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上飞终于说道:“是我干的,但我不是你的恶灵,我从来没有想过加害于你,我只想救你。”
崇文摇摇头,略带嘲讽的说道:“好一出二虎争食之计啊,再加一手驱虎吞狼,想不到我的金山卫号上,还出了一个当世荀文若,委身海贼窝子,真是委屈你了。。。我告诉过你,不要按演义法子做生意,可你就是不听。”
舷上飞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有些事你不能做,那就我来做好了。”
崇文大笑起来,说道:“不错,我活下来,你才有命。”
笑声忽然停止,崇文面色一变,继续说道:“为了你我活着,就要害死那么多人么?当年的老兄弟,刘礼、徐德他们,为了让我们活着,毫不犹豫去死,他们不是为了今天,你用卑鄙手段坑害自己兄弟。”
舷上飞倔强的说道:“你的心慈手软,会害死所有人,我们完了,龙王岛也就完了。”
崇文冷笑一声,说道:“我要的,是公平之龙王岛,公平之金山卫号,所有人都有活命的权力。你的龙王岛,是禽兽之岛,不要也罢,我宁可所有人都入娘的渴死,也不做永济!不做细川赖之、大内义弘!”
舷上飞沉默了,良久才说道:“你那是梦,世上从无公平之国,金山卫号的今天,就是龙王岛的明天。不过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和你争执这些了,我只想跟你说,如果你告诉我,你有办法拯救全船,也许不会到这个地步。”
崇文重重拍了一下栏杆,说道:“你是我的掌书记,你更是我的朋友,膏血鸟船上熬出来的老兄弟,我们就像是并肩奋战了一辈子,从没有分开。
虽说背兄弟者诛,可是让人于心何忍,刚才在舱中,我跟你说了那么多,我多么希望你告诉我,你就是恶灵,一切都是你做的,哪怕跟我争吵起来,我也会原谅你,可是你没有,你没有。。。”
崇文喉头哽住了,灯火掩映,他眼中精光闪动,似乎是泪光。
良久他才压抑住悲痛,继续说道:“我拯救全船的办法,对于你来说,完全无用。”说完,他默默转过身,握着真乙姥的手,缓缓向走廊尽头的木梯走去。
3个仴国武士向舷上飞靠过来,一边一个挟持住他,另一个手握刀柄横在他身前,防止他挣脱逃逸。吉良贞家缓步上前,低声说道:“阿杰大人,请吧。”
最后时刻,舷上飞也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的力气,冲崇文远去的背影嘶声喊道:“大出海!大出海!告诉我如何拯救全船,死而无怨!”
崇文站住了,停了一会儿,转身缓缓走到舷上飞身边,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个词,随后转身大步走向真乙姥,再没有回头。
舷上飞听到了,那是一个仴语词汇:のように
往事浮上心头,那是个海滨夜晚,由良村民、熊野水军、纪伊海贼们汇聚到一起,高举并不强壮的手臂高呼:のように !
美丽的浓姬轻声说道:他们说愿意,在仴语里,这个词还是希望的意思。
是希望,拯救金山卫号的不是内讧,而是希望。
崇文携着真乙姥的手,缓缓走到艉楼露台上,默默看着他的战果,心如刀绞。
艉楼宽阔的露台上,灯火辉煌,数十亲卫举着火把,把这里照的亮如白昼。露台中央,跪着一大片哗变者,他们都是各炮队、水手队的队长、甲长,林林总总2、30人,为首者竟然是沈胡子和朱难驮!除此之外,是唐营的40余水手,灯火暗影中,他们一个个五花大绑,不时传来低声啜泣。
来财牛上前来,低声说道:“都在这里了。”
崇文沉声问道:“都问清楚了么,有没有并未参与的?”
来财牛地下眼睑,嗫喏的说道:“他们。。。他们以为,他们。。。”
崇文厉声喝道:“你舌头上生了入娘的大疮不成!说人话!”
来财牛长出了一口气,大声说道:“他们全都参与哗变,他们以为那是你的意思。”
崇文不再搭理黑巨人,缓步走到人群面前,黑暗中有人大喊:“大出海,大笨牛那个傻瓜为何绑我们啊!这是要干什么啊!我们冤枉啊!”
火把下传来陈尿泥声色俱厉的声音:“都入娘的闭嘴,一切听大出海处分!”
崇文走到陈华面前,弯下腰,刀锋一样的眼睛盯着他。陈华不敢仰视,头几乎低到甲板上,所有人都感到了大出海身上冰冷的煞气,大气也不敢出。
终于,崇文说道:“陈舶长,我听说唐营是东海儒宗,即便是妇人童稚,樵夫舟子也读过书,想来陈舶长也是知大义的了?”
陈华低声说道:“小人。。。不敢。”
崇文直起腰,在甲板上来回走了几步,沉声说道:“那么圣人所说,君子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这你应该听说过吧。”
陈华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在下。。。粗读过《论语》。”
崇文一边缓缓踱着步子,一边说道:“那你知不知道,你即将坑害的人里面,有多少是冒死把你们从赤潮中救出来的人,你阴谋害死他们,这是入娘的君子之道么?”
陈华忽然大哭起来,膝行几步抱着崇文的小腿,大声哭喊:“大出海你饶了我吧,大出海,我不想死啊,我上有70老母,下有6岁孩童,我不想死在这天杀的大洋上啊。。。”
崇文飞起一脚把他踢翻在地,指着唐营舶长痛骂:“好你个腌臜畜生,你想活命,所以就要害死那么多人,还要害死恩人。你有老娘孺子,别人就没有?奴隶之辈都知道知恩图报,偏生你枉披一张人皮!”
唐营水手纷纷哭喊起来:“大出海。。。大出海饶命啊!”
崇文见不得男人卑微乞活,顿时急怒如狂,大声骂道:“直娘贼!死到临头还没有人骨头!”他转身喝令:“喇叭虎、陈尿泥!把唐营这些吃人狼都入娘的扔到海里!”
“喏!”四周一片爆喝,数十亲卫如狼似虎,冲进人丛,不顾唐营水手哭喊挣扎,两人抓一个,提起来就往大海中抛去。
咚咚声不绝,凄惨的哭喊中,40余个唐营水手落到海中,甲板上顿时空出了不少。金山卫号乘风破浪,不管不顾继续前进,哭喊声渐渐消失在黑暗的大海上。
崇文状如疯虎,疾步上前,一掌把沈胡子打倒在地,反手一掌,把朱难驮也打倒,戟指痛骂:“贼厮鸟!他们是畜生,你们也是么!说!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背叛龙王岛!”
两人被打的脸颊青肿,嘴角流血,朱难驮倔强的爬起来,大声说道:“我没有背叛你!弟兄们都没有背叛你!”
沈胡子也大声哭道:“我们从来没想过对你不利,对弟兄们不利,我们只想杀掉那些八重山蛮子,救全船性命,这也有错么!”
崇文来回两掌把沈胡子打的头上金星乱冒,厉声喝道:“我下令让你杀人了么?我让你们阴谋哗变么!混账东西!”
朱难驮也坐起身来,大声争辩道:“你当然不会下令干这糟心糟肺的烂事!可弟兄们都知道,那就是你的意思,你不愿担这个恶名!那就我们来好了!”
崇文彻底气疯了,左右开弓,打的朱难驮鼻青脸肿,鼻血长流,一边歇斯底里的叫喊:“混账!混账!混账。。。”
真乙姥扑上前,死死抱住崇文双臂,大声叫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你会打死他的!”
来财牛、喇叭虎、陈尿泥、沙梭刘等几个老亲卫也跪下了,一齐哭喊道:“大出海,饶了他们吧!他们都为龙王岛拼过命,流过血,求求你了!”
良久,崇文才从疯狂的状态平静下来,疲惫袭上心头,现实依然严酷,他将如何处置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
崇文又走了几步,才缓缓说道:“你们想杀掉八重山人,以为如此就能省下水来,能让别人活命。可是在你们阴谋杀害这些蛮人的时候,你们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沈胡子瓮声瓮气的说道:“他们一天到晚鬼鬼祟祟,谁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崇文回过头,吉良贞家正站在木梯旁边,向他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已经羁押舷上飞。崇文这才吩咐道:“贞家,去把两头翘他们带过来。”
吉良贞家颔首应道:“是!”转身消失在木梯之后。
崇文已经从疯狂状态彻底平静下来,他缓缓说道:“我们处在危难之中,你们知道,我也知道。过去我们也遇到过危难,虽说赖妈祖娘娘保佑,让我们一次次逢凶化吉,可是我们亲如兄弟,并肩携手,奋勇向前,也是重要原因。
这一次,你们胡乱猜测我的心意,阴谋作乱,被奸人利用。我环顾四周,曾经的兄弟,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信之人,你们伤透了我的心。”
朱难驮挣扎着爬起来,茫然的说道:“哪里有奸人?谁是奸人?”
崇文叹了口气,说道:“挑唆你们,擅杀无罪之人,还不是奸人么?”
朱难驮大声说道:“陈华就是个小丑,他算得什么奸人。”
崇文摇头说道:“真正的大奸大恶在舶长舱,不在艏楼。”
沈胡子眼珠子瞪的核桃一样大,惊恐的说道:“是。。。是阿杰。。。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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