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首级安葬好,两人立了一块无字石碑,总算让这些前来除妖的义士,不至于死后没有了葬身之地。
两人进了白龙祠,里落了一层浮灰,显然有一阵子没有人来过了。只有神台前的香炉里的香灰,昭示着往昔的人烟香火。
但是这泥塑上的偶,此时却已不在,空余一个底座和一团泥灰。现在村民祭拜的也不知是那条白龙,还是那个刚被巡法天王斩杀的谷阳江水神。
晏青看着冷清的庙宇,不由暗暗感叹一声:“果真如道长所说,在这红尘世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就算是神灵,你的神号能在众生心中驻留一时,但终有一日会被人忘却。庙宇被毁,神像倒塌,又有几尊神灵,能做到无怨无悔?”
心中有几分感触,对师子玄说道:“道长,听那村民说。这白龙庙供奉的本来是一条白龙,后来那水神登了神位,为何不重立庙宇?一处神域,可以立下两个神庙吗?”
师子玄说道:“那谷阳江水神一职,不属三山五岳,而分数天下水司。谷阳江归并入海,却也聚流千百河流。故而谷阳江水神庙宇,是在江心的水府之中,并不在红尘世间立庙。”
看了看那空空的庙宇,叹息一声,说道:“而这条白龙,是被村民自封了这白龙河的河神,又为它立了神祠。看起来是冒犯了正神威仪,但实际上,它根本没得到任何神职敕封。对于谷阳江水神来说,最多只不过是一个有些能耐的妖灵,根本算不上是冒犯。”
看了一眼四周,说道:“至于这被毁的神像,应该是那条白龙。据我猜测,应该是这些村民自己毁去的。”
晏青闻言,不由惊道:“怎么会?那要求供奉血食婴孩的是那谷阳江水神,与这白龙何干?”
师子玄幽幽叹道:“众生眼中的神,并不是那居于虚空之上的正神。而是心中的偶像。它来的快,去的更快。若你能给予众生以庇护,他们自然会敬你,供奉你。若你不行神职,兴风作浪,为祸一方,这神祠庙堂,就会如同这地上的泥偶一样,最终化灰成尘。”
晏青突然感到心中一阵烦闷,闷声坐在了地上。
深夜,阵阵浪风吹进,弄的神祠前的大门嘎吱作响。
此时虽已入夏,河面上却寒气骤涌,水气弥漫。这白龙河,处处透着怪异,水面之下,隐隐能看到许多白鳞映着月光,闪闪发亮。
就在这时,一股江风带着鱼腥味,吹进神祠,师子玄和晏青同时睁开了眼睛!
“有妖邪窥视!”晏青站起身,走到神祠门前,目光幽深的凝视远方。
那黑漆漆的河面上,隐隐可见映衬月华的鳞甲,暗潮汹涌,也不知藏着多少妖邪。
“都是一些刚得灵智的小妖,他们还不敢上岸。”
师子玄看了一眼,说道:“坐下吧。都是扰乱人心的伎俩。”
话音刚落,就见白龙河水骤然分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鱼头虾脑,下身是人形的水妖,没有双足,脚下踩着水汽,徐徐行来。
师子玄微怔,说道:“尚未化形,怎能在陆地游走?”法目一观,就见这两个水妖的身上,蒙蒙透着一股青光,正是神力加持在身的表象。
“此地已经没有神灵,怎么会有神力加持?”师子玄不由吃了一惊。
这两个水妖,走到白龙庙前,忽然见到木桩上空空如也,不由尖叫了起来:“头哪里去了?这些凡人,胆子太大了。竟敢将首级收走!”
这两水妖,气急败坏,哇哇一阵乱叫,好像这些人的首级被收走埋葬,是冒犯了他们的忌讳一样。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让河神爷知道了,一定要驱水淹了他们的村子!”鱼头水妖瞪着鱼眼珠子,四处乱看,气急败坏的乱吼道。
虾头水妖捋了捋须子,探头往白龙庙里看了一眼,说道:“去里面看看,或许又是那些修行人来捣乱。”
鱼头水妖冷笑道:“这里挂了这么多人头,他们还敢前来?真个是找死。河神爷还是太仁慈了。要我看,何不把这些人,全部抓进水府,圈养起来,就如同人饲养鸡鸭猪狗一样?”
虾头水妖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河神那是慈悲。不想做的太绝。况且现在谷阳江的水尊大神死了,整个水域都乱了套。河神爷的根基还没稳固,又要争那水尊正神一职,没空理会。不然你以为只是斩几颗头颅,挂在这里警告这么简单?”
这时,一个清冷又含着无穷怒意的声音传来:“听你们这两个畜生说来,那位‘河神爷’吃人残杀,兴风作浪,反倒是慈悲了?”
两个水妖吓了一跳,纷纷提起手中的分水刺。
抬头一看,就见一个提着宝剑的剑客,从庙宇中走出来,目光如刺,凝视两妖。
“又来一个送死的,还是个使剑的!”
鱼头水妖死死的盯着晏青手中的御皇剑,贪婪的说道:“好一个漂亮的宝贝。拿来去献给河神爷,怎么也能得个水湾河沟的小神做一做。”
虾头水妖却是直流口水,吞咽的说道:“白花花的人肉啊。虽然老了点,皮肤糙了点,但还是能吃的。”
晏青气极反笑:“好妖孽,也感妄言吃人!”
虾头水妖冷笑一声:“就许你们人类捕鱼吃虾,却不准我们吃人吗?这是什么道理?你们这些修行人,不是像来口口声声说众生平等吗?怎么我们水妖吃人,你们就听不得,见不得了?”
鱼头水妖也嘀咕道:“好好的一盘菜,跟那牛羊猪狗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百斤肉?最多是美味了些。”
晏青被两个水妖一唱一和,噎的够呛,想要再说什么,却觉得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但此人毕竟是剑修,行的是杀,砍,化,求的是快意恩仇。一时想不通,索性不想,一切杂念通通放在脑后。
“满口妖言,也敢卖弄。某家不善言辞,唯有以剑回应!”
晏青抽出御皇剑,提剑便杀了过来。
两水妖也不惧,扬起手中分水刺,迎剑而上。
好妖孽,一个个凶狠非常。那江面之下,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却是比红尘世间更赤裸裸的弱肉强食。
晏青纵剑破敌,竟一时被两妖拦住,不由暗暗心惊道:“不过是两个水妖,就能阻我手中宝剑一时。如果是成千上万的水妖,那该如何抵挡?那河下的河神,又该如何厉害?”
心中震惊,手上芒却更盛三分。
内息运转,御皇剑绽出三寸青光,凌空斩来。那鱼头水妖大吃一惊,手中的分水刺竟然如同快刀切菜一样,立刻被斩成两半。
“好厉害的剑!”
鱼头水妖侧身欲闪,却快不过剑客手中的剑,顺势而下,被刺中了右肩。
这鱼头水妖身上的鳞甲,是用自身鱼鳞炼成的一件护身宝物,被剑锋扫过,虽然未被刺穿,却也留下了一个血窟窿。
吃痛大叫一声,鱼眼珠中不由流露出一丝惧意。
“宝贝厉害,不要跟他缠斗!”
虾头水妖叫了一声,拔腿就跑。
鱼头水妖却是慢了一步,就见这剑客,眉心突然钻出一柄青色的小剑,附在手中剑上,振手一挥,白光烁烁,让此妖有一种漫天入地都是寒锋的错觉。
这水妖,吓的亡魂大冒,从腹中,裹出一口水,噗的一声吐出,做成个水箭,直往晏青身上打去。
“斩!”
晏青看也不看,怒喝一声,剑锋上的青光也由虚化实,飞出一道灵光,先绞碎了那口水箭,又在鱼头水妖的脑袋上绕了一圈。
便见这个鱼头水妖,颈前多出了一道缝隙,好大的一颗鱼头,直愣愣的掉落在地,滚的老远。
此妖一死,立刻现出了原形,却是一条黑鳞大鲤鱼,足有二三十斤重。
那虾头水妖却是狡诈非常,一见晏青剑术了得,便知不妙,立刻脚底抹油。
晏青杀意升腾,等他斩杀了鱼头水妖,回身再寻那虾头水妖时。此妖已到了河边,纵身跳下,消失在了滔滔浪花之中。
“好妖孽,逃的到快。”
晏青眼睛眯了起来,收剑归鞘,凝视了河面许久,这才提着鱼尸,转身回了神祠之中。
却说那虾头水妖,入了河中,一路下游。便见河水深处,有一个水府,坐落其中。
水府门前,一个巡河的夜叉,叫住虾头水妖,说道:“虾爷,你不是去河岸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岸上来了个凶人,剑术端是厉害。见面就杀,老黑那厮为了救我,抵挡了一番,却是被斩了脑袋,丢了性命。”
虾头水妖呜呜了两声,又道:“这是来了高人,大祸事了!我要去见河神爷,劳烦兄弟进去给我通传一声。”
这夜叉一听,连忙说道:“既是祸事了,还通传什么?快随我进去面见河神老爷。”
虾头水妖连连点头,跟着这夜叉就进了水府。
入了其中,便见许多河蚌变化成的女妖,在这水府之中,又是唱曲儿,又是跳舞,莺莺燕燕,好好一个河神府邸,却弄成了烟花红粉之地。
就见这神座上,卧着一人。龙首人身,竟是一头鼍龙(音同驼)。眯着龙目,听着曲儿,赏着舞,倒是自在。
这时,夜叉和虾头水妖走了进来,一路低头疾行,到了面前,就听夜叉跪地说道:“河神爷,出大事了!”
这自封为“黑水河神”的鼍龙,皱了皱眉,挥手止了歌舞,让这些蚌女退下,漫不经心的说道:“什么祸事?难不成是泾灵湾的老泥鳅打来了?”
虾头水妖连忙禀告道:“河神爷,是岸上来了一个狠人,是个使剑的。就在那白龙祠前,撞见我和老黑鱼,二话不说,提剑就杀,不过三两个回合,就斩了老黑鱼的脑袋。”
“哦?又是人间的修士?”黑水河神皱眉道:“那老黑鱼,虽是个杂种,却有一点黑龙的血脉,有几分神通。竟被那人斩了?此人只怕是个剑仙,不好对付。”
哼了一声,说道:“这些修士,真是吃饱的没事干,杀了一批,又来一批,真是恼人。本神如今正在炼一枚至宝,如若炼成,登那水神大位,便易如反掌。此时却无法离开水府,这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鲅大尉忽然上前说道:“河神爷,这些人身修士,向来都是自诩道德,要个面子。不如我们退一步,与他们好好分说一番,让一步,先糊弄他们回去。若他们不识趣,不肯走,再做计较。”
黑水河神闻言,眼睛一亮,说道:“好!先礼后兵,方显本神胸襟,莫要说本神以大欺小,不讲道理。”
迟疑了一下,说道:“只是这使者,却要选一个能说会道的,不知你们何人愿去?”
水府中众水妖面面相觑,却听这鲅大尉说道:“都说老而不死是为贼,越老越是精明。若论长寿,谁有那龟老长寿?河神爷让他去,定然能立建奇功!”
黑水河神闻言大喜道:“此言大善。非那老龟不行。”
定下人选,这河神便派人拿了神旨,去找那龟老,上岸说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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