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英奇道:“在哪?”
“先出去。”
众人一起出了密道之后,唐进吩咐:“你们兄弟二人带人守着这个密道,哪也不许去,也不能下去。”
唐晓森和唐晓磊对视一眼,有些愕然。
唐进淡漠的道:“如果做不到,那就回忠叔身边去。”
唐晓森和唐晓磊都是和唐进从小一起长大的,只是被唐忠管教的很好,和唐进也不亲近,唐海不喜欢唐进,唐忠也便觉得唐海说的对,唐进就是不务正业,这样时日久了,他两个儿子便也潜移默化觉得唐进是个不务正业的。
这次跟着唐进过来,两人心中都是不服气的,觉得唐进又没官职,凭什么使唤他们,而且他们想立功,若不进这密道不知道人去了何处,如何立功?
唐晓森不客气的道:“你是谁啊,凭什么你让我走我就走?”
唐晓磊也道:“就是,这密道还是我找到的呢,你想赶我们走,独霸这份功劳,门都没有。”
唐进淡漠的扫了兄弟二人一眼,“那我走。”说完大步离去。
廖英也是看都没看那兄弟两人一样,跟上了唐进。
他从海陵破辽的时候就跟着唐进,这些日子下来对唐进已经有些了解,如果唐进不是胸有成竹,不会这样。
唐家兄弟带来的人本就对唐进不服,此时自然也不会有人跟上去,唐晓森还冷笑:“装模作样!”
两人从驿馆出来,上了马,廖英就问:“大哥是不是已经知道元睢和赵疆的去处了?”
“嗯。”唐进淡淡应了一声,“咱们去城南观音庙。”
廖英怔了一下,没有迟疑,很快打马跟了上去。
此时天色已晚,两人骑马一路飞奔,等半个时辰到了观音庙的时候,已经完全入夜。
两人下了马。
因为最近城中连番出事,这原本就门庭冷落的观音庙越发显得萧索,早早就落了锁。
廖英指了指门,以眼神询问唐进是否上前敲门。
唐进摇摇头,两人绕到了庙院侧面,翻墙跳了进去。
这观音庙本就是常州一座小庙,平时香火极少,庙中姑子也不过几个,此时多已休息,整个庙中黑漆漆的,只有靠角门的一座偏院里还亮着灯火。
唐进带着廖英靠近了那院子,停在院外朝里窥探。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进了一旁的偏次间。
廖英陡然瞪大眼睛。
今日是初六,天上一弯上弦月,虽光亮有限,廖英却借着屋内的烛火看清了那女子长相。
女子一身青衣劲装,眼尾赫然有一枚黑痣。
是唐薇,她怎么会在这?!
很快,唐薇进去的那间屋子里传出虚弱的叫喊声:“求你放了我,求你……求求你……”
唐进比了个手势,两人直接跳进了院中。
屋内唐薇听到声响,极快的出来,看着唐进的时候,神色既错愕又复杂,然后很快恢复冰冷板起脸孔,“你们原来也是认识的。”
一开始唐薇只以为廖英和封长情认识,唐进或许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但此时一瞧才知,这三人根本就是一起的。
唐进道:“姑姑的身子恢复了?”
唐薇不答反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唐进指了指一旁一颗高大的细叶松,“整个常州,只有这观音庙有这种松树,松针独特,我在密道看到了。”
这观音庙,本是唐薇常来的地方,后来她带着唐进来过几次,而且,前世唐进从元睢的床上救了唐薇之后,唐薇就是藏在这里。
唐薇神色僵硬,没有言语。
她跟在元睢身边那么久,一次意外听到赵疆和手下谈话,才得知了赵疆床下的密道,当她那日制住廖英出来之后,正是总兵衙门的府兵围困驿馆的那日。
她从密道进入驿馆,将赵疆和元睢两人全部带走。
唐进道:“姑姑,把元睢交出来。”
唐薇冷笑,“他设计祸害我,我要亲自处置他,这个人我是不会交给你的。”
唐薇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而且性情火爆。
盛枫敢背叛她在外面乱搞,她就占着盛夫人的名头,让他连个女人的头发丝都不能带进盛府,元睢肖想强她,她自然不能忍,只是因为当时被唐海用唐进的性命威胁,她一忍再忍,差点就被元睢玷污。
如今她算是看明白了,唐进自有本事不被害了去,而她……她就是唐海手上一个可以用的棋子,这血淋淋的事实让她恶心不已,她知道唐海是不会为她主持什么公道,所以她自己讨!
唐薇冷笑道:“我知道这个元睢是赵王世子,若他在常州出事,那常州府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你父亲唐海最怕的就是这个,是不是?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和你父亲如此一条心了,嗯?”
她为了唐进的性命忍着被元睢骚扰,可到头来唐进不但靠到了唐海身边去。
这才是最让她恶心的事情!
唐进沉默以对,他看着唐薇那冰冷又憎恨的表情,确定她一点也没有假装,那么,前世她也是对元睢如此憎恶恶心吗,为什么又要跟自己说自己坏了她攀高枝的路……
唐进心里无限复杂。
廖英忍不住道:“大哥没和谁一条心,那元睢若在常州府出事,引得赵王发怒,会牵连一片,也会牵连千户大人啊。”
唐进淡淡道:“把元睢交出来吧。”
他太过了解唐海,如果找不到元睢,必定要有人做替罪羔羊,而封长情是最后一个接触元睢的人,即便她不承认,也躲不过唐海的猜疑。
唐进越是这样,唐薇越是心寒,把心一横,“我养育你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今天我是不会把元睢交给你的,除非你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唐进眼中冷光一闪,“姑姑这是在逼我和你动手?”
唐薇冷笑道:“我知道你在海陵学到本事,能耐了,来,就让姑姑看看你到底都学了些什么!”
话音一落,唐薇忽然朝着唐进击出双掌。
唐进抬手就将她的双掌击飞,以眼神示意廖英去找元睢,自己则拦住唐薇。
唐薇功夫不错,但当对手是唐进的时候,明显处于下风。
眼看着廖英已经把关在屋里的元睢和赵疆拖了出来,唐薇气愤难抑,忽然提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唐进,你今日敢带走元睢,我就死在这儿。”
唐进脚步凝滞。
他回头。
唐薇像是怕他不信一样,手一动,纤细的脖子上立即出现一道血痕。
唐进剑眉一拧。
廖英看不下去了,“千户大人你这是何必,元睢和赵疆是唐总兵要的人,你这样,不是逼着大哥和唐总兵对着干么?”
唐薇冷冷道:“你是什么东西,我跟我侄儿说话,与你何干?!”
廖英僵硬的闭上了嘴,真不知唐进如此冷静沉稳厉害的人,怎么会有唐薇这么个蛮不讲理的姑姑。
唐薇好歹对唐进有十年养育之恩,他又怎么能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自戗?但元睢他是必须要带走的。
电石火花间,就看到唐进忽然弹出一块石子,当一声,唐薇手上的长刀掉到了地上。
唐进慢慢道:“姑姑这是何必?你留着命,总有报仇的那天,不是吗?就算我今日带走元睢,以后也有的是机会,姑姑若执意如此,非要自尽,那我也没办法。”
唐薇本就是吓唬他,此时见他竟然一点不在意自己死活,心里越发气闷,冷冷问道:“你这么着急带走元睢,是为了那个姓游的吧?”
她当时通过密道进到驿馆的时候,正好看到封长情长枪插入青砖半尺有余,封长情是最后一个见过元睢的人。
她敏锐的知道,这才是唐进非要带回元睢的理由。
她养了十年的唐进,如今为了一个在海陵认识的不过一年的女子不顾她的屈辱!
这让她心头烧起了一股诡异的火苗。
唐进没有吭声,提着元睢和赵疆跳出了观音庙。
唐薇大喊:“唐进——”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
唐进在短短三个时辰之内,就找到了元睢和赵疆,并且把人带到了唐海面前。
唐海震惊之余,对这个儿子有了全新的认识。
“你是从哪找到的人?”
“城南观音庙。”
唐海和唐薇一向不亲近,并不知道那地方是唐薇常去的地方,此时他也不关注这个。
元睢和赵疆,如今在他手里,就像是烫手的山芋一样,无法处理。
很快,唐忠大步而来,道:“什么都没找到,元世子一直痛的唉唉叫,赵疆也因为腿伤昏死了过去。”
唐海皱着眉头,“那就先找人给他们医治再说。”说完看了唐进一眼,“你也受伤了,下去休息一阵吧。”
唐进手臂上的伤势因为动武已经沁出了血迹。
唐进道:“不打紧,我想去漳州。”
“哦?”唐海是粗汉子,想不到什么儿女情长上去,而且,封长情现在那张脸也实在难以让人联想儿女情长,只以为唐进是担心唐素的伤势。
唐进又补充道:“那位神医医术极好,或许能快些把元世子和赵疆救醒。”
唐海若有所思的看着唐进,没想到唐进这么懂得为他分忧,看唐进的眼光也带着几分欣慰,“那就快去吧,快去快回。”
“是。”
唐进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第一时间先进了灵域,就看到银树下,石桌上,封长情留下的两张纸,一张是关于唐素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另外一张么……
猪头?!
唐进挑起剑眉,似笑非笑的瞧着那张图画,很快收起,揣入了怀中,提笔写下另外一张纸:我去漳州找你。
然后从灵域闪了出来,重新给伤口上药包扎,换了干净的衣服,就带着廖英骑马离去。
此时已经入夜,本不宜赶路。
但封长情离开已经有三四个时辰,晚上说不定会休息,他们正好能追上她。
唐进自己紧着去追封长情,倒也不知道疲惫,就是难为了廖英了。
唐进也曾劝他留在常州休息,但廖英坚持,自己是唐进的副将,唐进是自己的大哥,大哥去哪,他自然要跟着。
唐进笑了笑也没拦着他。
……
午夜,一个人影出现在总兵衙门外面的大街上。
此时整个常州一片寂寥,那街道上的人影就显得突兀而萧索。
他一直走到了总兵衙门门前停下,守卫的士兵立即打起精神眯起眼,诧异道:“千户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
“嗯。”唐薇一张脸隐在暗处,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迈步上了台阶,就要进衙。
士兵问:“这么晚了,千户大人突然来衙门,不知有何要事?”
唐薇看了他一眼,奇怪的问:“我大哥是常州总兵,我是常州千户,来总兵衙门还要跟你这个小卒报备不成?”
士兵忙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个时辰,衙门已经落了锁……”
唐薇冷冰冰的道:“我前些时日在衙门里落下了东西,现在着急用,让开吧。”
“可是……”士兵还想再拦。
唐薇却直接越过他,推开门大步进去。
士兵的瞌睡醒了大半,赶紧招呼另外一个同伴去向唐海禀报。
唐海这几日因为唐素元睢的事情都没怎么休息,精神困乏,今日找到元睢,神经得到放松,也能入睡了。
却不想,刚睡下不到半个时辰,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并着唐忠焦急的声音。
唐海翻身而起,阴沉道:“什么事?”
“唐薇回来了!”
“什么?!”唐海瞌睡去了一半,立即掀被下床去开了门,“人呢?”
“去了总兵衙门。”
唐海一怔,她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回,还去了总兵衙门——
“快,快去总兵衙门——”
吩咐完唐忠,唐海自己也立即穿戴整齐,策马奔往总兵衙门,到的时候,整个总兵衙门却是一片慌乱。
“怎么回事?!”看着神色凝重的唐忠,唐海心一沉,心中有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
唐忠低声道:“唐薇她……她把元睢给杀了……”
“什——”唐海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好不容易找到的元睢,竟直接死在他常州总兵衙门里,这下让他如何跟赵王交代?!
“唐薇人呢?!”唐海利喝一声跳下马,就朝大步走进去。
唐忠快步跟上,“发现的时候已经让晓森和晓磊把人扣住了,现在除了看守的人和我们父子,还没人知道元世子已经死了。”
等唐海和唐忠到了现场的时候,刚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元睢死在软禁他的屋子里,被斩了一只右手,犹瞪着眼,死状凄惨。
而唐薇,就被扣在当场,让唐晓森和唐晓磊两个压着跪在地上。
唐海急火攻心,飞起一脚,直接把唐薇踢飞到了院子里。
砰一声,唐薇重重落到了院子中央。
“你个蠢货!你杀了元睢,你知不知道这样子会害了整个唐家?你自己也不想活了是不是?!”
唐薇噗出来一口血,艰难的抬着头冷笑,“我想不想活了,能不能活,你几时在意过,你在意的只是你自己的前途吧?你这么爱惜自己的前途,如今元睢死了,我看你怎么办!”
唐海大骂:“怎么办?是你杀的人,我便将你交出去,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负责!”
唐薇唇角还在滴血,脸上却挂着笑:“好啊,你就把我交出去,我见了赵王就说是你指使我干的,我把你的那些谋划都说出去,有本事你就把我交出去!”
唐海差点气昏了过去。
这么多年了,唐薇的确跋扈彪悍,但始终对他还有些敬意,可这些敬意却在他默许元睢祸害她的行为时候打碎,还有,她一开始觉得,唐进找元睢,是为了那个在医馆长枪插入青砖半寸的女子,可她知那女子貌丑,满脸斑点,唐进就是再怎么也不可能看上那种货色,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唐进这么着急的找元睢,就是为了唐海,为了让唐海跟赵王交代。
自己亲手养大的唐进竟然不帮着自己洗刷屈辱,也靠到了唐海身边去。
她心里只觉得恶心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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