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猎这日。

    山脚下已经搭建好上百顶帐篷,裴初初带着宫女们布置天子起居的大帐,忙碌到黄昏时分才算是完工。

    她取出一只黄铜貔貅香炉,仔细点上龙涎香,叮嘱道:“天子喜欢用龙涎香,春晓,你记得时时续上。”

    侍立在侧的小宫女不过十五岁的年纪,是裴初初从众多小宫女里面挑选出来的,还是第一次侍奉在天子身边,闻言立刻恭敬称是。

    春晓盯着裴初初燃香的动作,认真地记住了所有步骤。

    裴初初看她一眼。

    这小宫女眼神倔强,她第一眼瞧着便觉得那份精气神像极了自己,因此才提拔的她。

    将来她出宫以后,春晓可以代替她照顾天子。

    她这样想着,帐外传来唱喏声。

    毡帘被宫女卷起,两名内侍扶着萧定昭踏进了大帐。

    裴初初皱了皱鼻子,嗅到浓郁的酒味儿。

    萧定昭的常袍袖角被酒水染上酒渍,丹凤眼透出朦胧醉意。

    她蹙眉,上前扶过萧定昭,低声询问宦官:“陛下喝了多少酒醉成这样?你们在旁边怎么不看着点?”

    宦官愧疚:“陛下与镇南王在帐中吃宴,镇南王兴头上来了要拼酒量,陛下不肯落於下风,因此喝成了这样。”

    裴初初的神情冷了几分。

    区区镇南王,也敢与天子拼酒量。

    他是个什么东西?

    以她看来,天子并非池中物,也就是如今年少了些,将来弱冠之年,定然不比其他帝王差。

    镇南王,是在自寻死路。

    裴初初亲自把萧定昭扶到龙榻上,正要侍奉他更衣醒酒,余光掠过侍立在侧的春晓,起身吩咐道:“春晓,你来。”

    她这两年定然是要出宫的。

    天子看似温和,实则挑剔,得叫春晓提前学起来。

    春晓愣了愣,连忙低头应是。

    裴初初离开大帐,还未走出多远,就听见旁边传来喧哗声。

    她望去,篝火已经燃了起来。

    一群高门世家的女郎和郎君聚集在篝火四周,正吟诗作赋谈古论今,有擅长音律的郎君弹起古琴,一位身姿绰约的女郎便趁着乐声翩翩起舞,水袖轻扬的窈窕舞姿一时间令众人纷纷喝彩。

    是裴敏敏。

    裴初初唇角微勾。

    裴敏敏这丫头顶着“长安第一才女”的名头,当真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出风头的机会。

    她正要回自己的营帐,裴敏敏突然停下,含笑望向她:“巧了,堂姐也在?天子果然看重堂姐,去哪里都要带着你。”

    众人便都望向裴初初,眼神意味深长。

    早年裴初初是长安城里炙手可热的顶级贵女,后来不知犯了什么事儿,被雍王罚为太子伴读,如今裴家物是人非,裴初初的身份早已一落千丈。

    裴初初站姿笔挺,双手交叠在胸前,平静地看着裴敏敏。

    裴敏敏到底没经历过太多明争暗斗,眼睛里面的那份恨意几乎遮掩不住,大约是恨她当初欺骗她被天子看上的事儿。

    现在特意叫住她,是想挑衅呢。

    裴初初无意与她做口舌之争,淡淡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且慢!”

    裴敏敏立刻示意侍女拦住她。

    裴敏敏笑容灿烂:“出来看射猎,堂姐能有什么事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与我们一起玩。我刚刚那支白纻舞很不错吧?堂姐在宫中待了多年,见识和才华定然不比我逊色,堂姐能否也表演一场白纻舞,为我们开开眼?”

    裴敏敏身份很高,有她带头,四周的郎君和女郎便都起了哄。

    裴初初眼神渐冷。

    这丫头不过是笃定她长居宫中,没学过白纻舞,想叫她当众出丑,好给她做陪衬。

    这般手段,当真幼稚。

    她正要拒绝,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吵人。”

    众人寻声望去。

    篝火迷离,月色莹莹,林木萧萧。

    穿着牙白宫裙的少女抱着软枕站在不远处,长及膝盖的鸦青发丝随风轻漾,身姿单薄纤弱如凤尾蝶,正慢慢揉着朦胧凤眼,虽然年岁尚幼,却美得纤尘不染,宛如月中仙子。

    众人看呆了一瞬,回过神后连忙行礼:“给长公主请安!”

    萧明月身侧的宫女脆声道:“公主舟车劳顿了一天,本想歇下,却被你们吵醒。还跳舞,跳哪门子舞,要显摆明日再显摆不成吗?都回帐篷睡觉去!”

    裴敏敏脸颊涨得通红。

    她不敢反驳萧明月的宫女,只得和众人一起唯唯诺诺地退下。

    裴初初知道,这是长公主在帮她解围。

    她报之以一笑。

    萧明月微微颔首,抱着软枕回了帐篷。

    ……

    另一边,天子大帐。

    春晓看着醉酒的天子。

    他坐在龙榻上,手肘撑着小佛桌,生得唇红齿白意气风流,半眯着丹凤眼,骨相流畅皮相漂亮,是个很俊俏的美少年。

    她想起后宫里的姐妹每次提起天子时的憧憬,不禁微微出神。

    等回过神时,一名宦官端着温热的水进来,要为萧定昭擦脸。

    春晓想了想,吩咐道:“裴姐姐叮嘱我亲自照顾天子,你们都退下吧,这里有我就好。”

    宦官们未曾多想,径直退下。

    春晓把手帕拧成半湿,温柔地为萧定昭擦拭面颊。

    近距离看,天子的面容毫无瑕疵,骨相又这般出色,将来弱冠之年时,定然更加英俊潇洒。

    她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皇宫清苦。

    裴姐姐总说,身为女子,唯一的出头之路是积攒银钱多学本事,将来出宫嫁个好人家或者做个富贵闲人。

    可裴姐姐分明是错的,在她看来,宫女唯一的出路,是被天子纳入后宫收做妃嫔,皇妃是多么高高在上,一辈子都将衣食无缺。

    她用指腹悄悄触碰萧定昭的唇角。

    今夜良辰美景,天子又醉成这样,当真是天赐的良机。

    春晓眼底暗光流转,不知过了多久,她咬了咬唇,那抹犹豫的暗芒终于化作决心。

    她丢掉手帕,把萧定昭安安稳稳地放倒在龙榻上。

    她吹熄了几盏烛火,垂着眼帘,认真地为自己宽衣解带。

    帐中烛火微弱,一件件衣衫被丢在了地上。

    ,

    放心,初初不是善类,我试着写一个不那么良善的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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