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建立之初,幸存者人数一度不足百万,第一次统计下来的初始身份证号为六位数字。
待后来明光人口突破百万与千万时,分别又增加了一位数字,也就是现在的八位。
恰好,八位数身份证号开始实行的时候就是林愁出生的那一年,因此他记得格外清楚,新纪元历195年。
林愁觉得嗓子有些干涩,
“我们,好像有麻烦了。”
众人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仔细想来,尽皆露出错愕的神色。
“不可能吧!”
这个非常有可能是黄大山亲生母亲的巫姓女人比149年出生的陆衍还要少一位数字,也就是说她的身份证号,居然是六位数字的!
要知道,初始的六位数字只在大灾变之始沿用了三十年。
在最初的三十年内,明光基地市新生儿出生率无限趋近与零,人口完全是呈现负增长的。
直到新纪元历第三十年,人类似乎又重新拥有了繁衍的权利。
第二年基地市的人口就顺利突破了百万大关,并且开始使用七位数字的身份证号。
如果按照这种算法,那岂不是这个陆衍才刚刚出生,大山的亲妈最少最少也已经有一百一十八岁了?!
这要放在古代,一个朝代都快过完个蛋的了。
“假的,都他娘的是假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肯定是基地市那帮玩意做了假账来糊弄你大山爷爷!”
黄大山,终于爆发了。
这事,搁谁身上谁也不乐意啊。
一会说爹不是亲爹,一会又蹦出来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最后连妈都成了快两百岁的老妖怪...那得多大的心脏才能扛的住这擂鼓一样的捶啊。
“我妈就一普普通通的下城区妇女,早几十年就没了,怎么就...怎么就...”
众人相视苦笑,这就属于计划外的突发情况了。
既然夜鸾如此肯定山爷的血脉有问题,那难道他的生身父母不应该也会发生这种情况吗?
暂且不提山爷亲妈那诡异的年龄。
就是陆衍,在现如今的基地市平均寿命都不到六十的年代里,五十好几还能鼓捣出个贴心小棉袄来,不是觉醒者最起码也要是个变异人吧。
山爷的情况已经成了这个样子,那作为他的父亲,这么多年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沈峰一拍大腿,起身道,
“我们得找到这个陆衍,陆离也行!”
“谁都知道要找...”
“可是上哪找?”
白穹首冷笑。
一千多万人的明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想在这里面找出一个人来,那绝对无异于大海捞针。
“当然是去发生委查住址...”
白穹首道,
“先不说咱们明火执仗的把发生委的重要卷宗给打劫了,人家正眼巴巴的等着你自投罗网呢。”
“你觉得这几个人的信息被涂成这个样子......就不能是发生委故意想要隐瞒什么?”
“发生委要是想藏起来点什么东西,就你、就咱们,找的出来??”
“这....”
沈峰犹豫了。
林愁道,
“这本名录里,几乎所有的修改用的都是注解的方式,只有山爷父母这样一处是被直接涂掉的,故意隐瞒....这样的隐瞒方式是不是太过显眼了些?”
燕子摩裟着古旧的书页,若有所思道。
“刚才翻看名录时,我在最尾页看到上面写着这是公众拓版的第二版,由发生委、守备军及科研院共同监制...唔,但是印章却有四个,有一个看不清楚...初次装订的日期是新纪元历第131年,此后一直有人不断将信息补充誊写上去,每个月由三方人员联合会审,十分严格。”
“这虽然是拓本,但近百年的时间依然洁净如新,甚至连个边角都没有卷曲,可见发生委对其的重视程度,就像林愁说的,整本名录只有山爷家人的信息被红颜料如此草率的涂抹掉了,甚至连一句注解都没有...基地市可不只有发生委——还有守备军、科研院,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儿,这么拙劣的主意怎么瞒得过其他人的眼睛,除非...”
白穹首啊了一声,恍然大悟,
“除非守备军和科研院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并且,发生在那一代人身上的事,绝对闹的很大...或者说,很难看,发生委只能选择将相关人员的信息隐去以避免一些东西。”
沈峰指着那个巫字,
“我怎么觉得,这更像是一种避讳?”
“老沈,你的意思是...”
沈峰挠挠头,
“你想啊,这本名录非常规整,所有人都以‘本人、妻、子、女、父、母’这样的顺序依次排列,但唯独陆衍这里,是没有‘妻’的。”
“你的意思是,山爷的母亲和父亲,其实并没有结婚?”
沈峰点头道,
“以发生委的尿性,怎么可能让要出生的奶娃爸妈都找不全,估计他们能把自己个儿难受死。”
“可能就在山爷即将出生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变故,以至于山爷的母亲并没有选择和陆衍在一起。”
“随后陆离出生,发生委甚至都没有补充任何一方‘夫妻’关系的文字。”
“发生委,显然并不想承认这一段婚姻!”
一大圈分析下来,众人头晕目眩,就连黄大山本人都没了动静。
山爷呲牙咧嘴的掰着手指头,
“老子娘胎里的经历,这么丰富呢么?”
“不是,掰扯了这么多,不就是想找到我...这个陆衍么,找到他,老子的病是不是就有救了?”
白穹首咧咧嘴,
“废话,费这么大劲,不就为了多分析出一点线索好找到这个人?”
“只有名字,怎么找一个几十年前的家伙?”
“即使咱们能拿到发生委的清单,我也敢拿脑袋打赌,那上面绝对不会有关于陆衍陆离这些人的一丁点信息,你信不信?”
振振有词的黄大爷顿时怂了,这上面都没有,其他的就更甭想了,除非现在就能绑票一个发生委的知情者过来。
“嘿,天有不测风云,人有嗝屁朝凉....要不,你们先给老子口酒喝喝,老子死也得做个醉死鬼啊。”
白穹首大骂,
“滚一边去。”
燕子忽然道,
“这样的事,三方势力中肯定会有一些知情人,唔,只要恰好分管这一块,年龄够大...”
不用说,众人也知道基本没戏。
就打山爷出生那会算,这都四十大几年过去了,那时候在这三个地方工作的人,还能有剩下的么?
白穹首起身往外走,
“我用无线电联系一下鲍二,外城区和下城区这样的地界儿,谁也没他那样常年厮混的人门儿清,有这几个名字,希望他能给我一些惊喜吧...”
研究来研究去也没理清个一二三,再一看天都蒙蒙亮了,一天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燕子眼睛酸涩无比,使劲揉了揉脸,
“天亮了啊....熬夜,是对女人最大的伤害。”
众人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到了清晨,一旁比之普通人体质还稍有不如的夜鸾和衣骈坐在木椅上早已睡着,夜风忠心耿耿的守护着她,不知疲倦。
看了一晚上蚊子大小的字体,林愁的眼睛也带着茫然,整个人都是呆滞的。
黄大山冲他嚷道,
“早上了,小林砸,你该准备早饭了,这都一天一夜没嚼一粒米了。”
林愁直揉太阳穴,
“吃什么吃,本帅要睡一觉再说。”
“嘿,小林砸,我可是跟你说了啊,老子这马上要挂了的人了,临死前还不给一顿饱饭吃么,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沈峰和山爷也凑过来,
“就是,这都折腾了一天一宿了,从发生委回来我们哥俩还水米未进呢,林老弟甭理山爷,给咱随便整点吃的就成。”
吴恪打着哈欠,
“愁哥,早上吃啥?”
一身冷冽气息的大胸姐还有刚从后边梳洗打扮过的燕子和光头俩人也都回来了。
得,睡不成了。
“大胸姐,把柜子里最大的那个砂锅拿出来洗一洗放炭炉上面热着,里边别忘了蹭点猪油啊!”
赤祇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走进厨房。
林愁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了这又是,大胸姐也会闹脾气?
沈峰挤挤眼睛,
“嘿,我说林大老板,熬了一晚上夜,床都没沾...难怪老板娘使性子,今儿晚上的公粮,可得记得交足了啊。”
“...”
既然要做,就不能马马虎虎的糊弄了事。
一连几天都没有提前准备食材,林愁手头上只有两碗仅剩的鸡骨架清汤、几只芦花鸡、还有前些日子后山山涧里摸来的几条大青鱼。
不过,一顿早饭足够了。
这些大青鱼架势不小,胳膊粗细半米多长。
一口参差的尖牙很吓人很凶恶的样子,但却是十足十的草食鱼类,勉强跟零阶低级沾了个边。
用系统的评价语来说,就是除了鱼须和鱼唇,都属于沤农家肥的材料。
至于芦花鸡,则是因为近来一直闹鸡瘟,普通鸡满明光也找不到几只,倒是这种零阶中级的小家伙蹦跶的欢实。
林愁熬底汤时,要么就用普普通通的老母鸡、要么就用榛鸡,如果不是没办法,他才不会选用这种芦花鸡。
芦花鸡的性子太跳,每次出笼撒欢就像是脱缰的野狗一般,有多少地方都不够它们折腾的,漫山遍野的鸡毛,非常烦人。
这鸡可能是太欢实了,虽说不用喂养自己就知道刨地抓虫子吃,但却是长不大。
五年两斤,是异化芦花鸡的标配。
穷人吃不起,富人嫌它不够鲜,地位相当尴尬。
把它们全部宰了后沥血去骨,带皮切薄片后码放在盘中。
活奔乱跳的大青鱼在水缸中养了五天的样子,每天换两次清水,已经“苗条”了不少。
腹中空空,多余的脂肪消耗殆尽,正是食用的黄金时期。
大青鱼捞起,在其脑后拍上一下,斩掉鱼头,迅速结束它的痛苦。
按住鱼身斜刀沿脊椎片开,翻面亦是如此。
大青鱼是典型的一根刺儿,鱼腹只有粗大的肋间刺,只需要浅浅一刀片下。
处理完毕后,一条大青鱼就只剩下两片上好的鱼排。
再将鱼肉朝上鱼皮朝下,切大薄片。
一刀切下后,在接近鱼皮处收手,第二道再切断鱼皮。
这样两片鱼肉之间有鱼皮紧紧相连,完全打开后,就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一般,中间粉红,边缘白嫩。
“林老弟,这是要吃啥?”
一只见林愁处理食材,黄大山有点急不可耐。
“没准备什么东西,打个边炉对付对付。”
处理好材料后,将热好的砂锅连带炭炉摆在饭厅,两碗鸡汤、几片嫩姜、一根青葱、半个柠檬下锅,加清水。
趁水还没开的时候,林愁还有空做一个蘸水。
小红葱碎、蒜泥、鲜辣椒末、一点香醋、一勺酱油搅拌均匀,最后再点上几滴香油,简简单单即可。
“每人两百,自己到柜台交钱,只划卡,不收现金。”
既然是自己也要跟着吃,其实林愁可以选择不收饭钱。
但考虑到这样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只好放弃了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
众人都是一乐,
“我说林老弟,在你这吃大锅饭,也得两百起步,黑店啊?”
黄大山也开始嫌弃了,
“还是怀念上次那一锅狗肉啊,香,靓,暖....这一锅清汤寡水的,看着就不痛快。”
谁还在乎那个,饿了一整天了,筷子恨不得都抡成风车。
粉红色的鸡肉薄片,片片分明,纤维表面的红与内里的白就是最好的搭配,整齐又精致。
鸡肉与鸡皮之间有那么一丝薄薄的莹白油脂,恰到好处,润而不肥。
这样薄的鸡片,滚水过不得五秒就要捞出,每多一秒鸡肉细胞中的汁水就会成倍流失,变得肉质老而口感滞涩。
筷不离肉,务必求得在鸡肉薄片开始皱缩的那一刹那捞出。
趁着热气,不蘸任何佐料放进嘴里。
留在口中的,就只有一团鲜香嫩滑,单纯的令人心醉。
涮鸡肉要趁鲜嫩,而鱼肉,则享其爽滑弹牙。
蝴蝶片也称飞片,形色以鱼片为最佳,甫一入锅,便能见到鱼片迅速收缩,像是一朵盛开在云端的小白花,不动人、不惊人,自顾自怜。
鱼肉由半透明变得如莹莹白玉时,即可出锅,这时的鱼片最为Q弹,独具风采。
炭炉越烧越热,砂锅中的清水越涮越显浓白,开始有种动人心魂的香气逸散出来。
本是丝毫不显的一锅清汤,在此刻却成了傲雪青松,艺压群芳。
黄大山一双狗眼在桌面上踅摸了半天,
“林老弟,这咋也不给备个勺儿?”
林愁用一片洁白的鱼肉点了点蘸水,闭眼体味着它们在口腔中绽放的精彩。
大早上就吃这东西,奢侈啊奢侈,腐败啊腐败。
“勺,什么勺,给你勺了,那汤还能剩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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