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城门之后,安锦离看着如往日一般的街,叹了口气,往安府走去。
她本来是想好好安置一下后事的,可是以安府中人她一出格便要死不活的样子,还是先行回一趟安府。
之后,再想办法出来吧。
安锦离回去的时候,那个小丫头还在后门口等着。见安锦离回来了,马上迎了上去。
看着一脸焦心的小丫头,安锦离不禁有些好笑地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小丫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等着,但是内心里却是觉得这是一个她可以把握的机会。
安锦离从来就不喜欢过多的丫鬟,而且对丫鬟向来爱理不理。府中人虽知道在小姐身边当差是个好机会,但也从来没想过安锦离这里。
“奴婢,在这等等小姐。”小丫头羞怯地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采荷。”
安锦离笑了笑,说道:“倒是个好名字。如今在哪儿当差?”
“厨房。”
安锦离心里默默想道:原来是厨房的人,怪不得会没有心思地赶来向她说明情况。
“想留在我身边当差吗?”
采荷抬起头,亮晶晶地看着安锦离。
“说好,我不会对我的丫鬟有丝毫的额外感情,你每天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如果你做的好的话,等到你出府的日子,我会为你准备一袭嫁妆,用作犒赏。”
说完条件之后,安锦离又说道:“最后,我说一点,我不喜欢有过多心思的人。你心里可以有,不要表现出来。”
安锦离没有自己收过丫头,对于这些东西也不是特别了解。
“这样,你可愿来?”
既然安锦离连橄榄枝都抛下了,采荷马上回道:“奴婢愿意。”
“那你收拾收拾东西,过来吧。”
“奴婢谢谢小姐。”
安锦离吩咐完了,便往自己的屋头走去,对着身后的采荷说道:“等会儿到我院子找烟云。”
“是。”采荷看着安锦离,应道。
看着安锦离离去的背影,采荷头一次感到这位小姐的不同。
安锦离这个人的行事做派很温和,也很舒服。就像是苦过的人,反而更能理解别人。
“小丫头,你走运了啊。”
一旁,守着门的小厮看着这一幕,说道:“离小姐不仅待人有礼,而且出手也是极为大方。倒真是个好主子。”
采荷笑了笑。她就是感觉到这些,才敢在这儿等着安锦离。
不过,安锦离此时倒没有管这些。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烟云这个人急得快不行了。一大早上的,这小姐就不见了。没有谁知道她去了哪里,可不是愁死个人。
看见安锦离回来,烟云连礼节都不顾了。她伸出手来抓住安锦离的胳膊,担心地问道:“小姐你去哪里了啊,奴婢找了你好久。”
“烟云,我就是有些事情,然后耽搁了一下。”
“什么事情啊?”
“先前,我们不是在街上碰到了那位妇人吗?我跟妇人的娘有过交集,如今老人去世了,我便去看看。”
烟云闻此皱了皱眉,说道:“所以小姐你去了?”
安锦离搭了搭烟云的手,说道:“我与老人的一位相识有些相似,老人将我认错了。”
随后,安锦离又补充道:“没事的烟云。不过等会你要陪我出去一趟了,老人的后事我总要去看看。”
烟云叹了口气:“小姐,你就是太良善了。”
安锦离的眼神微微一转。刚刚她还觉得沈知秋善良过了头,现在又有人来说她了吗?
“我就是去走个过场,没多久就回来了。”
烟云只得应了下来。
“对了,有个小丫头不错,我把她给要了来。之后的这些事情,还需要你多多帮忙。”
“好吧。”
用过膳后,安锦离和烟云着一身白色衣裳。
她们走到了后门。
安锦离此刻也是分外严肃,对守门的人说道:“如果夫人问起,照实说。”
如果安夫人真有心查,怎会查不到这些?更何况府里面的人,到底有多少碎嘴之人。之前,也不过只有安锦离一个,倒是没有什么。
可是如今,安锦离也不想计较这些。
安夫人要查,那便查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要是真有什么,安锦离也正好看看安夫人的反应,探探她们的底。
烟云跟在安锦离身后,深刻地感受到了安锦离的强硬。
其实安锦离骨子里一直都是如此这般,先前也不过是迂回了罢了。
然后,安锦离和烟云跨出了后门。
明明春日,到了晚上,还是凉得很。
二人走在街上,天色已经稍显昏沉。
安锦离去的时候,妇人已经将一切都筹备好了。亲人和邻居坐在一桌上用着饭,但整个气氛却还是庄严和肃穆的。
妇人在一旁忙活着,一刻也不歇。不过眼中的深深疲累还是震撼了安锦离。
赶忙,安锦离过去帮忙。
烟云看着,也自是从一旁搭着手。
妇人转头,看见安锦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开口问着:“你来了啊?”
“来帮帮忙。”安锦离在旁边一边帮着妇人,一边开了口。
不过现在的事情确实是多,二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屋子收拾着。
妇人从大中午就开始张罗着这些,丧礼所需要的东西还是极为琐碎的。所以导致妇人一刻也没有停下来。
等到一切都忙活完了,街坊邻居陪到一定时间,便也都离去了。于是,整个屋子里面就只剩下老人的亲人。一下子,屋子便有些空阔。
其实老人的亲人也不是特别多。除去妇人这支的人,就没有了。
所以,当人们离去,总是多了些空旷和寂寥。
安锦离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个时候,不过她还是陪着妇人一起守着老人的身躯。
妇人的丈夫儿子也在一旁守着,默不作声。
沉默间,妇人开了话匣。
“我猜想过你会来。我母亲一直念叨着的人,是你认识的人吧?”妇人此时的面庞分外沉静,像是对于这一切都已知晓的模样。
安锦离点点头。
“我倒是想得不错,我母亲念叨一个人,念叨了一辈子了。之前她的身体条件越来越不好,好,却把那人记得格外清楚。”妇人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多少格外的情绪,好像对此并不是特别在意。
”你知晓,你母亲说的那个人,是谁吗?”
“我怎会不知?当年郑家出事,再过不久,郑良便死了。母亲在安府呆不下去了,便回来了。不过,当时安府里面乱七八糟的,母亲能回来也是脱了一层皮。”
安锦离闻言,默默攥紧了自己手。
“像你们这种府门里面的争斗,几乎是刀刀见血,却又悄无声息。导致我母亲明明离开了安府,但见到安府都是躲着走的。也就前段时间,才敢夜里出现在安府门口,找人。”
安锦离抿唇,默默听着妇人说话。
“我娘对郑家小姐耗尽了心思。临到晚年,也就我一个人为她送了终。要不是我娘有执念在这儿,我倒是宁可去城外,好好过过安生日子。先前的事情,早就与我们无关了。”
妇人依旧在那里自说自话,既像是说给安锦离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得。
旁边,妇人的儿子女儿听着妇人说话,没有多做什么其他的反应。整个屋子里面,仅仅只有妇人若有若无的说话声。
“其实你来,也是想要做个了解的吧。”
安锦离点点头。没错。除了特地来看看老人家的丧事之外,安锦离其实也想了解一下这些。
“是啊,前尘旧怨,总要慢慢来,慢慢了结的。”
说完,妇人站起来,到一旁拿了个小匣子。那个小匣子一看就起码有几十年了,呈现出一种饱经沧桑的感觉来。
“这是我娘的东西。我没看。不过我知道我娘对这个匣子很是在意。如今,就给你吧。之后,我们便也不必相见。”
安锦离默默接过了匣子,摩梭着它。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可以回去了。”交代完之后,妇人便开始逐客了。
安锦离倒是也不想假仁假义地多留,便打算起身告辞。
“万事小心。”妇人在身后说道。
“好。”安锦离应道,然后离开了这里。
现下,天已经彻底黑了。
看着天上的月亮,安锦离没有任何反应,将视线往前方看去。
人啊,总是要向前看的。
手上,还拿着那个匣子。安锦离觉得,拿上那个匣子的时候,就表示自己与安府表面上的平静,算是要一点一点撕开了。
说也不知道最后结果。
到了安府后面的时候,守门的小厮还在那里等着。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可有人向你问起我的去处?”
“有,夫人的人问了。”
“你是怎么回答的?”
小厮笑了笑,说道:“我就说小姐出去了,然后还给她们指了相反的方向。”
安锦离向烟云伸了手,烟云倒是眼疾手快,将荷包给了安锦离。
从里面取了一两银子,安锦离给了小厮。
“谢谢小姐。”小厮拿着银子,笑得很是开心。
“之后你就在府里面好好做活,如果不想要做了,我便帮忙将你送出去。之后对待任何人都不要偏私,让人抓了把柄。”
“是。”小厮正色起来,连忙应道。
“好了,锁好门回去吧。”
先前,安锦离还趁着没人知道的时候还会让小厮帮帮忙;如今,既然别人已经知道了,那就证明这个小厮也会变得不容易。
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再做那些出格的事情了。
当然,安锦离在心中默默一笑。她想要的,是光明正大的出格。
安夫人已经许久没有注意过安锦离了。
可是如今,安锦离先是连书院都不去。当然,安锦离不去便不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到了晚上,安锦离还要出去?
这件事情,还是让安夫人上了心。
所以,当丫鬟禀报今儿安锦离的所作所为的时候,安夫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阴翳。
这个安锦离,还知道上房揭瓦了不是?
“你现在,多派几个丫头看着安锦离,不要再让她出现任何岔子。”
“是。”婢女应道。
安夫人喝了一口茶,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茶水溢出来的雾气之中。
对于这些,安锦离现在并不知晓。
安锦离拿着手里的盒子,挥退了烟云和旁边的婢女。
在烛火下,安锦离看着那个匣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它。
里面,只有薄薄的几张纸。
那几张纸,上面的字迹飘逸灵动,但笔触确是沉稳而坚定的。
安锦离将纸拿了出来,在烛火下读了起来。
这里面,皆是一些书信。
安锦离看着里面的内容,便已知晓,这是她的娘亲郑良所写之信。
不知道这封书信有没有真正地送出去,但是读到的,便是郑良满心的绝望。
“无谦吾夫,想来,我们已成了两年夫妻。这两年,郑良一直沉溺于无谦待人之温柔和善。昔时,郑良也曾认为能得一心人,怕是白首也不可相离。
如今,郑良独自站在这院落中,望着这满庭之花纷纷凋零,心中不免生出万般感慨来。无谦之心,怕是如天边之云,不过短短一瞬,皆已变了模样。唯剩张良一人,痴痴望着这变了模样的云儿,望它不变其心。到了最后,一切终成水中月,镜中花。到此,唯叹此生得一不良人,空守这一方天地。
原以为,郑良当空守这一生。可实得上天垂涎,得腹中孩儿,郑良的心终是暖了些许。郑良所求无多,只望孩儿安康。”
安锦离读着这些信,看着郑良用依旧温柔的话语说着那些决绝的话语。
读了一封又一封,安锦离看出来,郑良那个时候,是被禁足了。没有想到,自己的娘亲在怀着自己的时候,竟然是个禁足的模样。
这些东西,在安锦离出生没多久的时候,便已经没有了。
自小到大,安锦离没有看见过自己娘亲的一点东西。如今看见了,却是一腔酸涩涌上心头,压得人心里面不知是个何滋味。
看着这些东西,安锦离不禁默默叹道:“娘,您可知女儿寻您,寻得有多不容易啊。”
这些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总是这么让人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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