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车走的慢,白方和苍衣的铁卫走一段就要停一段。
两人心中都略有抱怨,但他们毕竟是跟着白瑾年和蒋玉伦的人,见惯各种大风大浪,自然镇定。
而且,这次去救的人他们又不认识,既然正主儿封长情都不担心,他们催来催去,岂不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有什么意思。
从云城出城到岭夏三百余里,骑兵奔袭,三个时辰就到了岭夏城外五里处,此时已经二更天,岭夏方向隐隐传来马嘶之声,看来夜袭已经开始了。
白方胯下战马躁动不安,四蹄在原地来回踢踏。
“如何营救?”
白方很是不耻下问。
封长情吩咐刘义,“去把车上的鼓卸下来,三丈一个依次排开,每一只鼓后面分配两个人,然后把长板车立起来,挡在鼓后面,尽量不要留下缝隙,等会听我吩咐,轮换着敲,鼓声不要停。”
刘义领命,“是,东家。”
“封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白方面色微变,他们是去救人不是吗?还要敲锣打鼓告诉敌人他们去了吗?
封长情淡定自若,“你们一百羽卫手里拿着火把,就在这一片空地上呈东西方向来回奔跑,鼓声不停,你们不停。”
封长情看向铁卫首领,又吩咐,“你们随我进城去,接应他们。”
铁卫首领没多说,拱手领命。
白方沉吟半刻,“还请封姑娘解释清楚,否则请恕白方难以从命。”
这是打仗,又不是闹着玩,这个女人到底懂不懂?
“我想——”封长情抬眸瞧了白方一眼,“你家世子让你来的时候,交代过你吧?你难以从命也无妨,那你原路返回就是。”本身,封长情也没想过有人能来帮忙。
白方僵了僵。
白瑾年的吩咐是,听封姑娘安排。
沉默了一下,白方下令一百羽卫排开阵势。
封长情走到中间的大鼓后面,一锤重重敲在大鼓面上,其余的鼓手也全部大力的敲动,霎时轰隆隆一片天雷地裂的声音。
羽卫已经开始来回奔跑,鼓声合着马蹄的声音,简直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
封长情牵了一匹马过来,喊道:“阿静,你上去,带着我。”
“嗯。”阿静点点头,率先上马,拉了封长情一把。
封长情扶着他的肩膀坐稳,继续喊:“跟上前面的人。”
“好。”
……
岭夏城楼上,兰成带着人正在投石阻挡辽人进攻。
虎子骂道:“娘的,这些狗东西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大的石头砸下去竟然吓不跑他们。”
“就是——”阿忠咬牙,照着一个光着半边手臂的辽人砸下去,甚至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咔嚓声,爬城墙的辽人掉了下去,咚咚咚压倒一片。
阿忠大笑:“你准头太差,可得好好练习,不然以后睡个女人都弄不出个自己的种。”
跟前的人轰然大笑,所有人使足了力气投石,连彭将军手底下的一百多名守城卫都干劲十足。
他们心里都知道,一旦失守,他们就会被辽人像砍牲口一样砍成碎片,被马踩成肉泥,死无全尸。
一个辽人攀上了城墙,只听一声惨叫,有两个士兵头颅飞起,又有几个辽人跟着攀了上来。
辽人高壮骁勇,很快就杀掉了七八个士兵。
其余的士兵吓破了胆。
就在这时,一杆红缨枪飞了过来,穿透一个辽人胸膛,墨衣人影一闪而过,接住长枪,只听几声清脆的破风之声,枪尖斜挑,爬上来的那几个辽人全部送了命。
兰成用脚踢起火油罐,大喝一声,“放火!”
所有人统一动作,把火油浇了下去,丢下火把,霎时间,整个城墙上燃起熊熊大火,火势蔓延,烧的极快,衣料成灰的气味,皮肉滋滋的声音,还有辽人的惨叫声连成了一片。
“把石头丢下去立即撤退,快!”
兰成当机立断的吩咐,所有人动作统一,将所剩不多的石头全丢下城墙,勉强挡住了这一波进攻。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振聋发聩的鼓声和马蹄声,像是千军万马急速奔来。
城墙上所有人浑身一震,援兵来了?
虎子大喜道:“肯定是封姑娘带人来接应了,咱们快撤,快撤——”
兰成也立即下令,“快走!”
火油逼退了辽人这一波的进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
辽人中军帐
大帅坐在正中虎皮椅上,眯着眼,“外面这是怎么了?”
探马飞奔来报:“战鼓大作,听地动的程度,是海陵骑兵前来支援。”
大帅面色微变,“支援?草他姥姥的,皇帝小儿不是说把关内十八城都让给我们吗?支援他娘皮!”
一个武将道:“咱们快撤吧。”
“就是,海陵王的骑兵可不是这一路过来的酒囊饭袋,咱们抢了那么多钱财粮食和女人,这回是够本了,快撤吧大帅——”
大帅一拍扶手,“撤!回家睡女人去!”
……
兰成带着人下了城楼,将城墙全部浇了火油,点起熊熊大火,急速上马,朝着南城门奔去。
杨学义因为那日虎子和阿忠说他贪生怕死的事情耿耿于怀,送百姓走的时候怎么都不走,这会儿正骑在马上,带着杨蕊跟在队伍之中。
他双腿虽有伤,但骑马还是不成问题。
杨蕊紧紧拽着杨学义的衣服,眼睛却始终看着前面兰成矫健的背影。
虎子刚才大喊的话她听到了,当真是封长情来支援吗?
岭夏已空,马蹄的回声和远处传来的鼓声马蹄声连成了一片,兰成等人在快接近南城门的时候,看到远处一队骑兵正朝着城内奔来。
“来的可是封姑娘吗?”
兰成极目看去,摆了个手势让后面的人戒备。
“是我,我来接应你们,快撤——”
是封长情的声音。
众人大喜之后,心定了不少。
很快两支队伍汇合,兰成注意到这一队轻骑只有十几个人,眉心微动,忽然明白了什么。
虎子等人却是以为大部队还在城外正在开拔,总之大家充满信心,现在就要逃出生天了。
杨蕊紧紧揪住了杨学义的衣衫,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厉害……这次之后,只怕再也没人相信她了,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咬牙切齿,收起怨毒的眼光,等到了云城,她再想办法……
*
辽人中军帐,探马再次来报:“有些不对。”
“哪里又不对?”大帅打着哈欠,已经想死自己的被窝了。
探马道:“虽然鼓声震天,马蹄声也极大,但城内却没有一点反攻的意思,不像是来了援军——”
“他娘的,骗老子?”大帅啪一把拍碎扶手,“抄家伙,本大帅非把那些小崽子剁成肉泥不可!”
辽人再次追了上去。
撤去人之后的城门如同一道沟一道坎,轻轻就能跨过,辽人的先锋部队骑兵三千气势汹汹杀了过来。
此时封长情和兰成已经带着人回到了五里处,鼓声停歇所有人上了马弃了板车,朝着云城奔袭。
封长情早知道,她这个办法,在深夜里尚且能唬的住一时半会,但绝对坚持不了太久,只要能争取到一点时间就可以。
羽卫分成两队护在两翼,那一队安南铁卫则护在封长情和阿静身边。
杨蕊看着后面不断跳跃的火把,再看看前面坐在马上的封长情,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哥,快点,再快点——”
杨学义没吭声,以为她怕了,猛抽马鞭,马果然奔的飞快。
就在这时,杨蕊拔下头上的簪子,忽然朝着封长情的马屁股扎了下去。
封长情反应极快,挥手直接把杨蕊击飞,打下了马去,马跑的很快,杨蕊被甩出老远,重重落在地上,喷出一口血。
因为这一骚动,惊到了边上的好几匹马,一时间阵型散乱,封长情几人的马就有些掉队。
杨学义连忙勒住马缰,“小蕊——”
兰成闻声驾马而来,直接把杨蕊抄了起来丢在马后,目光疑惑的落在封长情身上。
太黑了,这么多匹马声音震耳欲聋,他没听到什么声响,也没看到。
封长情冷笑一声,抓紧阿静的肩膀,“走。”
看来这个杨蕊根本没长记性,这个时候竟还要害她——
“封长情!”杨学义已然大怒,直接拦在封长情的马前,“我真没想到你会是这么恶毒的人,小蕊只是害怕,我骑马快了挤了你一下罢了,你竟然将她打下马去?”
他虽对杨蕊凉了心,但怎么都是一母同胞的亲骨肉,又怎能真的不关心?
“闭嘴!”封长情怒极反笑,“你不要命就滚远点。”
封长情向来沉稳冷静,杨学义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用这种口气说话,顿时给懵了,下一刻,火气蹭蹭蹭冒了上来。
他心里向着杨蕊,觉得他们兄妹会走到今天都是封长情害得,却也知道自己不是封长情和那个不爱说话的阿静的对手,僵在当场看着他们。
兰成道:“进了云城再说。”
杨学义咬牙住了嘴。
就在这时,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快。
他们的马连夜奔袭,已然吃力,辽人的先头部队追上来了。
铁卫立即将封长情护住,箭雨飞射,无数辽人跌下马去,但也有许多辽兵冲破飞箭咬住了队伍的尾巴。
封长情极快的挥舞寒铁枪,将几个辽人斩杀在马下。
她忽然发现,在马上,她的战斗力大减,十分不顺当,而且提起寒铁枪的时候还有点力不从心,怎么回事?
迫不得已,队伍的尾巴被辽人的追袭冲散,羽卫朝东南,铁卫和兰成封长情却朝西南分散开。
一路边跑边打。
辽人人多势众,虽被杀了不少,但却挡不住他们追击的势头。
铁卫首领大声道:“封姑娘你先走,我们留下断后!”
封长情又怎么能在这时只顾逃命,而且,辽人包抄明显,她也走不了,她还不会骑马。
封长情用力的砍着冲上来的辽人。
一个被砍倒在地。
两个。
三个。
四个。
十个。
二十个。
……
她手臂发酸,吃力的抬不起寒铁枪来。
难道是空间的弊端?
封长情又砍死了一个冲上来的辽兵,手腕脱力,寒铁枪掉了下去。
兰成反手把寒铁枪抄了起来,“封姑娘,你怎么了?”
“我……快撤……”
她取下腰上用来应急的两个烟幕弹,丢在了冲上前的辽人跟前。
霎时一阵浓烟滚滚。
撞击声,辽人骂娘的声音接踵而来。
夜色中,视力被阻,又难辨声响,这一队辽人终于消停了。
烟雾之中,却不知是谁,忽然挥来一棒,封长情连忙抓住阿静跳下马,但已经晚了。
那棒子重重的敲打在了阿静的后脑勺上。
封长情只觉的心头一阵闷疼,那一棒子犹如敲到自己身上一样。
“封姑娘!”兰成大喊一声,却完全看不到封长情的身影。
两人抱着滚落沙丘。
咚。
咚。
砰!
两人不知道滚了多久,身上跌来撞去。
沙丘之下竟然有一道地裂之后留下的沟壑和地洞。
在一阵坠落之后,阿静做了封长情的肉垫,狠狠跌到了地洞之中。
封长情也昏了过去。
……
“虎子,你跟着这位将军,把人先带回云城去。”兰成交代一声,一跃下马,也朝着封长情消失的沙丘跳了下去。
“兰成!”
虎子阿忠杨学义异口同声喊出来,却是迟了。
虎子气愤异常,等了一圈,“你们刚才是谁偷袭封姑娘的?老子怎么会认识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
铁卫首领眼眸冷厉如刀,首领不是别人,正是魏无言。
他对封长情有些了解,真为封长情不值。
但初衷是救人,他没忘记。
他冷哼一声,不再多说,打马奔去。
剩下的几个人相互对看几眼,不敢耽搁,赶紧把杨蕊弄上马,跟上了那队铁卫。
虎子死死的瞪着杨学义还有蔡勇两人,恨不能在他们后背烧出一个洞来。
会偷袭封长情的人,不是杨学义就是蔡勇。
那么,会是谁?
……
不知过了多久,封长情悠悠醒转,只觉头脑昏沉,很重很重,但身上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
周围一片漆黑。
她的手触碰到一片温热,所有记忆回笼,慌道:“阿静!”
身下的人没有反应。
她焦急的抱着阿静的身子坐了起来,闭上眼睛,凝聚所有神思,等进入空间之后,却发现只有她自己进来,阿静没能被带进来,怎么回事?
她顾不得多想,拿了早备好的火折子和柴草食物水闪出空间,用碎布缠上木棒裹上焦油,点燃火把之后,插在一旁的地面上,这才看清阿静的脸色白如金纸,连气息也很微弱。
封长情浑身一冷。
她用力的抱起阿静,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一遍遍低声呼唤他。
“阿静,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阿静?”
“阿静……”
所有的呼唤都石沉大海。
他陪在她身边太久了,像影子,像家人,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现在他难道要——
封长情不敢想那个字。
封长情手有些抖,穿越而来,第一次没了主意。
但她不懂医术,检查了一遍,发现阿静除了后脑勺异常肿大,其余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口。
难道会是内伤?
她努力镇定,想问问里面的人该怎么办才好,脑中却忽然闪过一道光。
她刚才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似乎不在……
没有?!
没迟疑,很快她又闪进去一次,确定唐进连个影子都没有,她站在银树下,连喊几声,却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封长情的心开始不断下沉。
到底怎么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打量了一圈,这里应该是沙丘之下的地洞,上面的马蹄声已经渐渐远去,外面天色灰暗,是快要天亮了。
封长情抿住唇瓣,思忖了下,立即把阿静负在后背上,一只手拿着火把,另外一只手提着寒铁枪,朝着地洞外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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