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确定,兰陵反倒不显得那么着急南下了,自从有感而发钱庄这个模糊概念后,总是似懂非懂地问这问那,逼了我将相关的一些运营模式一一陈列出来。
虽然没有当过行长,手头上干得最长的是信贷业务,但对别的部门的职能还是非常熟悉的;总体来说国内的业务范围,下至储蓄所的出纳,上至人民银行的管理条例都能说个十之**,要说还是人金融业的培训力度跟得上,三天两头都安排不少强制学习的机会。
不要小看银行的科级干部,无论哪个,只要有个五、六年的工作经验,加上这五、六年的金融制度培训,理论上完全可以胜任一家国有银行行长,至于别的就不好说了。
现在兰陵感兴趣的已经不是牢狱般的管理制度的某业务的运营模式,而是整个系统的基础概念。她带了探讨的口气和我交流的时候显得非常自信,毕竟认为面对一个新兴产物的时候终于能和我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了,不再用求教的口气发问,直接就将自己这些天思索的问题摆在桌面上研讨,很显摆的模样,一副力压我一筹的挑衅表情。
“不用怕为难我,想不通的赶紧问,等我给朝廷制定好管理现行办法时候哭的是你。”给兰陵的问题一一解释得支离破碎,太幼稚,这哪是探讨体系基础?简直是对穿肠上门找场子,等我管理办法出台就让内府吐血去吧。还四成的押运费用……算了,先四成还是合理的,毕竟起步阶段,运营成本太高,没有高额利润刺激不行。
“那你说是什么?不用洋洋得意,都没见过的新事物,不见得我就非得比你差,你说的那些听了合理而已,至于用起来能不能顺通还两可呢!”兰陵最不待见我在她跟前这个模样,已经不讲理了,连通闻才能答理的道理都不顾,胡搅蛮缠之余还伴随了手脚上的小动作,并多次质疑我的人品。
“听道理的时候就要讲道理。”换了个自卫的坐姿,手里摸了个硬木盒子防身,“不要打人。也不要威胁人,你在外面和人探讨学问的时候就谩骂殴打一起来么?人品好不好管你屁事,就事论事,蛮横行径只能说明你除了四肢发达外再没别的优点!”
“好,你重说,我看你两次说的一样不!”兰陵对我不经过考虑随口就给她论点驳斥的行为难以理解,认为我不过是嘴皮子耍刁。“不许发愣!”
没发愣,不知道她让我说哪一点?刚辩驳得多了,一时反应不过来。“给个主题。”
“你为什么说钱庄现在出现并不合理?说内府不过是一种畸形的商业行行思维导致了钱庄的提前诞生?”兰陵不服气。她认为内府如今的运营模式非常成功,不便对外成功地施行了原始商业掠夺,还间接地拉动了唐帝国内部的商业发展,把内府比喻成一条即将进入池塘的鲇鱼,大家不动起来增强抵抗力就有生命危险。
又胡扯,这简直是糟蹋人鲇鱼。鲇鱼多辛苦,这边吃那边还要小心被养鱼的当祸害下油锅。内府根本就没有危机感,打了皇家招牌肆无忌惮的机构明显就是鲨鱼,大白鲨。
“不说内府的机制优势,先说说你的思维局限性。内府如今是个商业化机构,你作为大掌柜首先考虑的是内府用什么手段来赚取更多的利润。以商论商产生钱庄这个念头无可厚非,非常正确。”起身端了茶碗放两人中间,指了指里面的茶水,“纠正一点,我没说钱庄不能出现,我是说除了汇款外,若要发展其他业务可能有点早而已。就和这茶水一个道理,大环境不允许你把这种东西作为一个完整体系来搞,你现在做的一切探讨都是不必要的假设。将目光锁定在汇款业务上就行,搞好它对国家是最大的贡献。”
“这和你以前说的话不同,当时订制度的时候你拿出那么些经营办法,又是收存又是放贷,说的我心思飘摇。可今天来怎么就换了口气?”兰陵拧了眉头鄙视带不屑目光扫过,“我依照你的说法才把道理想周全,如今你又矢口否认了。”
苦笑下,“当时和现在不一样。当时我婆娘想赚钱,站了你男人的角度尽心尽力地帮助你,恨不得让你连户部银库都挖走。可现在我成了朝廷任命的银监,咱俩成了猫和老鼠的关系,我适时限制你的权限是正确的,你在我的限制之内掏空心思钻空子也是正确的。”轻轻将兰陵拉到身边,柔声道:“现在放开内府不谈,你换个立场站在我一边来思索,既然顶了这个公职,我若是要在这个职权上稍微给内府有一点点倾斜是什么后果呢?”
说着拉过兰陵的手用尽全力地捏住,“你挣扎,用全力。”
很失败,兰陵手劲稍微大点,一下就挣脱了,好像还没用全力,看了手不解地望着我。
“看,这就是咱俩的实力。我用这么大力气都捏不住你,若再给你更宽松的环境的话,朝廷才设置的银监就如同虚设。”
这一直是我头疼的问题,皇权至上的年代里,想一碗水端平简直是个笑话。非得设立个银监走过场,而我的搭档李义府同志的倒戈天赋比我更胜一筹,这位子不好干啊。我如今制定的银监政策可以说是严格到苛刻,死死将钱庄的业务限制在汇款上,至于揽存的基础业务和钱多了搞信贷之类一律不允许,发现就是重罚。
不这样不行,金融业里最不好管理的就是信贷,而且在金融概念一张空白的年代搞信贷的条件还不成熟,要知道银行的信贷业和民间放贷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是两码事。
首先没有标准的货币准绳,民间铜钱和银钱之间连最基础的兑换概念都模糊不清。虽然官方设置了银、铜钱兑换比例,却又明令禁止银钱作为一个流通手段,甚至对银矿的开采都有苛令限制。而铜矿开采手段相对贫乏,难以让铜钱广泛流通。这些年虽然好了点,但铜币作为通货还是难以尽到自身的责任,自然就衍生了一些辅助通货,锦绢、蚕丝、甚至粮食。
打个比方,我从钱庄里贷了一万贯现金,归还时候我的财富足以归还这一万贯的本金和利息了,可受当时条件限制,我手上还没有这么多存款和现金。于是带了绸缎、粮食甚至国家限制的银子来还帐,作为钱庄用什么办法来估算这些东西的价值?市价还是均价?反正总有一方要吃亏。看似可笑,用一千多年后的货币机制难以理解这其中的艰难,可这的确是金融业最原始的运营模式,不满足这个基本条件就难以在上面形成一套成熟的金融体制。
如今就加官方自己都认为自己的货币机制不合理,却受环境约束找不出更合理的办法,银本位?铜本位?银铜混合本位?什么本位都不全理,受一间制约,爱管理制度限制,想打破这个约束就得逐步提升整个社会的生产力,将整体实力提升到一个新阶段。
不成熟,甚至连银行业最基础的狭义储蓄都难在开办。我存一只鸡,他存一只羊,要问我俩为啥不存钱的话,很遗憾,虽然家里看上去很富有,可手里仅有的一点通货还不舍得存银行吃利息。羊不少,要不我再多存几只?
这是根本,金融业是以大唐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大唐社会成员对财富的积累为前提的,一切业务都是围绕了以上两个中心来开办。对这么庞大的内容我无能为力,兰陵只能长吁短叹。
“是蜃景啊。”兰陵懊恼地敲了敲桌面,“你怎么不早说这些道理?为什么老是让人听了高兴的时候却淋下一盆凉水呢。”
“农学、工学、织造学等等新兴学科,踏踏实实地把这些都搞上去。科学就是生产力,有了生产力就能逐步地提升社会财富的积累。”摸摸兰陵头发,安慰道:“其实积累的过程就是我们学习的过程,完成积累靠的不光是我们这些人。农户、商人、工匠,最重要的是军队。发展自己,掠夺别人是个关键,靠汗水,也靠鲜血。其实谁的血都无所谓,后世人从不在乎自己的祖先做了些什么,只在乎自己的祖先给他们留下了什么,你确定要给一千年后的人留点啥呢?”
兰陵忽然想开了的样子,朝我挑挑大拇指,挑挑眉梢,“说得好!我只想现在如何如何,至于别的什么都不想给他们留,让他们坐在我们的坟堆上哭去吧。难道我们现在无论遇见什么挫折都去怪老祖先么?他们没有挖太多的铜,他们没有留下太多的银子,他们没有把周围国度的金银财宝都搬回来好让我现在混吃等死?”说着放声大笑,朝我指了指,又朝自己指了指,“我们长了手,老祖先没挖的是留下让我们挖,老祖宗没抢的是留下让我们抢;我们长了心,他们没寻思到的我们帮他们想,祖辈们该做的已经做到了,剩下的我们干!”
唐朝个女人,这番话听得我心里不是滋味。气度啊!钻在瓶瓶罐罐里炫耀老祖宗功绩的同时却不思进取,挖了祖先的坟墓还埋怨着从什么朝代开始积弱难返理所当然地指爹骂娘,是嫌自己丢的人不够还是嫌老祖宗留下的太少?最可笑的是有人嫌老祖宗没有把倭国打下来,然后害得人家打上门来?谁知道呢,反正这也可以算到老祖宗头上吧。
“别太伟岸了,这样会让我置疑你的性别。”掂了脚终于比兰陵高过一头,提醒道:“你忘记生孩子的事了?”
兰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女人不该说这话,就是想通了一时感慨而已,别在意。”
“不要紧,偶尔这样子挺好。”我承认,自己不过顶了个唐朝护照而已,混了个绿卡,却还没人家的风骨。想法就不一样,气度也比不了。盛世的人,尤其是骨子里渗着自豪的年代,不是我这种生活在幽怨中的人能比拟的。
时间问题,或许再有几年我会将自己的来历忘却,彻头彻尾地变成唐人,最少能变得和他们一样的心境。已经有进步了,真的,我已经开始为国家着想了,至少在农学里和刘仁轨这老不死的讨论问题时已经可以容忍他指手画脚。甚至感觉到李义府被迫和我商量银监制度时候对我的敬意,因为这是我今生第一次站在国家委任的职务上考虑问题,的确,第一次。
“能感觉出我的变化吗?”
颖摇摇头,和二女对望了一眼,“这两天倒是不忙了泡澡了,您今天一身汗味。”
“这不算,别的,仔细看看。”
颖和二女一起摇摇头,懒得理我。一个勾袜子,一个记帐本,无视我存在。太可恨了,新人新气象就这么被否定,朝二女脑门推了下,眼神朝澡堂那边指了指。
二女会意,扔了帐本跑去确定了下,回来给我作了个肯定的动作。意思老四还在,这次去比上次更危险。
没事,咱泡澡的地方多,胡乱找了几件替换的衣裳塞衫子里,走了门口才给颖打招呼说晚上回来晚。不用等我云云,趁颖答应的空档夺路而去。三里太近了,没用力气走就到,兰陵正规划了钱庄的事入迷,拿了我给她设计的防伪戳模型摆弄,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银行通用的手工戳记器。很好造,通了其中的道理后也很好伪造,没办法,反正总会有诈骗案发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银行的安全体系就是随了诈骗犯业务水平的提高而提高,永无止境。
“少跑我家来,你家没有?”兰陵翻我一眼,拉了我的衣襟按在手工戳记模型上使劲一按。压合的凹槽数字就出现了,幸亏没有油泥,要不这衣服就完蛋了。笑道:“打了这记号就是真的了,真有意思。”
“不许侮辱我!”使劲搓揉衣襟,幸亏衣料有弹性,拉拽几下基本恢复平展,“快,让人准备热水,我着急洗澡!”
“嗯,”兰陵笑吟吟站起来,“一起。”
水有点热,坐下去也没我家的舒服,脚底下也没我家的平整,将就了。露个头,脑门捂个热毛巾,台子上长颈瓶里装了酒,大肚子瓦罐放了几把蜜饯随手掏了吃,兰陵正靠我身边闭目养神,不时地张嘴等我朝里面塞果脯进去。
舒服,索性一骨碌连脑袋都缩水里憋一阵,再猛地送出来大口喘气,太美了,随手给水淋淋的毛巾捞出来贴兰陵脸上。
“讨厌,”兰陵给毛巾拽下来扔我脸上,笑着将身体整个贴过来,“我最近想呢,什么时候过去好。咱们先出潼关去淮南呢,还是直接过岭南等事情办妥了再绕道淮南回来?”
“等等啊,先得知道什么时候怀孕。”这是个先决条件,要不就是去阿富汗也没有用。
“妾身觉得已经怀孕了,这几天老是害喜。”兰陵缓缓将胸膛压在我身上,刻意让我感受她有力的腹肌,轻轻磨擦。
“话不能乱说,除了害人,再没见你害过别的。”笑了,给兰陵身子搬过来放在腿上,脸贴了脸,“前天吃鱼的时候没见你比我塞得少。”
“妾身以前不动鱼,忽然开了胃口,说不定就算是害喜了。”眯了眼睛哼哼几下,环搂在我肩膀上。
也不看看吃的什么鱼,肉墩墩的鲇鱼既没有腥气又没刺,裹了各种调料和好的蛋清炸得酥香,上面还淋了我精心配制的芡汁,都吃完了才想起问是什么肉做的,这也叫吃鱼?鱼啊,滑滑的那种……
“别笑,真的好吃呢。”兰陵被我笑得羞涩,身子贴住晃了晃,细声问道:“说鱼,您想什么呢?不老实……”
三里路,来的时候蹦蹦跳跳,回去的时候磕磕绊绊,摸爬滚打,眼花缭乱。看来鱼不是个好东西,要忌口,不能多吃,今天有点过头了。老天爷体谅我,就像颖体谅我一样,她虽然不相信我头发没干是因为过**的关系,便还是让把老四撵出去给我腾出澡堂,然后……然后就可以写墓志铭了!
没去给国家效力,虽然我很爱国,可身份不允许。一早就向床上打死不起,让农学见鬼去,种大烟都无所谓;至于银监,李义府爱咋办咋办,就兰陵说的话,不用给后世留东西,活眼前的,都爬坟上哭去!
“六天了,您得病什么时候去?农学都来人问三次了。”
“管不着,养好身体是本钱,往后少叫我猛洗澡!”六天洗四次澡,美很,铁打的也洗死了。尤其是兰陵,咋就不会体谅人辛苦呢,我家明明在澡堂,非得让我去她那边沐浴,恼道:“赶紧,抓药我吃,全大补的,补死为止!”
“没您这么样子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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