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味讪讪。

    看来她们家小王妃,还未曾领略过什么叫狂风暴雨般的醋意。

    行至御花园,春阳正好。

    一座座梨花木食案摆放在溪水旁,宫女们端着美酒佳肴穿梭其间,世家郎君和女郎们打扮得光鲜艳丽,三五成群地坐在柳荫下,谈笑间十分热闹。

    不知是谁小声提醒:“南大司徒来了。”

    暖融融的气氛瞬间凝固。

    众人望向南宝衣,起初的惊艳过后,突然一个个噤若寒蝉。

    南宝衣没有察觉到异常,笑吟吟地落座,温声道:“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咱们要好好把酒言欢才是。”

    四周安静。

    南宝衣诧异地抬起眼帘,四周的少年少女才连忙点头称是,然而脸上的笑容却十分勉强,还透着些敬而远之的味道。

    周聆书坐在隔壁矮案前,正举着掌镜描眉梳妆。

    从镜中瞅见南宝衣的疑惑,他轻笑:“大家都去了镇国公府的喜宴,亲眼瞧见你为皇后娘娘挡剑。宝衣妹妹,如今你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第一号红人,大家都很怕你呢。”

    南宝衣顿悟。

    她摇了摇团扇,一时竟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正纠结时,一阵清冽的山水香从身后袭来。

    萧弈金冠黑袍,在她身侧淡然落座:“在想什么?”

    “二哥哥,”南宝衣弯起丹凤眼,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就像长安的女郎那般热情坦率,“半个月没见到你,我非常想念!”

    萧弈挑着眉。

    小姑娘今日特意打扮过,小脸娇艳犹如雾笼芙蓉,眉眼恰似青山远黛,繁复的金丝系带勾勒出纤细腰身,她美得像是春日里的巫山神女。

    自打来了长安城,她就没有如此精心打扮过。

    四周的郎君们表面上怕她敬她,可说话时一双双眼睛却忍不住朝她这里打量,喉结微不可察地上下滚动,显然是痴迷于她的容貌。

    萧弈心中不爽。

    这一刻,突然有点后悔把南娇娇推到千万人面前。

    想筑一间金屋子把她藏起来,不叫这些狗男人窥视她。

    他摩挲南宝衣纤细酥红的指尖儿,沉沉道:“娇娇特意打扮成这样,是要给谁看?”

    “二哥哥也觉得我今天特别美,是不是?”南宝衣笑眯眯的,爱惜地抚了抚刺绣牡丹的袖口,“倒也不是特意打扮给谁看,只是春日苦短,最容易叫人想起韶华易逝,所以我想打扮就打扮了。”

    “春日苦短,韶华易逝……”

    清越的声音忽然响起,透着几分思索的禅意。

    南宝衣等人转头望去。

    长风吹落满园的雪白杏花,佛铃声悠然。

    宫女推着轮椅,正沿着青石花径缓缓而来。

    轮椅上坐着一位年轻郎君,簪一根碧绿竹节簪,穿素净交领白衣,手里握着一串紫檀佛珠,唇红齿白,病弱风流,气度高华。

    他宛如明珠生晕、青山雾色,周身笼罩着一层春阳,纤尘不染的高洁,与宴会的喧嚣格格不入,像是超脱俗世的山中蓬莱客。

    南宝衣没见过他。

    却一眼就敢肯定,他就是那位从未谋面过的四皇子。

    谢阿楼和姜岁寒姗姗来迟。

    她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阿楼给四殿下请安了!这下好了,宾客已经到齐,宴会可以开场。我最喜欢随性自然,希望诸位今日纵情玩乐,不醉不归。”

    她和姜岁寒单独坐在溪水上游。

    姜岁寒小声:“你故意的吧?”

    谢阿楼轻摇团扇,温柔无辜:“岁寒哥哥这是何意?”

    姜岁寒朝南宝衣那一桌努了努嘴:“沈皇后乱点鸳鸯谱,你又把萧家两兄弟和南小五安排在一处坐,这不是故意制造修罗场嘛?”

    谢阿楼歪头:“岁寒哥哥,今天的座次,明明是咱俩一起安排的,你怎么独独怪起了我?喏,魏家那位庶女魏小怜,还有魏楚楚和沈议潮,寒烟凉和沈议绝,也都去了南宝衣那桌。这群人可是你安排的,所以究竟是谁想制造修罗场?”

    姜岁寒嘿嘿两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等他们撕完,咱就宣布即将大婚的消息,叫他们都羡慕咱俩!”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他和谢阿楼十分情投意合。

    同样喜欢幸灾乐祸,同样喜欢搞事情,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于是,他们决定闪婚。

    今日这场春日宴,便是要公布他们大婚的消息的。

    此刻,溪水上下格外游热闹融洽。

    唯独南宝衣这桌,众人大眼瞪小眼,气氛相当诡异。

    南宝衣抱着一盏香甜果酒,一边小口小口地喝,一边轻轻扇动睫毛,做贼似的偷瞟这群人。

    二哥哥是她的前夫,四皇子萧随是她目前的未婚夫,魏小怜是二哥哥目前的未婚妻,所以沈议潮既是二哥哥的表弟又是二哥哥的连襟,并且似乎有出轨寒老板的嫌疑,但沈议绝又对寒老板抱有心思,她和寒老板又算是姐妹,所以沈议绝也算是她的姐夫,而她则是二哥哥的弟妹……

    南宝衣被自己绕晕了。

    他们都不说话,她只得率先道:“听说四殿下身体虚弱,如今可好些了?微臣瞧您坐着轮椅,莫非是双腿瘫痪?您每日吃的什么药,可有副作用?是药三分毒,您得当心中毒身亡呀……”

    她太紧张了。

    絮絮叨叨地说着,说到最后连自己都说不下去。

    她好想挠墙。

    她是要拉拢四皇子的,她到底在讲什么鬼话!

    魏楚楚翻了个白眼,冷声呵斥:“不会说话就闭嘴!四殿下病弱之身,能不能活到年底都是问题,哪有空考虑是药三分毒——”

    她愣了愣,连忙恭敬道:“当然了,四殿下,臣女不是咒您短命,臣女只是实话实说——哦不,倒也不是实话实说,臣女的意思是,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活到今年年底——不对,您一定能长命百岁……”

    气氛更加诡异了。

    南宝衣觉得魏楚楚的嘴巴上仿佛长了个葫芦。

    说话糊里糊涂的。

    萧随捻着佛珠,神情始终淡然。

    他没有搭理两个姑娘,对萧弈道:“我身体不好,每逢秋冬时节和春寒料峭,总要卧床咯血,因此没能参加他们的葬礼,更没能参加那些惊心动魄的事。身不由己,哥哥不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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