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赤水江边的小巷一如既往的忙碌。
赶早集的摊贩天没亮就行色匆匆的出了家门,担夫们挑着担子一趟趟的往来于渡口和主街,妇人们则围着灶台和孩子转悠个不停,谁也没注意到,孙家宅院的大门上套了一把沉重的铜锁...
孙安富自首了,昨夜五更。
他将小儿孙适托付给了孟氏家母,并将生死簿交给了墨星染,随后就失魂落魄的去了官署,只留下一个孤单萧索的背影。
......
烟云城主街
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今日也不是什么年节,可是街上却莫名其妙的聚集了一群女子...
上到七八十岁的老妪,下到妙龄如花的姑娘,甚至还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拉着自家男人挤到了人堆里,生生将主街围了个水泄不通。
凑近看去,她们无一列外的羞红了脸,目露痴迷的盯着一个——高挑俊逸的公子。
猫儿戚戚的窝在墨星染怀里,小脑袋钻进他的臂弯里,愤愤的嘀咕道:“你就不臊得慌?”
墨星染从容不迫的走在大道中央:“我为何要羞臊?”他身侧不远处尾随了几十个花痴女子,交头接耳面露绯红。
“可我浑身上下都不得劲!我看你是嫌我们事儿还不够多,为何非要带着这个招蜂引蝶的骚鱼?!”猫儿眸子往墨星染身侧一瞥,咬牙切齿道:“你瞅瞅他那个样子,逮谁跟谁笑,光笑还不行,还非得露出八颗大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牙白!”
墨星染身侧的白衣公子,一头红发耀比艳阳,肤白如雪,五官端是生的比女子还精致,一双美目碧波荡漾,行走间又有些男儿倜傥的风姿,唇角挂笑,美目含嗔,生生将一群少女少妇的魂儿都勾飞了。
这白衣红发的美男子,正是昨夜墨星染等人从赤水江中‘捞’起的先天灵物——横公鱼。
也不知为何,这条横公鱼自打见着墨星染后就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墨星染也奇怪,今晨从赤水巷离开时,竟将他一并带走了。
“走吧媳妇儿,不就一娘们唧唧的男的吗,有啥好看的!”人群中一男子眼看自家媳妇跟着了魔似的,面露不快,扯着媳妇的衣袖嚷着。
“你懂个屁,要走你走!”男子的媳妇果断将他一把推开。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惊呼,一个女子从人群中冲出来,柳条似的身段一扭,‘扑通’一声摔倒红发男子身前,捏着嗓子道:“公子,奴家扭到脚了。”
小脸涂的那叫一个姹紫嫣红,就跟戏班子里的花脸似的。
就见白衣红发的美男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标志性的八颗白牙,也不说话,弯身将女子扶了起来,末了还帮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于是,这一路上,走两步就能遇到一个‘突然扭脚’的姑娘大剌剌的往路中间一横,最要命的是,那白衣红发的男子不厌其烦的将她们一个个扶起——还不忘露出一口白牙挨个给她们拍背...
无歌认为她有生以来见过最骚包的男子当属墨星染了,谁料如今又蹦出个蠢骚鱼,若不是墨星染今日‘良心发现’给他那张俊脸施了障眼法,只恐怕现下烟云城主街已然寸步难行。
那群被勾了魂儿的女子一路尾随,直到墨星染抱着猫儿来到了主街东侧的拐角处,他淡淡的说了声:“到了,你善后吧。”抱着猫儿拐进了巷子里。
红发男子怔愣了一下,目送墨星染的背影进了小巷,眸子狡黠的转了转,随即转过身去,冲着身后一群女子粲然一笑,缓缓向她们走去...
———
桂花香满巷,不远处破落的荒院大门紧闭,墨星染抱着猫儿快步走了过去。
“他不会跟来吧?”猫儿跳上院墙,朝主街张望。
“会啊。”墨星染伫立在墙头下:“怎么,你讨厌他吗?”
猫儿瞥了他一眼:“讨厌谈不上,就是嫌他麻烦,还有,他看你的眼神那叫一个热切,都快把你融化了。”
“哦,你是担心他把我抢走。”墨星染眉眼弯弯的看着猫儿。
“我呸,我是担心你误入歧途!对了,你究竟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的带他入城?”
墨星染挑挑眉:“为了让那人坐不住。”
既然幕后之人大费周章的将横公鱼捕获,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脱离掌控,而如今这般游街,正是为了激他现身。
毕竟敌在暗,他们在明,提心吊胆总是不好。
说话间,巷子口出现了一抹耀眼的红影。
美男怀里抱着一堆杂七杂八的物什,满脸带笑的来到了墨星染身前,将怀里的物什一股脑的推给墨星染,磕磕巴巴道:“相,相公,给。”
猫儿:“......”
墨星染:“......”
先天灵物果然是先天灵物,这模仿能力,将方才那些女子扭捏姿态学了个十成十。
红发男子看着呆若木鸡的墨星染,皱眉:“相,公公,不,喜?”
墨星染:“......”
他果断做了个决定,今夜就将这条鱼打晕丢回江里。
“哎哟我滴妈,墨星染,相公,公公,哈哈哈!”猫儿在墙头上捶胸顿足的一阵抽笑:“你,你什么时候成了,哈哈哈,公公!”
墨星染面色如铁:“这些东西哪来的。”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那些姑娘送的啊。”猫儿眼角都笑出了泪,还不忘嘲讽:“你这叫自讨苦吃!”
红发美男瞥了她一眼,随即贴到墨星染跟前,像个犯错的孩子耷拉着脑袋,他似乎感觉到了墨星染不悦他此举。
“以后称呼我墨星染,莫要再胡叫。”墨星染将那堆物什堆到墙角。
美男点点头:“墨,行,然。”发音怪异,却格外认真。
墨星染没再理他,兀自推开院门走了进去,猫儿悻悻的跃下墙头,跟了进去,唯有门外的红发男子,呆楞愣的伫立在原地,嘴里一边边的将那三个字来回嘀咕。
————
“恩公,你们回来了。”院内听到响动的顾郎穿过庭院迎了出来:“可还顺利?我跟如儿这两天可是担心死了。”
“顺利,天女愿曲谱拿回来了,只是...”墨星染朝房内张望:“玉如姑娘何在,我有些事想问她。”
顾郎面露难色:“她,她在,就是,一会你见着她可别被吓着了。”
墨星染挑挑眉:“她出什么事了吗?可是又出现了散魂的迹象?”
此前他用固魂丹锁住了玉如十日元神不散,只为让她能看见大仇得报,如今过去了两日,按理说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就听主屋后传来一阵响动,似是鸟禽在扑扇翅膀。
”玉如她...”顾郎欲言又止,墨星染几人快步朝响动走了过去,
“咯咯哒,咯咯哒。”
还没走进就听到一阵鸡鸣,吵吵嚷嚷。
猫儿身子轻盈,率先绕到了屋后,可她探头一看,愣是吓的大叫出声:“吗呀,玉如姑娘,你这是干嘛!”
就见主屋后鸡毛满天飞,一颗腐烂的头颅正在地上弹跳蓄力,猛地一跃一口咬住了鸡脖子,满嘴鲜血淋漓,嘴边上沾满了鸡毛。
地上躺了几只半死不活的鸡,正无力的扑扇着翅膀。
玉如一愣,嘴下撒开鸡脖子朝墨星染一笑:“恩公,你回来了。”她将嘴边的鸡毛‘呸呸’吐了几口:“我跟顾郎这两日担心死了。”
红发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墨星染身后,看到这一幕新奇的瞪大了眼。
“额...对,我正寻你呢,没想到...你在用饭。”墨星染有些局促。
玉如续命有违天道,堕入饿鬼道是迟早的事,只是他没料到,才过了两日就有了先兆。
......
主屋内,墨星染面对一猫,一鱼,一颗脑袋,一个乞丐,不禁揉了揉额角。
他随即从怀里掏出生死簿,问道:“玉如姑娘,这天女愿曲谱你是从何得来?”乌黑的簿子泛着冷光,屋内隐隐有寒气四溢。
“红云楼的老鸨给我的,她平时为我安排恩客,让我用曲谱迷惑他们,然后打听一些玄门阁想知道的消息。”
看样子,玉如并不知道生死簿有何诡异,也不知道生死簿的真实用法。
墨星染点点头:“如今曲谱到手,接下来...”他思索了片刻:“无歌,若想取回你的主神,恐怕我们还要去城主府走一趟。”
“为何?”猫儿跳上墨星染的腿。
一侧的红发男目露不悦,阴测测的盯着猫儿。
“我还要求证一事,只有这件事确定了,我们才能威胁到玄门阁,让东衍不得不交出你的主神。”墨星染转头看向红发男:“横公...公子,此事还需你助力。”
红发男一听喜不自禁,当即点头如捣蒜,随后瞪了猫儿一眼:“墨形然,抱。”他伸出两手,渴望的看向墨星染。
墨星染:“......”
这鱼似乎是盯上他了。
猫儿狡黠的转了转眼珠,望向红发男:“你想我给你腾位置?”
红发男毫不迟疑的点头。
“那也不是不行,只是,你看我们都有名字,而你却连个称呼也没有,这以后行走江湖多有不便,不如...”猫儿忍住窃笑:“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红发男犹豫的看着她,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墨星染,迟缓的点了点头。
猫儿一喜,跃上台面,干咳两声:“既然如此,你就叫‘公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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