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雨交加,至天光放亮方止。
桌上的油灯已是燃尽,灯芯上飘起一条烟线,好像一条轻柔的蚕丝,优雅地舒展着,向上冉冉升起。
深秋的山中,清晨的寒气不免重些,几人已是早早就起来,走到了店门前。
一股清新而潮湿的空气,迎面扑来,好不凉爽。举目望去,不远处的草尖上,树叶上都挂满了晶莹剔透的露珠,随风轻轻一晃,便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滴落下来。远处的树林中,更是晨雾弥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她好像一位来自异域的好客女子般,展露着最甜美的微笑,伸展着长长而纤柔的手臂,招揽着远方而来的客人。
风疏竹负手而立,举目看向店前的小路,那原本只有数丈长的小路,此时却有一多半隐匿在雾气之中。
楚晴与小九自是在其身后,分站左右,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也望着同样的一个方向,注视着如此缥缈虚幻的世界。
水凌月与段婆婆却是站在三人身后不远处,她们的位置离酒肆的窗子更近些,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也在看向林中。
小胖熊袋袋与橘猫丫头经过一夜的休息,显得神充气足,此刻无暇关心周围任何事情,而是围绕着酒肆在一圈一圈地撒欢跑着,前后追逐着。
如此一个清静的早晨,不免令人精神为之一宽,好像远离了所有的烦恼,即便如此默默不作声的站着看着,心情也是舒畅许多。
而此时又有一阵十分不协调的声音,从店内隐隐传来,那是还躺在椅子上睡意正浓的易丁甲,从鼻息里发出的如雷鼾声。
顷刻间难得的清宁被打破了,楚晴自是第一个不快,虽说没有开口说什么,却回头向店门内看了一眼,又皱着眉,转了过来。
而风疏竹却眉心微皱,望着眼前如此迷濛景象,似是陷入沉思。
突然听身后的楚晴开口道:“风大哥,大雾如此浓重,又是大雨过后,会不会有些魔物出来走动,我们要不要去周围查探一下呢?”
风疏竹闻声转过头来,笑道:“晴儿说的也不无道理,即便没有什么魔物,怕是也会有些野兽出来走动。既然如此,那就怕是要辛苦你一趟了。”
楚晴一疑,看着风疏竹,马上道:“难道,风大哥你不去吗?”
风疏竹点了下头,又道:“我还要在此等候,怕是店主要回来。”
楚晴闻言“噢”了一声,低头想了下,又扫了一眼那雾气缭绕的树林,便将目光看向小九,轻道:“小九你去吗?”
在两人对话期间,小九本就一直盯着楚晴,听其如此一问,想都未想,马上用力点了点头。
楚晴见小九如此爽快,也回报以一个甜甜的微笑,又转头对风疏竹轻道:“风大哥,那我就与小九去看看。”
风疏竹看了两人一眼,注视着朦胧的树林,沉吟了下,还是叮嘱道:“诸事小心,遇事不可逞强。”
小九点了点头,楚晴笑道:“知道了,放心吧,风大哥。”
说完,两人沿着店前的小路,举步向林中走去,方走出几步之遥,但听屋后传来一声大响,响彻云霄,好像有什么事物冲破地面,破空而起,跟着似乎感到地面也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原本目送着楚晴与小九的风疏竹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没做任何多余动作,身形一动便上了屋顶,冷峻的目光向屋后看去。
跟着是水凌月与段婆婆,两人也贴着房屋的面山,紧随其后,双双飞身而起,轻轻飘落在风疏竹身旁。
楚晴与小九听到破空声,同时一惊,转过头来见几人已经上了屋顶,不由多说,也返身飞上了屋顶。
小胖熊袋袋与橘猫丫头此时恰好跑到了店门前,闻声也俱是一愣,又见众人如此快速动作,一时在原地呆住了。
又见店门上挂着半截帘被挑起,探出个人头来,竟是神色慌张的易丁甲,只见他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才低声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胖熊袋袋与橘猫丫头自是没有理会他,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而是一前一后,绕过房山,也向屋后跑去。
易丁甲见它们跑开没有搭理自己,眼睛一瞪,显得有些懊恼,但转念一想,两只小动物又不会开口讲什么话,自己真是睡得糊涂了,转动着脑袋,向外又张望了一会,见无其他动静,想了又想,才小心翼翼地掀开店帘,走了出来。一路上又缩手缩脚,瞻前顾后地来到屋后,小心翼翼地躲在山墙后,慢慢探出头,向屋后一看。
只见风疏竹等人早已从屋顶上落下来,在屋后不远处的树林前,静静地站在一处,目光都看着同一个方向。在众人脚下又零零碎碎地散落着一些碎石,看上去像是从地下新挖掘出来的一样,上面还湿漉漉地。
易丁甲又将头多探出去一些,目光又向前推进一段距离,又见在众人不远处,树木前的地面上喷出一道足有十丈高下的水柱来,那水柱根部还是清晰可见,待升到数丈高后,却变成了烟雾与林间飘荡的雾气搅合在一起,像是一层朦胧的轻纱。
令易丁甲感到惊奇的是,一阵微风吹来,从那水柱中居然传来阵阵酒香。勾得他口水直淌,便不再有丝毫犹豫,大步走上前去,口中不由自主地呼道:“啊!好香的酒啊!”说着几步便走到众人前面去,将身子向前一凑,舒着鼻子一闻,更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道:“这,这真的是酒啊,好浓的酒,好香的酒。”
除了风疏竹转头看着易丁甲笑了笑,其他人却都没有任何动作,好像都未听到其说话一样,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如此的神奇之事。
楚晴看了一会,脸上笑了笑,口中喃喃道:“我们不是要找酒坛吗?看来这家酒肆卖酒真的不用坛子,人家是有这么大一眼‘酒泉’!”
易丁甲听了,登时来了精神,转头接道:“楚姑娘这个名字起得好啊,嗯,喷出酒来的,确实应该叫酒泉。”说着,又道:“不知会不会有喷银子的泉水,那要是找到了,可真是发财了。”说着自己居然笑出声来。
楚晴瞟了易丁甲一眼,见其一副贪财的猥琐模样,不由眉心都皱在了一起,无形中产生一股厌烦感,转过头来,又看了看那眼泉水,轻道:“如此泉眼,还真的难以发现。”
楚晴说的很对,原来这眼“酒泉”是从地上一处很不起眼的泉眼里喷出来的,如果平时不注意,断然会误以为那是个野鼠或者说更大一点身形的野兔挖出的洞穴罢了,这样的洞口,在野外真是随处可见。就拿橘猫丫头,小胖熊袋袋来做比较,两只小动物万万是钻不进去的,但如此一个再普通的洞穴,却发生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易丁甲听楚晴说完,也将目光看过去,待看清楚后,又接过楚晴的话,道:“这家店主真是会打算盘,这‘酒泉’明明就是自然生出来的,他却能卖成白花花的银子,真是无本万利!”说到银子,语气中不免多了一份嫉妒,好像只要不是他自己占到了便宜,任何人的好处,都会令他感到生气。
所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但到了此时,所有人早已都明白了一个问题:这家酒肆为何要建在此地。但另一个问题却跟紧随而来,那就是这店主究竟是何人?又去了哪里?
显然易丁甲已经没心思去想那些令人费脑筋的事情,而是将脸试探着凑近那泉水,接着张开嘴来,用力一吸,却是喝了一口酒,等重新缩回脖子后,居然发出一声赞叹,道:“好酒啊,好酒啊,真是好酒,烈性不亚于那大漠中的烧刀子。”口中如此赞不绝口,但喝酒的样子却真实有些狼狈,胡子眉毛都已被打湿,拧在了一处,样貌更为猥琐了几分。
见众人一直不开口说话,易丁甲却也不在意,而是又道:“这酒好喝是很好喝,可就是喝起来太费力了!”话音刚落,低头一看,却不知小胖熊袋袋几时拿了个碗过来,靠近那泉水后,前爪一伸一缩就接了一大碗酒回来,看也没看呆愣在一旁的易丁甲一眼,端起碗来“咕咚咕咚”地便喝了起来。
易丁甲见了,翘了翘胡子,笑道:“你却是比我还聪明。”
小胖熊袋袋喝光那碗酒,抹了抹嘴,才对着易丁甲咧了咧嘴,似乎是笑了一下,跟着又转过身去,将碗再次伸出去,又接了满满一碗酒回来,转身向易丁甲这边移了移身子。
易丁甲一看,如受宠若惊样,指着那碗酒,笑眯眯地道:“哎呀,你这,你这可是要给老朽喝吗?”说着竟然弯下腰,伸出手去想接。哪知道小胖熊袋袋嘴一咧,端着那碗酒从其身旁走了过去,径直来到了橘猫丫头面前,将两只前爪向前一伸,将那碗酒恭敬地递给了橘猫丫头。
橘猫丫头本是一双冷漠的眼神盯着那泉水在细看,闻声转过头来,看了眼那碗酒,身子却如遭电击一样,四肢一跃而起,慌忙跳开,满眼怨气地看了看小胖熊袋袋,又默默地走向了一旁,显然她很讨厌酒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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