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宝衣递给他一块手帕。

    她正色道:“大叔,不要再利用我了。我同情你的遭遇,但如果你再敢利用我和二哥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魏剑南接过手帕,撇嘴轻笑:“小姐聪慧,却太过心软。”

    “因为尝过身边所有人都心硬如铁的滋味儿,所以我愿意心软,愿意对别人好一点。我始终相信,善有善报。”

    南宝衣转身踏进小帐。

    魏剑南立在帐门外。

    “善有善报……”

    他品着这个词,轻轻嗤笑。

    虽然不屑,却还是拿出了忠诚守卫的姿态,带刀立在帐门外。

    夜渐深。

    南宝珠还没有回来,南宝衣独自睡在小榻上,很是辗转难眠。

    有小公爷在,她倒是不担心珠珠出事。

    只是第一次歇在军营,远处又隐隐传来士兵们的操练声,提醒着她这是一个有很多男人的地方,叫她心里不安。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钻进被窝似乎也无法带来安全感,反而闷出了一身细汗。

    她轻轻叹息,干脆坐在榻上,拿出随身带来的史书,借着两盏如豆油灯翻看。

    隔壁大帐。

    萧弈把接手军营的事,吩咐了下去。

    凡是军中效忠他的头目,皆都留了性命,不愿归降的,全部由暗卫诛杀殆尽,换上心腹顶替位置。

    一场军权更迭,悄无声息地在黑夜中展开。

    萧弈沐过身,换了一身黑绸寝衣。

    他懒得系上系带,任由衣领敞开,悠闲地躺倒在软榻上。

    不知道这个时候,南娇娇在干什么。

    军营帐篷简陋,也不知她是否习惯,是否睡得着。

    他淡淡道:“十苦,你去隔壁看看。”

    十苦跑到隔壁帐篷,问魏剑南:“宝衣姑娘可睡着了?”

    魏剑南看白痴般看他一眼:“你觉得,我能知道?”

    他一直守在帐外,又不是贴身丫鬟,怎么可能知道小姐有没有睡着!

    于是十苦颠颠儿地跑回去禀报:“主子,魏剑南说,不知道宝衣姑娘有没有睡着。”

    屏风后安静了片刻。

    半晌,萧弈又道:“十言,你去。”

    十言跑到隔壁帐篷。

    他立在帐外,低声道:“宝衣姑娘,我家主子问您是否睡得着。若是睡不着,可以去他帐中说说话。”

    没过多久,南宝衣抱着枕头,噔噔噔地跑出来。

    她穿着单薄的寝衣,外面系了一件淡粉色斗篷。

    白嫩精致的小脸上,似乎还特意补了妆容。

    她羞赧地蹭了蹭鼻尖,“珠珠还没有回来,我一个人睡,很是害怕,也想找二哥哥说说话呢。”

    十言把南宝衣领到了大帐,得到了一锭黄金的赏钱。

    十苦目瞪口呆。

    说来也怪,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十言得的赏钱多。

    今后怎么讨媳妇啊,好愁!

    屏风后。

    南宝衣趿拉着软绒布鞋,小心翼翼踏进来。

    即便是靖西侯居住的大帐,也依旧简陋,屏风后面只简单摆着一座黄铜枝形灯盏,一张软榻,一副桌椅。

    权臣大人坐在圈椅上,正翻看兵书。

    “二哥哥……”

    少女声音甜濡。

    萧弈侧颜冷峻而高深莫测,正儿八经地翻了一页书,淡淡道:“第一次在军营过夜,睡不着吧?”

    “心中颇有些害怕,确实难以成眠。”

    南宝衣乖巧回答。

    萧弈展开了兄长般的关怀:“在我帐中睡。”

    南宝衣抱着枕头,望一眼他的软榻。

    萧弈抿了抿薄唇,低声道:“今日才换的褥子,不脏的。”

    “我没有嫌弃二哥哥的意思……”南宝衣躺进被窝,揪住被角,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只是我占了你的软榻,你今夜睡哪里呢?”

    “今夜军中大权更迭,我不能睡。”萧弈翻了一页书,“你不必在意我。”

    南宝衣没再说什么。

    灯火跳跃。

    她注视着角落,那里挂着权臣大人的盔甲,玄铁打造,精致而沉重,盔甲缝隙间还残留着难以擦洗掉的乌黑血渍。

    她又望向桌边的青年。

    他眉目深邃英俊、气度从容沉稳,很容易让人忽视他才十九岁,他甚至还没有行冠礼。

    别家公子,十九岁的时候还在斗鸡走狗、调戏小妾,靠着祖宗荫庇混个小官,可他已经立下赫赫军功,坐上了靖西侯之位。

    南宝衣体谅着他的不容易,于是往小榻里侧挪了挪。

    她刻意留出大半床位,足够萧弈躺下休息。

    长夜漫漫。

    萧弈翻了一页书,却没心思阅览。

    他抬眸瞥向小姑娘。

    她睡姿端正,只占据小小一点床位,连被子都特意留出大半。

    虽然知道她是心疼他,但深夜看来,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睡,或者不睡,这是一个深刻的问题。

    他翻了几页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

    半晌,他放下兵书,在榻边坐下。

    替南宝衣掖被子时,却注意到小姑娘来时涂了口脂,口脂红痕都蹭到雪白的棉被上去了。

    指尖抚了抚那道红痕。

    他薄唇轻勾,微微俯身,在红痕上落了一吻。

    另一边。

    南宝珠带着宁晚舟,做贼似的潜入一顶大帐。

    她手里端着烛台,红烛燃了半截,正缓缓淌着殷红蜡泪。

    “这是什么地方啊?”

    南宝珠探头探脑,瞧见帐中摆了好多大箱子。

    宁晚舟掀开一只木箱。

    箱子里整齐地摞着无数银元宝,他拿起一只,银锭底部带有官印,是从盛京城运出来的。

    他正色道:“是盛京朝堂拨下来的赈灾银。”

    “赈灾银?”南宝珠吃惊地凑过来,“这么多箱子,得有上百万两吧?!竟也不派人在外面看守,就不怕被偷?”

    她看得出神,没提防烛台倾斜。

    一行厚重的红烛蜡泪,尽数滴落在银元宝上。

    “呀!”

    南宝珠轻呼一声,还没来得及清理掉那些红蜡泪,帐外远远传来巡逻士兵们的脚步声。

    “快走。”

    宁晚舟盖上木箱,拽着南宝珠逃离营帐。

    两人跑回休息的帐篷,从魏剑南那里得知,南宝衣今晚宿在隔壁。

    南宝珠放下红烛台,忍不住嘟囔:“娇娇和二哥关系也太好了,真叫人羡慕。”

    宁晚舟站在她背后。

    双手穿过她的软腰,淡然地抚上她系在胸前的襦裙系带。

    他的下颌搁在她的肩上,眉眼如狐狸,温柔道:“晚晚和小姐,关系也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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