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慑在美人靠上坐了,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封皮干净,只是大约被人翻读过很多次,书卷蓬松泛黄,书页甚至有些发脆。
南宝衣眼尖。
瞧见那本书,正是自己写的第一本话本子。
“我虽是太子,却不爱四书五经。我喜欢看戏听曲儿,喜欢在戏服上刺绣美丽的图案,喜欢制作满是珍珠和点翠的精美凤冠。”顾慑提起这些时,清秀的脸庞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三年前读到南姑娘的话本子,更是叫我大开眼界,我竟不知,世间还有这等曲折离奇的故事。南姑娘,你能为我在扉页上题写名字吗?”
少年跳下美人靠,热切地将心爱的故事书捧到南宝衣面前。
他的眼神很干净,充满了盼望。
南宝衣明白,这位小太子,是真心喜爱她的故事。
她拿了笔墨,认真地在扉页落下“陈词唱穿”四个簪花小楷。
顾慑笑起来,心满意足地合上书页:“可不敢叫我母妃看见,否则她一定会骂我。”
“你母妃不许你读闲书吗?”
顾慑垂下睫毛。
他的眼神里多了些黯然:“从来不许。若是发现我读闲书,她会很生气地烧掉它们。就这一本,还是我想方设法才藏起来的。母妃管束严厉,除了不许我看闲书,也不许我看戏听曲儿,更不许我碰戏服、凤冠一类的东西。”
南宝衣理解地点点头:“她期盼你能成为一位勤勉刻苦、饱读圣贤书的储君。”
“储君?”顾慑扬了扬漂亮的桃花眼,“原也不是我的东西,这储君之位,我当的一点滋味儿也没有。比起将来继承皇位,我更想进戏班子,专门为花旦制作美丽的戏服和凤冠。我自己也喜欢唱戏,我扮的青衣和花旦都很美!”
南宝衣忍俊不禁。
北魏的小太子,志向特别,真有趣呀。
顾慑又兴奋道:“南姑娘,我在北魏时,还听说过玉楼春的大名。明日,我请你去玉楼春听曲儿好不好?咱们一起论戏,一定很有意思!我给你看我亲手缝制的戏服,你肯定会赞不绝口。”
他三句话不离戏曲,全然是个戏痴。
因为南宝衣的玉楼春和话本子,又把她引做知音人。
南宝衣解释道:“明日是冬至,中原的冬至是大节日,要和家人团圆,一起在家中吃饺子的。”
顾慑思索片刻,认真道:“不妨事。你中午和靖王团圆吃饺子,我晚上请你去玉楼春听曲儿吃饺子,如此,你就能过两个冬至。”
南宝衣无话可说。
这少年就是个戏痴,节日和团圆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反正她明晚要带着水饺去探望寒老板,顺道与顾慑说说话,看看他制作的戏服,也是可以的。
于是南宝衣点头应下了。
顾慑大喜过望,将梅花簪到发髻里,学着青衣的轻盈模样,甩了甩并不存在的水袖,后退两步,遥遥朝她福了一礼。
南宝衣目送他雀跃离开。
她抿着笑,正欲回喜宴上,荷叶匆匆忙忙地寻了过来。
她紧张道:“王妃,您猜奴婢刚刚在前院撞见了谁?”
“谁呀?”
“前太子!”
南宝衣诧异:“楚怀南?”
“正是。他之前被先帝废为庶人、软禁府中,但因为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的缘故,所以解了禁。长公主是他的皇妹,他今日也是来喝喜酒的。”荷叶犹犹豫豫,“他刚刚认出了奴婢,还让奴婢给您传话……”
“传什么话?”
“他约您明日黄昏去玉楼春,想和您过一次冬至。”荷叶蹙着眉尖,“奴婢寻思着您已是王妃,怎么可以与外男过冬至,正要拒绝,但他又说,他手里有朝堂官员收受贿赂的罪证,想在明晚交给您。所以,奴婢就回来传话了。”
南宝衣迟疑。
她对朝堂之事不感兴趣,但二哥哥在大理寺任职,如果能揪出朝中的贪官污吏,定然是轰动盛京的大案,说不定能凭此进入刑部。
可她已经与顾慑约好了……
不过两人都没说具体时间,都只安排在傍晚,她可以一个走上半场,一个走下半场啊!
她琢磨着,笑眯眯道:“你去告诉楚怀南,我愿意赴宴。”
南景的喜宴结束之后,南宝衣正要回府,刚走到前院照壁,却碰到了顾崇山。
男人站在梅花树下,显然是刻意在这里等她。
南宝衣有点怵他,稍稍福了一礼就要走。
“南家丫头。”
顾崇山叫住她。
少女回眸。
顾崇山走近了,淡淡道:“等这次北魏事了,我就会带着顾余返回故国。明日冬至,我在玉楼春订了雅座,你记得黄昏时前去赴宴。我,想与你吃一次饺子。”
冬至,兴许是他返回故国前,最后一次与南家丫头过的节。
山高水远,等他回到北魏,他再难见到南家丫头。
南宝衣纠结。
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全都想跟她过节?
见她似要拒绝,顾崇山补充道:“我有礼物送你。”
“什么礼物?”
“天山雪莲。”
南宝衣:“……!”
天山雪莲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只在北魏天山生长,北魏皇族每年春天派人采摘,却有无数人死在冰山峭壁,可见它有多么的珍贵。
据说它能延年益寿,可就算富贵如她家,也买不到这等有市无价的宝贝。
南宝衣想起了年迈的祖母。
若是吃了天山雪莲,祖母是不是就能多活几年呢?
她有点想念祖母了。
她眼眸湿润,点头道:“我会赴约。”
顾崇山走后,荷叶忍不住吃惊:“王妃,您同时答应了三个人!”
南宝衣讪讪。
沉默半晌,她语重心长:“荷叶啊,时间就像海绵,挤一挤总能挤出来的。你要多学学我,要合理又有效率的安排时间……”
荷叶:“……”
不,她一点儿也不想学。
她觉得明天会是大型修罗场,她家姑娘搞不好要挨揍的!
回到靖王府,已经入夜。
南宝衣梳洗干净爬上榻时,萧弈还在处理衙门卷宗。
她奔波一天,很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弈吹熄了灯盏。
他上榻,熟稔地把少女搂进怀里,大掌探进她的衣襟,闭着眼睛道:“到年底了,官府积压的案件要尽快处理完,明天我得去衙门当值,中午不能陪娇娇过冬至。我在玉楼春订了雅座,傍晚时,请娇娇吃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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