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伯传已经到了极限,几次想开口把严语劝回去,但严语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其实严语也能够感觉到他的烦躁不安,因为他自己也同样累乏,同样想放弃。
虽说只是一片简单的果林,但由于地形经过了改造,所以显得异常的吃力,但也正是这种吃力,才能走出去,如果想要舒服,最终只能回到原地。
也果不其然,严语仿佛摸到了法门,本着逆水行舟,迎难而上的想法,终于突破了心中的弱点!
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终于走出了林地!
当看到前方袅袅升起的炊烟,听见偶尔传来的虫鸣鸟叫,田伯传激动得跳了起来!
“我们成功了!哈哈哈!成功了!胡局果真没看错人!”
严语心中也激动,但相较之下,田伯传显得更加的兴奋,因为在他看来,严语并非方外之人,他田伯传才是真正的凡夫俗子。
所以在成就感方面,他必然会比严语更加强烈。
严语并没有太多的表露,因为他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或许人事周旋,各种事务都可以交给田伯传来做,但接受考验,必须是他自己来完成。
早先他以为宗教局是外面那个机构,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这个敦煌山与龙浮山一样,仿佛并不属于人间。
所以并非胡耀祖一句话就能够解决的问题,或许他们可以让严语担上顾问这个头衔,但也仅仅只是外面那个宗教局的顾问,而非敦煌山。
想要得到敦煌山的认可,那才能够真正接掌赵同龢手中那份资源!
仅仅只是开始,也只是个入门,就如此艰难,往后的考核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自打走出林地之后,严语也得到了洗涤,确实不敢再懈怠,更不能因为通过了入门考核,就沾沾自喜洋洋得意,他必须上紧发条,才有可能得到敦煌山的认同!
此时已经傍晚,炊烟袅袅,很难想象这是干旱大西北的一个村庄,更像是静谧的江南之地。
嗅闻着柴火的气味,才能将自己拉回到人间。
村落不是很大,毕竟被两条地龙环抱,也就二三十户人家,居中是一座带着檐角的大屋,隐约能够看到一座牌坊,想来该是祠堂之类的建筑。
其他房屋都是木瓦结构,但造型上却没有大西北的坚韧,反倒多了一份道家的圆柔。
“走吧,正是饭点,说不定还能蹭口吃的。”严语朝田伯传如此说,虽然嘴上轻松,但心里却从未敢放松半点。
村前似乎是田地,种着的也不知道是青稞还是粟米,眼下这时节都只剩下干枯的根茬,偶尔能见到灌溉的痕迹,想来也是水源不足以浸润田地,所以无法翻耕。
穿过了田地,便是大大小小的菜地,就好像行走天下的穷和尚身上的衲衣,拼拼凑凑,却又不显杂乱。
菜地里倒是还有些没有挖掘的老萝卜,或者老成精的肉菜芥蓝葱蒜韭菜之类的东西,虽然暮气沉沉,但对于严语而言,能见到这些绿色,已经非常养眼了。
“看来这里小日子过得不错啊,咱们去哪家?”田伯传也是饿得肚皮贴后背,见得这炊烟,舌底生津,肚子咕咕直叫唤。
严语却没敢贸然,只是说:“先走一圈看看,问问。”
也不等回应,严语便走进了村子。
村中道路都是小石子铺就,踩着沙沙作响,房前屋后显得格外的干净,也没有乡村里污水横流,牛粪鸡屎遍地的脏污。
说来也奇怪,这一圈走下来,严语就更不敢放松了。
因为这里家家户户都开着大门,能够看到里头的人在忙前忙后,有人在刷锅煮饭,有人在劈柴烧水,有人在收拾晾晒的菜干,与寻常乡村并无二致。
可村子里静悄悄地,连鸡鸣狗叫都听不到一声,这些居民漫说争争吵吵,连窃窃私语都没有,整个村子给人一种极其诡异的寂静!
锅灶冒着水汽,咕噜噜的声音格外真切,但这种声音反而显得更加的死寂。
居民们的动作呆滞,表情麻木,对严语和田伯传这两个“不速之客”,竟有些视若无睹,也无人出来招呼,偶尔有人转过头来,就好像瞎子聋子,哪怕目光正对,也呈现一种失焦的状态。
严语甚至觉得他们有些像……像行尸走肉一般。
“严老师,这走也走了,看也看了,我看条件都差不多,咱们是不是随便挑一家?我看前面那家就挺好,我都能闻到腊肉的香味了!”
田伯传搓了搓手,眼中流露出兴奋来。
严语却摇头:“你不觉得有点古怪吗?”
“古怪?哪里古怪?”
严语指了指他:“你这穿着在乡下地方应该不是很常见吧?若是平日里你下乡,老乡们见着了,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田伯传稍稍昂起头来:“虽说我只是个文职,但要知道,文职在乡下可吃香了,老乡们那可都是欢迎之极的……”
说到此处,田伯传也停了下来,似乎意识到不对劲了。
“可能他们没接触过外人,群众工作是我的强项,我上去问问,你等着。”
严语总觉得哪里不对,心思分神之时,田伯传已经踏入了院子,敲了敲门板,便跨过了门槛,朝里头的人打招呼。
“老乡,你们好啊,在做着饭呢?我是市里来考察生活的,我进来看看可行?”
屋里头的人齐刷刷看向了田伯传,目光呆滞,动作划一,形同木偶,却无人回应田伯传的话语。
田伯传也有些尴尬,但他已经夸下海口,当即走到前头,撸起了袖子,朝众人说:“我可是个烧火的好手,我来帮帮忙!”
严语赶忙头皮有些发麻,四处环视,只觉得家家户户大开着的门口,就好像另一个世界的通道,阴森诡异,让人脚底发凉。
他似乎能够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却又无法确切感受到人在哪里。
“不妙啊……”
严语看着田伯传,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此时田伯传成了“不速之客”了。
虽然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打开着,但没有主人的邀请,是万万不能进入别人的家宅,这是非常忌讳的事情!
不请自入,这可是大错!
许是田伯传感受到了些什么,他走到外头来,朝严语说:“严老师,你也进来吧,锅里煮着饭呢,可香了,我都看饿了……”
严语摇了摇头:“他们不跟你说话,你就不觉得奇怪?”
田伯传心虚地说:“可能都是残障人士吧……要知道,咱们之前也去考察过一些这样的村子……”
田伯传的回答实在是太蹩脚,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严语也不认为,聪明如田伯传,会没有察觉到其中的古怪。
严语的沉默,让田伯传感到压抑,便压低声音朝严语说:“古怪是古怪,但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锅里的饭菜热气腾腾,这些可都是真的……”
“敦煌山的人想要试探你,考验你,那是你的事情,可跟我无关,他们都是超脱世外的高人,怎么会跟我这个凡夫俗子计较?”
“再说了,胡局让我协助你,这种打先锋的事情当然要我来做,我虽然没本事走出林地,但群众工作,探察人心,可是我的强项,让我进去试探他们的底细,也好帮你的忙不是?”
严语早知道田伯传不是傻乎乎的人,原来他心里早有了主意。
可饶是如此,那股子不安的感觉,总是笼罩心头,如何都挥之不去。
“我在外头等着吧。”
田伯传知道严语的性子,也就不勉强,又笑呵呵地走进了厨房,主动找话攀谈起来,虽然没有回应,但田伯传还是言笑晏晏,就好像顽石也能让他“感化”一般。
过得半个小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各家各户也没有点灯,只有灶火的光,由于丘陵遮挡,这个村落就显得更加的昏暗了。
而且空气中突然弥散一股子潮气,薄雾渐渐浓厚起来,雾气中充斥着一股子烧焦的火气,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严语用袖子捂住了口鼻,仍旧没有踏入院子半步,他恪守着没有主人的邀请,绝不贸然闯入的原则。
田伯传倒是端了香喷喷的饭菜出来,只是没有走出院子,便让严语打发回去了。
严语看着他们吃饭,田伯传的眼睛也在滴溜溜四处打量,这些人连吃饭的时候都是机械式的动作,没有任何表情,如同着了魔一般!
虽说已经知道敦煌山绝非平凡之地,但这一幕也太过诡异了。
严语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但绝不是好兆头。
田伯传也懒得旁敲侧击,他甚至伸手到这些人眼前晃动,在他们的耳边打响指,甚至戳了戳他们的手臂。
可这些人仍旧毫无回应。
田伯传也有些害怕了,丢下饭碗便快步走了出来。
“严老师,这不对劲啊……”
他放眼四看,周遭浓雾重重,阴森清冷,灶火在噼噼啪啪烧着,屋里的人目光呆滞,突然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朝田伯传招起手来,就好像呼喊他回家吃饭一样。
但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们的表情僵硬,动作迟缓机械,实在是让人汗毛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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