黄金制的,便知道其重要性,但并没想到会如此之重。
此时沈鸿被放入城中,再想起刚才士兵的表情,手便不由自主往胸口摸去。
对萧焕的行为略有迷惑,不过这种事他一般不会多想,军中朝中的事,他想也想不明白,不如到时候跟他家爷说一说。
沈鸿没回家,先去了靖亲王府。
萧焕不在,他的儿子萧然在。
萧然也是将帅出身,从小便跟在父亲身边,对于像于渊这样的人物,他自然知道的,也对他们保有尊重。
虽然分属两个国家,有些事情大意不得,会派人监视着他们。
但现在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要一起合作,他也不会仗势欺人,对他们有什么过份之举。
“沈公子请坐。”
没有过多寒暄,沈鸿喝了两口热茶,去了些微寒气,就尽快把上都城的事说了。
他直言:“对不住了萧将军,我们去上都这么多天,也没打听出令弟的下落,让您和靖亲王失望了。”
萧然摇头道:“沈公子不要这么说,如果那么容易找到,我们也不会等到今日。”
说到此处,才又问他:“于将军呢,先回沈宅了吗?”
沈鸿:“没有,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奇怪的人,我家爷怕这人入城有危险,就跟上去看看,晚些时候应该会有消息。”
萧然负责整个丰安城的城防,听到这话,立马细细问起此人的情况。
这方面于渊没让沈鸿保密,他也觉得有萧家把控着,会更安全一些。
所以就把那人的大致情况说了,不过他既没看到人,也不知道长相,只是说了一些于渊的推测。
但萧然是个认真的人,得知这些消息后,立马就把消息传给了各个城门的士兵,以及丰安城的巡防。
再说于渊这边。
凌晨跟着那人出了农家,本来以为他会奔丰安城而去,却没想到他的方向竟然是上都城。
于渊只犹豫片刻,就又紧紧跟上了。
此人功夫与他不相上下,不管去哪儿都是危险,而且于渊明显感觉得到,他并非一般的江糊中人,也并非出来游玩的。
丰安也好,上都也罢,如今都是是非之地,在这个时候主动往这里来的人,不会是无辜之人。
那人是步行,却脚步如飞,比马匹也慢不了多少。
可于渊就不行了,冷天对他非常不利,再加上离他毒发的时间又近,身体每况愈下。
而跟踪这事又非常巧妙,尤其是对于高手来说。
跟的近一点,就会被人发现,远了又容易跟丢。
于渊跟着对方行了十多里,明显察觉身子越来越弱,两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他刚停下来喘口气,再一抬头,前面的人已经不见了。
前后无人,一时间他站在空阔的路上,自嘲地笑了起来。
曾几何时,他意气风发,做所有的事都得心应手,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如今追个人,十来里路就能追丢,要怎么跟过去的自己说?
他直起身子,弹了弹衣服,不打算再追下去。
一来再追也追不上,二来丰安城里现在确实不安全,他得尽快回去找那个泄密的人。
只是才转过身,就看到后方几米处站着一个人,一手拎着一个深蓝色的包袱,一手拿着一把剑。
正是他刚才追丢的人。
于渊也就惊讶了一息,即可就恢复如常,往回走去。
到了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他先开口:“公子轻功不错。”
那人的声音很沉:“你也是。”
于渊的眉尖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跟你比还是差一些,这不把人都跟丢了吗?”
那人竟然没问他为什么要跟他,反而道:“你中毒了。”
这话来的突然,既是于渊一向淡定,还是怔了一下神。
之后才又笑道:“没想到公子不但功夫好,还是大夫。”
“我不是大夫,我只是见过这种毒。”
于渊:“……”
如果不说对方的可疑行径,只听这种语气,几乎要认为他不是敌人了。
但下一秒,那人便道:“你跟着我,犯了我的忌,现在我们打一架。你赢了,我不会计较,你离开便是,如果我赢了,此处便是你的埋身处。”
于渊的眉尖又挑了一下。
狂人他不是没见过,但一般来说,真正很厉害的人,都会压住心性,不会把狂表现出来的。
像此人这样的,他也是头一回见。
不过,于渊并非只有武功,他曾为将为侯,懂兵法也懂各种人情事故。
对于一个武功很好,又很狂的人,他自有办法,只不过,条件得重新谈。
他又往前走了一些,离那人已经剩两步远了。
这时天早已经大亮,于渊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的长相,以及佩戴的宝剑。
开口时没有半分怯意:“可以,但我需要加条件。”
那人没说话,双目淡漠地看着他。
于渊说:“我输了,你杀我,你输了,告诉我你是谁。”
他似乎想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下头。
就在他头下点的瞬间,包袱已经背到身上,而手里的剑也已经出鞘。
于渊没带剑。
他以前在战场上的兵器,是一把青龙刀,后来行走江湖,也就是随手捡起什么用什么。
可惜现在他手里什么也没有,周围也没什么好捡的东西。
而对方不但功夫不弱,手里又有一把上好的兵器。
他一出手,就把于渊往后逼退数步。
但他显示不是一个江湖侠士,没有那么多所谓的公平,既是于渊手里没有兵器,他的剑也丝毫不慢,紧紧追着他而来。
凌厉的剑风,“唰唰”地扫过于渊脸,划掉了他一片衣摆。
他不得不再退一步。
可对方出手丝毫不见慢,他后退的同时,剑锋已经随之而来。
刺往他身上时,似乎都能提前闻到血腥的味道。
然而于渊这次却没躲。
不但没躲,还往前送了一点,将自己直接送到他的剑下。
剑尖接触到他身子的同时,他一脚腾起,踢向对方的下巴。
之后,破衣之声与惊讶之声同起。
那剑尖只划破了于渊的衣服,因为里面垫了东西,并未伤及内里。
而他那一脚出去后,紧随着另一只脚也飞了过去,两腿一绞,便将对方的剑绞了下来。
且不等剑身落地,伸手已经接了过来,之后身形和剑锋同转,顷刻便已经刺向对方的脖颈。
那人不动了,皱眉看着抵着自己的剑尖。
于渊也没再向前,反而把剑一压,“唰”地一声掷进他还拿着的剑鞘里。
“承让了。”他说。
那人问:“你身上放了什么?”
于渊伸手入怀,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以后,里面是一支赤金打造的簪子。
刚才的剑锋,正好刺在簪子的一头,那里已经裂成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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