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今洗了把脸回到班里,看见王学斌在和大伙有说有笑的,许三多也在旁边听着笑着,他也笑着走上前去。
“怎么今天人这么齐呀?”
白铁军抢着回答道:
“今天我们王教头说啦,说是要请大伙一块去吃小灶去,给咱们班的新兵同志接风!”
史今一听感激的看了一眼王学斌说道:
“好事啊,咱们都去,一会儿我请客,咱们放开了吃,吃完晚上给新同志举行入连仪式!”
“那感情好,班长先请,学斌这个揍给他记着,不能给他省喽!”
王学斌看着史今,感觉他情绪不大对,眼睛有点肿,声音也不正常,听到他说请客,也没在推让,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扭过头来笑着应和道:
“好啊!没问题!放心,你吃多少我都能给你练下去,敞开了吃,别客气!”
白铁军一听,缩了缩脖子:
“这顿可是班长请的,这个可不能算!”
大伙闻言齐翻白眼,没见过这样的奇葩。
大伙说说笑笑,等到伍六一回来后,一起去了招待所。
招待所是一个宾馆,是不对外开放的,一般是有来访人员,或者军人家属,才会允许入住。
招待所旁边有一个小的饭馆,饭馆并不大,只有两个雅间,七八张桌子。
也没什么菜系之分,不是很精致,但是肯下料,而且分量很足,一般是有过生日或者招待来访的亲友才会去的。
这时候的物价还不贵,一道菜也就十来块钱,菜的分量足,十个人点七八道菜也就够了。
几个人点完菜,又要了些啤酒,还专门为王学斌拿了一瓶饮料,不过大伙知道一会儿还要举行入连仪式,都没有多喝,连吃带聊,气氛很是火热。
吃饱喝足了,史今结完账,一起回了班,大伙儿都回班换上了常服,严肃的站在了宿舍的过道里。
史今和伍六一整理了一下仪容,在所有人严肃的面孔下,对着许三多呼喝:
“列兵许三多,钢七连有四千九百五十六人,其中一千一百零四人,为国捐躯!”
“列兵许三多,钢七连建连至今五十七年,番号几经改变,一共有四千九百五十六人,成为钢七连的一员。”
“列兵许三多,你必须记住,你是第四千九百五十六名钢七连的士兵!”
“列兵许三多,有的连因为某位战斗英雄而骄傲,有的连因为出了将军而骄傲,钢七连的骄傲是军人中最神圣的一种!钢七连因为上百次战役中战死沙场的英烈而骄傲!”
“列兵许三多,钢七连的士兵必须记住那些在五十七年连史中牺牲的前辈,你也应该用最有力的方式,要求钢七连的任何一员记住我们的先辈!”
“列兵许三多,抗美援朝时钢七连几乎全连阵亡被取消番号,被全连人掩护的三名列兵却九死一生地归来。他们带回一百零七名烈士的遗愿在这三个平均年龄十七岁的年轻人身上重建钢七连!从此后钢七连就永远和他们的烈士活在一起了!”
“列兵许三多,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是活在烈士的希望与荣誉之间的!”
“列兵许三多,我们是记载着前辈功绩的年轻部队,我们也是战斗的部队!”
“列兵许三多,下面跟我们一起朗诵钢七连的连歌。最早会唱这首歌的人已经在一次阵地战中全部阵亡,我们从血与火中间只找到歌词的手抄本,但是我们希望,你能够听到四千九百五十六个兵吼出的歌声!——
一声霹雳一把剑,
一群猛虎钢七连;
钢铁的意志钢铁汉,
铁血卫国保家园。
杀声吓破敌人胆,
百战百胜美名传。
攻必克,守必坚,
踏敌尸骨唱凯旋。”
这个仪式无论经历多少遍,都是那么让人热血沸腾,哪怕是外号叫木头的许三多也一样。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感觉心里有一把火,想要把自己是燃烧起来似的,而从这一天开始,许三多也迎来了他的艰苦生涯。
“许三多慢点儿但不要停,继续继续!”
操场上,王学斌带着许三多在做俯卧撑,旁边儿伍六一拿着一本资料在向许三多提问。
这种疲劳战术是王学斌想出来的,他也是跟电视上学的,事实证明许三多的脑子确实不差,理解能力可能有些不足,但是记忆力绝对是顶尖的。
所有的材料加起来足足有半米多高,但是许三多愣是能从头到尾的背下来。
装甲兵、侦察兵甚至坦克兵所有的训练科目与资料,许三多背的是滚瓜烂熟,虽然他还不能实际应用,但是这些都能在实践中慢慢体会。
而且许三多还有一个优点,就是踏实,不偷奸耍滑,不像白铁军,能少走一步就绝不多走半步,
到现在为止已经三个月了,许三多的身体素质,已经渐渐地赶了上来。
他现在每天除了部队的日常训练以外,还要跟着王学斌加练。
锻炼的是各项身体素质,,扎马步,扛人跑、百米冲刺、双人蹲起、鸭子步、深蹲、俯卧撑、波比跳、高抬腿、引体向上、腹部绕杠,一项一项没有重样的。
而这段时间许三多的进步大伙儿都看在眼里,他踏实坚毅的性格也着实让大伙佩服。
而且,他的行为在三班还形成了一股攀比的氛围,除了白铁军,每一个人都自觉加练。
尽管许三多的成绩还不够优秀,但是他却用自己的精神折服了大伙,就连白铁军这种厚脸皮的人见了许三多都会感到惭愧。
但是,王学斌对此却还是有些无奈。
许三多做完俯卧撑,缓缓的站起身来,看着王学斌,一脸讨好的笑容。
每天的训练许三多一点折扣都没打。
可是他训练的时候从来不过脑子,让干什么干什么,让背什么背什么,根本没有去理解其中的意义的意思,只是为了讨好战友。
把自己的训练当成讨好战友的手段,把战友当作一座挡风墙,像是一摊泥一样的附上去,而不是去把自己变成墙。
回到班里,王学斌把史今叫了出去,打算私下里交流一番。
“班长,这样下去还不是办法!”
“怎么了?什么不是办法?”
史今听了有些奇怪。
“我是说许三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史今一听是关于许三多的事,也严肃了起来。
“你说,我听着!”
“许三多现在要说身体素质是能跟上咱们的下限了,但是这可是基础训练,是咱们第一年的训练内容,现在咱们各项战术训练都开展到什么进度了?
他天天也跟着咱们训练,他跟不上咱们班的成绩,大伙都理解。
但是他却压根没有想要学习的意思,他的所有训练都是为了讨大家欢心,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没人能顾他一辈子啊!
而且马上就要春训了,他还这样,连长得疯喽。”
史今皱着眉头听着:
“学斌,你直说了吧,你是怎么个想法?”
王学斌略做思考
“班长,心病还须心药医,许三多这不是他人怎么着,而是心理有问题,还得从根上治。”
史今苦恼的挠了挠头,说道
“说实话,我也知道他这有问题,但是这怎么弄啊这?”
王学斌看着史今严肃的问道:
“班长,看你能不能豁的出去了!”
史今想也没想,直接说道:
“你说!”
王学斌缓缓地说出两个字:
“孤立!”
“孤立?”
王学斌点点头:
“没错,现在我也只剩这一招了,实话实讲我是真的没招了,好话好说,歹话歹说,他听完嘿嘿一笑,压根不当一回事。
您当班长时间长,带得新兵多,您要是觉得合适,那咱们就办,要是觉得不合适,那咱就开个会集体讨论一下,毕竟我也是一人智短嘛。
当然如果咱们要是办的话,这个度只能您这里来把握,我把握不好,我不大会调动人的情绪,也没有带队经验,要是硬来的话,我怕把他整崩溃了。”
史今听到这里笑了笑
“行,学斌,我这里在琢磨琢磨。
你也别妄自菲薄,仨月就能把三多教成这样,真的很了不起了,比我刚当班长的时候强多了。
等春训完了以后我教教你,你那么聪明,很快就能学会,带兵其实没什么,就是以心换心罢了!”
史今常常自称为傻人,至少是反应不快的人,这倒是真的,他并不是一个像伍六一或者甘小宁那样天赋卓绝的人,但他绝对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
但是他这个人对情感的敏感度非常高,在独处的时候他脸上常带着一种并无对象的平和笑容,让人看了舒服。
和人说话时倒收敛成一种不带笑纹的情感,很淡很淡,可是关心还是不折不扣地传达给你。
即使在骂你,也让你心里舒服。
这种天赋是旁人求不来的,尤其是王学斌这样的,倒不是说他不能以心换心,而是长时间的独处,废掉了他传达情感的能力。
班里所有人都觉得王学斌这个人很正直,很热心,但是人太正经,不会开玩笑。
其实不是他不会开玩笑,而是他怕他开的玩笑别人受不了,因为他已经掌握不好那个度了。
这也是他不准备继续训练许三多的原因,心理的调整,从来都是危险的,心理的堕落与崩溃往往只在一瞬间,这种事他在上一世已经见得太多了。
王学斌很清楚自己做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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