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从白珞身后传来几声碎石子从悬崖上滚落的声响。白珞抬起头,一直巨大的蛊雕站立在黑色的山石之上。
那蛊雕足有猎豹般大小,它的身躯像猎豹,头却似雕有一个坚硬的鸟喙。鸟喙周围长满了皮毛,一条又细又长的尾巴拖曳在它身后,四足似鸟只有三指,但每根指头都似猎豹一般又粗又圆还覆满了黄褐色带着斑点的皮毛。它一扇翅膀便带来一股腥臭和膻气。
在蛊雕身后,五条火红的尾巴在岩石后忽隐忽现,那是狰的尾巴。狰藏在岩石之后虎视眈眈地看着白珞等人。
狰就像是一个狩猎者,在山崖之间踱步。而那蛊雕就似等待着狰猎到猎物之后,吃狰剩下的腐肉。
白珞低声道:“大家都小心些。”
他们被关在昆仑墟里的一行有八人,对付这一只狰和蛊雕不算什么难事。狰是聪明的凶兽,它虽然喜欢戏耍猎物,但却不会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现在狰徘徊在山崖之间迟迟没有退去,定是在等待着什么。
“咚,咚,咚”狰的声音从腹中传出,如同竹筒击打在石头之上。蛊雕一声又一声似婴儿的哭声在昆仑墟上空划过。
“咯咯咯”几声婴儿的笑声传来。蛊雕转过头对着白珞等人一呕,一个圆滚滚的带着些腥红的东西滚了出来。“骨碌碌”几声轻响,那东西滚到白珞脚边,竟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
己君澜站在白珞身后,看清那团血肉模糊的物什恶心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你以为为什么天池畔、昆仑悬圃和五城十二楼可以绝美?因为肮脏的东西都被扔到了昆仑墟。不过这人头确实不该出现在这里。”白珞胃里一阵恶心:“怪不得这畜生的膻味这么重,原来一直有人喂。”
“呜呜”几声极低的呜咽声自白珞脚边穿来。九耳犬紧紧盯着滚落在地上的人头,双目忽然变得赤红。它背上狰狞扭曲的人脸更加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不好!”白珞惊道。
“咯咯咯”的婴儿笑声在岩石间回荡,果然蛊雕又飞了过来,随后“噗噗”几声响,又是数颗人头落了下来。
九耳犬似乎在极度忍耐着什么,极厚的爪子在地上不停地刨着。它口中散发着恶臭的口涎流了满地。
白珞掩住口鼻赶紧让己君澜扶住姜南霜:“我们先往下走,九耳犬要发狂了。”
九耳犬一旦失了理智会比梼杌更难缠。九耳犬身上的怨气会变成无数双手将人缠住,直到将人拖进地狱。
失了理智的九耳犬紧追着众人不放,犬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黑色的煞气如同浓墨一般缠绕在九耳犬的身上。哭泣、呜咽、悲鸣,在一瞬间变成了凄厉的惨叫,似受千刀万剐之刑的人的惨叫,又似地狱中的厉鬼呼号。
九耳犬身上的惨叫声沉在昆仑墟底,昆仑墟上空是蛊雕似婴儿般的啼哭。所有的叫声在昆仑墟的黑色岩石之间来回晃荡。这哪里是昆仑!分明就是地狱!
不知白珞是如何封印的这些凶兽,方才去昆仑墟第九层找白珞的时候,只不过听到凶兽的呼号。未见凶兽的昆仑墟只像是天堑之中倒悬了九层塔陵。
但凶兽出现之后,才接开了昆仑墟原本的面目!而这仅仅是开始!
姜轻寒小时候被白珞踹进昆仑墟的时候,不过只在第一层便骇得躲在岩石缝隙里不敢动。此时的昆仑墟比起那时就是数十倍的恐惧。不,是数百倍!是数千倍!
心底的凉意渗出,似乎将四肢百骸都一并冻住。姜轻寒脚步不由地慢了一些。那黑色的煞气直卷向姜轻寒的脚底。
就在那煞气堪堪要卷住姜轻寒的脚踝时,一道青光自姜轻寒身前劈过将那道煞气切断。
可那些被九耳犬吞噬的冤魂煞气当真应了“引魂不散”四个字。一丝极细的煞气沿着那道青光直袭击向薛惑,霎时冲破了薛惑的虎口。
“薛恨晚!”姜轻寒见到薛惑手掌血流如注这才反应了过来,顿生懊恼。
就在更多的煞气又向薛惑冲去的时候,白珞一跃而上,手中捏了个阵字诀,金灵流化作符咒顿时将那些煞气挡住。
白珞没好气道:“薛恨晚,你只用这么一点木灵流,剩下的你留着养花呢?”
薛惑吊儿郎当的说道:“我怎么知道这只狗还挺厉害的?这不是你养的吗?再说你去雷州擒拿它的时候我也不在是不是。”
白珞冷道:“薛恨晚你再说一句我就拿你喂狗。”
“啧,这狗太臭,还是算了。”薛惑一把拽住姜轻寒的手腕,一双桃花眼眼角斜斜上挑,嘴角勾起一个笑来:“姜轻寒你没想到昆仑还有这样的地方吧?你别着急,更精彩的还在后面,我带你逛逛啊。”
姜轻寒看着薛惑还在流血的手又气又有些心疼:“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打趣?!”
叶冥冷道:“他要是正经起来估计麻烦就大了。”
那九耳犬被白珞挡住,一下一下地撞着结界,竟是不死不休之势。而此时蛊雕已然落到了众人身后。
白珞暗暗磨了磨后槽牙:“这畜生当真成了精了!叶光纪你来顶着!”
叶冥天青色的衣袖一挥,一道水流在空中结下结界,在白珞的金灵流撤去之前成功的补了上去。
白珞转回身,目光冷冷地看着在空中盘旋的蛊雕和在岩壁上虎视眈眈的狰:“是该教训教训这些畜生了。”
说罢虎魄金光向着蛊雕席卷而去。就在白珞攻击蛊雕的同时,狰一跃而起向着白珞扑了过来。
见狰向白珞冲了过来,风陌邶直扑上去一脚踹向狰。狰“轰”地一声砸向一旁的山崖,霎时间烟尘四起。
另一边虎魄已经卷在了蛊雕的脖颈之上,白珞一个翻身站立在蛊雕之上。白珞眼神一凛厉声道:“虎魄!风刃!”
狂风裹挟着被狰撞碎的山石碎屑化成了刀斧。只听几声刺破血肉的响声,蛊雕的翅膀顿时被风刃贯穿。蛊雕铩羽落在黑色的岩石之上,鸟爪像是虎豹的爪子撑在岩石之上,眼神狠戾却又戒备地看着白珞。
白珞的锦靴踏着黑色的岩石攀岩而上,虎魄对准蛊雕脱手飞出。那只蛊雕却在虎魄侃侃要到它面前时倏地不见了。
白珞站在岩石上警惕地看着四周。
忽然山石间传来“咯咯咯”一阵笑声。一个小小的婴孩从石头里爬了出来。
“咯咯咯”,那小小的婴孩轻轻笑着,虽然他长得白胖可爱,眼神也似天真无邪。但在这个时候出现任谁都觉得诡异。
“小心!那是蛊雕!”白珞立于凸起的岩石之上焦急地喊道。
但姜南霜却似没有听见白珞的话似的,竟向那个小孩跑了过去!
“娘亲!”己君澜大惊失色。方才那小孩走出来时太过诡异,她一时失了神没注意姜南霜竟然已经跑了过去。
蛊雕这畜生除了凶残暴戾之外,还会化作小孩的模样来博得人的怜悯。在近千年前蛊雕一族横行人间,用这招吃掉了许多村民,这才惊动了白珞下昆仑除妖。在蛊雕被带回昆仑之后,蛊雕一族也在人间绝迹。
就连姜南霜也只是在书里读过关于蛊雕的事,从未见过蛊雕,是以此时竟然中了蛊!
己君澜赶紧拽住姜南霜:“娘亲你醒醒!”
姜南霜一把甩掉己君澜的手:“你是谁!”
己君澜霎时愣住:“娘亲我是君澜啊。”
己君澜慌张地抬头看向白珞,白珞蹙眉摇了摇头。姜南霜此时中了蛊,恐怕真把这蛊雕当做己君澜了。原本还可以直接将蛊雕沙雕。如今要是再动手,那等同于在姜南霜面前斩落小己君澜的头,只怕姜南霜会立刻疯掉。
姜南霜整个人似乎魔怔了仍旧朝那蛊雕走去。偏生那蛊雕还躲在两个岩石的夹角之间另众人无法下手。
姜南霜满脸怜悯地看着蛊雕:“澜儿啊,你怎么躲在这里啊?是不是又在生娘的气啊?是娘不好对你太严了。”
“霜儿!”己伯毅赶紧拦住姜南霜:“霜儿,那不是澜儿。”
姜南霜有些失神地看着己伯毅:“伯毅你在说什么?那不是澜儿是谁?伯毅有些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我从来不想让澜儿做什么祝融少主,是你逼我的。你逼我管着她,让她一个女孩子受苦受累。澜儿多苦啊。”
姜南霜一边说着还在一边垂着泪。一旁的蛊雕狡黠地笑着,还适时地哭了起来。
己君澜怒瞪了蛊雕一眼,心中窝着一股无名火,直想把这畜生的头拧下来!无奈这畜生还是个小孩模样,还被姜南霜当成了己君澜!
姜南霜是昆仑出了名的严母,自己一身傲骨,也养成了己君澜这宁折不弯的性格。别看己君澜无法无天的样子,但从小挨的打却是己君澜、风陌邶和姜轻寒他们三个中最多的。白珞看着姜南霜垂泪的模样,忽然心生一计。
白珞走到姜轻寒声旁,附在姜轻寒耳边耳语了几句。姜轻寒顿时瞪大了眼睛。
白珞抬了抬下巴:“去试试。”
姜轻寒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几步。
白珞又道:“要哭。”
“啊?”姜轻寒有些无辜地看着白珞。
白珞淡道:“哭不出来?要不要我帮你?”
“嘤嘤嘤。”姜轻寒转过头赶紧哭了起来。姜轻寒像一个绿团子一样滚到姜南霜身边:“姑母,表妹又欺负我!”
此话一出,姜南霜和己君澜具是一愣。
姜南霜原本还在抹眼泪,听见这句话顿时将眼泪擦干,抬头看着姜轻寒:“澜儿又犯了什么浑了?”
姜轻寒哭得梨花带雨:“嘤嘤嘤,表妹逼我吃了诛仙草!”
己君澜怔愣地看着姜轻寒。她从小被打得最惨的就是那次!在她哄骗着姜轻寒吃了诛仙草之后,几乎和了姜南霜和姜濂道二人之力才将当时年纪尚幼的姜轻寒救了回来。
姜南霜治好姜轻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己君澜带进书房毒打了一整天。如果不是己伯毅来拦着,姜南霜还能再打一个通宵。
果然,姜南霜听见姜轻寒的哭诉整个人脸色蓦地就变了。“什么?!”姜南霜大惊:“轻寒,你怎么样?”
一股熟悉的压迫力传来,骇得己君澜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姜轻寒哭得更伤心了:“嘤嘤嘤,如果不是我爹救我,我就死了!再也见不到姑母了!”
薛惑见姜轻寒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忍不住挑了挑眉:“白燃犀,你让姜轻寒去演这一出难道祝融夫人就能醒过来了?”
白珞漫不经心一笑:“姜轻寒演得不错。”
姜南霜原本悲悯的脸上渐渐有了怒意:“轻寒,你不用担心姑母给你做主。”
姜南霜甩开姜轻寒几步走向蛊雕。己伯毅还欲再拦,却被己君澜一把拽住摇了摇头。
那蛊雕见姜南霜走了过来,顿时闪过一丝贪婪的目光。霎时间那贪婪的目光又变成了孩童般纯净无邪的目光,看上去格外引人恋爱。
蛊雕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张开双臂就往姜南霜怀里扑去。蛊雕还未扑进姜南霜怀里,只听“啪”的一声响。蛊雕脸上顿时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蛊雕:“???”
姜南霜指着蛊雕骂道:“己君澜,你看你闯下的祸事!娘亲今日若是不让你长个教训,以后你不知还要闯出多少祸来!你以为爹娘可以一直护着你吗?”
那蛊雕下意识地就想跑。奈何化成孩童状的蛊雕腿短,头大身子短的比例让它站都站不稳,根不用说跑快点了。
姜南霜又一把把蛊雕拎了回来,“啪啪”又是两下。蛊雕被打得彻底蒙了,嘴里咿咿呀呀含混不清地不知在叫着什么。
蛊雕挣了挣,可胳膊被姜南霜死死拽住,还没跑掉屁股上又挨了几巴掌。
姜南霜越打越气:“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如果这件事闹上了凌霄殿,你以为你是挨几巴掌就能过的?”
说话间又是几巴掌打在蛊雕白白嫩嫩的肉上。蛊雕身上顿时起了好几根红印子。
“咿咿”蛊雕绝望地叫喊两声。可这蛊雕的声音原本就与小孩的声音一样。倒是惹得姜南霜更加用力地在蛊雕身上又打了几下。
忽然姜南霜似乎崩溃了一般地大哭道:“澜儿,你是不是怪娘亲心太狠了?”
终于蛊雕忍无可忍,胳膊在姜南霜手中化作翅膀。它扑扇着翅膀奋力挣脱姜南霜悲愤地飞向空中。
“咻”地一声响,一只箭裹挟着火光刺穿了蛊雕的咽喉。
己君澜举着九耳弓,眼眸中满是怒火。
姜南霜回头看着己君澜如梦初醒似地唤道:“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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