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名字还好。

    作弊的人那么多,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他一提名字,看热闹的书生跟着望过去,顿时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南承书科场舞弊,所有人都认得了他那张脸。

    南承书从小到大,还没挨过这种打。

    皮肉伤算是其次,真正令他羞耻的,是被所有人误会他科场舞弊,甚至还被当众扒了裤子!

    他虽然不擅长读书,但绝对没有动过作弊的心思!

    他也想凭自己的真本事,考中进士,去求娶他喜欢的姑娘啊!

    他被打得奄奄一息。

    四面八方都是嘲讽的议论,他羞耻地埋首在臂弯,雨珠掺杂着泪水,悄然渗进了直裰长衫。

    姜华摇头喟叹。

    他转向所有考生,朗声道:“在场诸位,都是我南越的栋梁。我希望大家凭自己的真本事,蟾宫折桂,高中皇榜。为江山社稷出一份力,为咱们老百姓,守一份安宁!就像老夫一样,克己奉公,两袖清风。无论面对谁,都敢堂堂正正地说一句,为官四十年,问心无愧!”

    他的发言掷地有声。

    四周的举子们禁不住热血澎湃,纷纷鼓掌喝彩。

    “好!”

    “姜太傅是大清官啊!”

    “朝堂有姜太傅坐镇,是江山社稷的福气,是咱们百姓的福气!”

    太史令书昶永更是热泪盈眶,当即振臂高歌:“啊,姜太傅,您是初春的光辉,是深冬的暖阳,您是南越朝堂的指路明灯,是贪官污吏惧怕的刀锋!有了您,咱们南越才能吏治清明,天下太平!”

    姜华笑容谦虚,连连摆手。

    正热闹着,一骑骏马踏过青砖雨水疾驰而来。

    精悍的骏马,如黑色雷电般出现在贡院门口,惊到了一群文弱书生,马蹄溅起的雨水甚至打湿了书昶永和姜华的朝服袍裾。

    马背上的年轻人,革带军靴,端正的暗红官袍穿在他身上,竟穿出了一种别样的野性和潇洒。

    而他的肩头,甚至还停着一只矫健的海东青。

    他与贡院门口聚集的那些文弱书生,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像是突兀出现在鸡群里的白鹤,又像是穿透乌云的一束光。

    举子们神情各异。

    他们认得他。

    靖王府新近归来的世子爷,桀骜不驯,又凉薄高冷。

    听说根本没参加过科举,乃是行伍打仗出身,或许根本就不认字。

    他们各自对视,眼睛里藏着对萧弈的鄙薄。

    圣上竟然让这种人来当主考官,这简直是对他们的一种羞辱!

    “都看着本世子做什么?可是我来迟了?”

    萧弈把玩着马鞭,姿态散漫,甚至连下马的意思都没有。

    一名副考官,立刻把南承书的事情原原本本禀报给他。

    “作弊?”

    萧弈玩味。

    虽然嫌弃南承书蠢笨,但他知道,这厮根本不会作弊。

    若真想作弊,直接走他靖王世子爷的门路不好嘛,干嘛要多此一举,在袖袋里面藏小抄?

    “历年来,科场舞弊都不是小事。”姜太傅拈须,“那边作弊的二十几个人,都是要褫夺考试资格,送去官衙羁押审讯的。老夫知道,南承书是世子的四舅哥,为了避嫌,这事儿世子最好不要过问。”

    萧弈不置可否。

    他催马来到南承书身边,随手扯下斗篷,丢在他通红的屁股上。

    南承书仰起苍白的脸,哭道:“二哥,我没有作弊!”

    萧弈没有多言。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在这里,无论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他睨向姜华,“贡院已经开了,太傅不进去吗?”

    姜华见他识相,没揪着南承书的事情不放,于是微笑点头,“自然是要进去的。一起?”

    萧弈勒转马头,慢悠悠地往贡院走。

    身后传来铺天盖地的议论。

    一半儿是唾骂作弊者,一半儿是唾骂他萧弈。

    骂他明明没有参加过科举,竟然还能混个主考官。

    骂他压根儿没读过书,由他当主考官,是对这些寒窗苦读的书生们的不公和不负责。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臆想,到他阅卷时,会不会因为不识字,随意抽取录用卷子。

    萧弈余光扫过一派正经的姜华,薄唇轻勾。

    这场春闱,可是有意思的很呐……

    举子全部进入了号舍。

    贡院的大门,缓缓关闭。

    ……

    “什么?!”

    松鹤院,老夫人猛然一拍桌案。

    茶水溅了出来。

    跪在地上的书童元宝,吓得浑身哆嗦:“老夫人,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的送公子到了贡院门口,就随马车回来了。刚刚出府买烧饼吃,就听见街上其他书童议论,说公子科场舞弊,挨了板子,又被逮进了官衙!”

    老夫人捂住心脏,脸色十分难看。

    南宝衣急忙替她顺气,“四哥比谁都要老实,绝不可能科场舞弊。想来,是被什么人栽赃了。”

    她端起温热的杏仁茶,小心翼翼送到老夫人唇畔。

    老夫人喝了几口茶,稍稍缓过神。

    她伸手道:“快,准备马车,老身要去官衙探望他!”

    几个孙子孙女儿,都是她心头肉。

    承书身子骨又弱,挨了板子又被送去官衙,怕是半条命都要没了!

    江氏匆匆从外面进来。

    她脸色苍白,扶住老夫人,沉声道:“儿媳听人说了四小子的事,已经打发小厮出去探听消息。母亲,咱们不能乱了阵脚,暂且先观望观望,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慢慢坐下。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是……

    南宝衣放下茶盏。

    她温声道:“祖母、二伯母,去官衙探望一事,不如就让我去做。我是有爵位的,再加上和靖王府的亲事,官差总要给几分薄面。”

    两位长辈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最合适的办法。

    南宝衣命小厨房准备了食盒,乘坐马车往官衙大牢而去。

    狱卒收了余味的赏银,笑眯眯放她们进去。

    南宝衣穿过阴暗的监牢甬道,在一间牢房外见到了自家哥哥。

    牢房里关着不少挨了板子的书生,有的在哭,有的在大喊冤枉。

    她在牢门外蹲下,“四哥!”

    南承书抬起眼帘,见到她,眼睛瞬间亮了。

    他急忙来到牢门后,紧紧握住南宝衣的手,泪水当即涌了出来,委屈道:“娇娇,我没有作弊!”

    “我信四哥。”南宝衣反握住他的手,眉眼坚定,“进贡院之前,四哥接触过哪些人?”

    ,

    啊啊啊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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