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酿成大祸,竹子心想自己也就走开了那么一下下,这两人怎么就陷入了如此困境当中,大人当真不让人省心。
他又慌又忙,叉着小腰上气不接下气,小脑子里飞快的组织着语言,信息量有点大,但眼下已经火烧眉毛了,管不了那么多了,眼看他的声音湮没在众人的叫嚷声中,他又拔尖了嗓门大叫:“公子,不是人!”话一出口觉得有些不对,“不是,我是说都不是人!”
好像还是不太对。
高台上的墨星染闻言顿住了手,此时他要是能驱动神灵跳下高台去,一定给竹子的小脑瓜开个瓢,看看里面是不是空心的:“说重点!”
“他,他们,是亡魂,这个村子...”竹子喘着粗气,“不是尺西村,是,是尸西村!”
台下四十几村民面面相觑,无一做声。
只听方才那拄着拐杖的老者冷哼一声:“黄口小儿,你休要信口雌黄,此事既不关你的事,速速离去,触怒了神灵,拔天可不会管你是大是小。”他微眯着眼睛,眼角堆满皱纹,脸上诡异的表情在火光映衬下,显得很是阴森。
竹子插着腰喘了半天,总算缓过来了,他人虽小,气势却不虚,指着那老者的面门:“我告诉你,老头,你说破嘴皮我也不虚你一分,你要那么能耐,你来弄死我啊!我看你能不能让我掉根头发!”
他扭脸又冲着高台上喊:“公子,他们是亡魂,只能让你被外力杀死或者甘愿自杀,他们不是实体,伤不了我们性命,这村子也根本没有什么神,那都是魔!是魇魔豢养的爪牙!”
墨星染觉得不对,方才他明明被几个彪形大汉按在地上不能挣扎,但他此时不做多想,他宁愿相信竹子所言不虚,如果这小子是瞎编的,他做鬼也要回万古天把他一口小牙敲掉。
他握了握手上的小刀,转身去帮无歌松绑:“你没事吧,我先帮你把绳子弄开。”
无歌低垂着头,浑身像抽筋了一样不住的颤抖,墨星染一看更是着急,他手忙脚乱的帮她割断绳索,眼看无歌的身子像没了骨头般,一落地就要往后仰倒,他慌忙要伸手去抱他,谁知手伸出去一半,无歌突然站定,她低垂着头毫无征兆的一把将他推开,力气之大,竟将他直接推下了高台。
“公子!”竹子疾跑到墨星染身边,墨星染后背上的衣服已经被火燎着了,竹子左顾右盼从一村民的手里抢来了一把扫帚,对着墨星染一顿猛抽,好险才将火扑灭。
墨星染的背上立马出现几块燎泡,他顾不上疼,从地上爬起来朝着无歌叫嚷:“你别急,我现在想办法把你弄下来!”
“伯翁,天快亮了,现在咋办。”那个身形佝偻的男子贴到老者身边低声询问。
“哼,还能怎么办,能弄死一个是一个了,这个女子的味道很不一般,如果拔天能吸收了她的灵力,我们村也不用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了。快,快把拔天召来,再一会儿就来不及了,速度快!”老者一脸焦急,他一手捂嘴低语,另一手拿着拐杖不住的点地。
那佝偻的男子点了点头,速速隐匿在了村民里,不知去向。
老者对着身侧的一个高大的男子使了个眼色,那男子大喊:“别让他们得逞!让他们跑了我们所有人都得陪葬,大伙快上!”
顿时人声鼓噪,那些村民突然变得跟亡命徒一样,举着手里的钉耙锄头涌向墨星染和竹子,更有甚者,拿了锅碗瓢盆就冲了上去,不知是谁在混乱中拿了个破碗敲到了墨星染的脑袋,他瞬间觉得天旋地转,鲜血顺着额角往下淌。
“竹子,你不是说他们不能伤我们性命吗?”墨星染在一片喊打声中叫嚷,人多手乱,他双手抱着脑袋伏在地上。
“我,我也不知道啊!碑上是这么说的!”竹子身子小,钻到了别人胯下,那人扭着屁股怎么也抓不到他。
墨星染毫无征兆的猛然起身,抬腿一脚踹向了身前一人的胸口。“竹子,你去,快,救她!”
“哎哟,哪个杀千刀的!”只见那一堆人一个挨着一个倒了下去,后续的村民也不顾邻里乡亲的,踩着他们的身子,挥舞着手里的家伙事儿就往前涌。
竹子手脚灵活,趁着慌乱从人群的缝隙里钻了出去,他从土墙旁边拖了一个竹梯子,快速弄了一块湿布裹在石头上,他嘿咻嘿咻的把梯子托到高台边上,使了吃奶的劲儿才将有他两人高的梯子搭到了高台上。
咬着小牙,张着鼻孔,两手高举,把裹了湿布的石头猛的用力抛到高台上,好险没把自己带一跟头。
他发誓,这是他有生以来脑子转的最快的一次:“仙童,你快披了湿布顺着梯子滑下来,快,公子支撑不了不多久了。”
墨星染那边不知被谁照着后脑勺来了一闷棍,他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意识有些模糊,加上今天从瀑布上被冲下来时,他护住了无歌,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眼看人已经摇摇晃晃的就要倒下。
台上的无歌没有回应,她蜷缩在台上,抱着自己的腿浑身都在抽搐,火苗已经向她逼了过来,她脸上身上全是汗,却不知是冷是热。
眼看那竹梯子要被当成木柴烤散架,竹子急的乱转,他不过就是一支竹子修成了正果,啥时候经历过这种事,他一会看看墨星染,一会看看无歌,脑子一热一咬牙,摸爬起来,抄起一块石头,大喝着往那一群村民砸去:“你们这群死鬼,来追我!放开我家公子!”
喊完就撒开短腿没了命的跑,小身板后头跟了乌泱泱一群怒极的村民。
就在这时,村里的公鸡打鸣了,天有些朦胧的微光,太阳还没探头。
自村口那边刮来一阵邪风,地上的沙砾跳起了舞。
不远处的村口那颗苍天大树后面出现了一个骇人的身影,只见它比那两丈高的大树还要高上一些,它有人形的躯干,正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这边踏来,所到之处房屋犬舍都被一脚踩塌,进了些,这才看清,他的身子竟是用无数白骨堆积而成,森然恐怖,它周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肉,只有一只左臂晃晃悠悠的逛荡,没有右臂,连头都没有,它巨大的身子没有重心,走起路来歪歪斜斜。
这等庞然大物,不是怪物是什么?这应该就是尸西村村民口中的神!拔天!
那拔天直奔着高台一步一顿的踏来,那边的竹子人小腿短,没过多久就被村民们薅住了后衣领,被那大汉像拎小鸡仔似的提溜起来。
村民将竹子和已经站不稳的墨星染绑在了一块,然后毕恭毕敬的匍匐在了地面,村里顿时除了鸡打鸣的声音和大地震颤的“咚,咚”响动外,再无一人敢大声喘气。
墨星染恍惚的看见那拔天走到了高台旁,抬起左臂,张开森然的五指,向着无歌抓去,墨星染虚弱的闷哼一声,却无计可施。
无歌被拔天从高台上抓起,它紧捏着无歌血肉做的身躯。
无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捏碎,气已经喘不上来,她感受得到的生命力在快速流逝,这怪物就像是在吸食她身体里的水一样,想要将她一点点吸干。身体还在颤抖,比此前更夸张,她哆嗦着嘴唇咬紧牙关,她感觉到自己的脏腑在流血。
突然,无歌眉间浮起一抹艳红,额间的朱砂痣闪着幽异的红光,她的手脚止住了颤抖,丹田里凝了一股异样的气息,这股气很陌生,在她的脏腑间横冲直撞,仿佛要冲破她的身体,直冲上她的灵台。
须臾间,拔天那白骨堆积的指缝间慢慢溢出丝丝缕缕的红光,像烟雾般缭绕着白骨化成的手掌,那红烟犹如一条有生命的红蛇,缓缓蜿蜒爬上了骨臂,这场景当真诡异又艳丽。
那股红烟弥漫开来,越来越浓,拔天的左臂陡然间像被巨力冲散,“嘭”的一声巨响,零碎的白骨烟火般四射,伴随着朝霞拨开云雾的第一缕阳光,无数森然的枯骨在空中,金色的朝阳下,,碎成了千万片骨骸,折射了阳光,化为漫天金色的齑粉。
眼前破烂的房屋瓦舍,烈火熊熊的高台,村口苍天的大树,挂在树梢喜庆的红灯笼,趴在门扉上合眼的小狗,满地狼藉的锄头钉耙,那群怪异的村民,骇人的怪物拔天...瞬间统统消失在了漫天金色的粉末中,不见了踪影。
而他们现在所处的哪里是什么乡间田园,明明是数以万计的白骨堆成的骨冢!
无歌周身缭绕着妖娆的红烟,她嘴角有血,闭着眼睛,在清晨的朝阳下,从半空中跌落到了骨冢里。
—————
“竹子,方才那是什么功法,你见过吗?”尸西村外的油菜花田里,墨星染摸着下巴蹲在无歌身边,俊脸上一边眉毛高,一边眉毛低,一脸疑惑的望着无歌。
竹子回想着刚刚的险情,凝望着不远处的石牌坊上“尸西村”几个大字:“没见过。”
“那方才那是她干的吗?”墨星染头也没抬。
“不是。”竹子回过神来,一脸鄙夷的看着墨星染。
“不是她是谁?”墨星染一手抚摸着无歌额间的朱砂痣,这会儿的颜色不如方才那么艳丽了,是不是他的错觉。不过,真的好像...
“公子,我不是跟您说了吗,我方才顺着后院找了出去,那后山下有一块破烂的石碑,碑上写着这村里所有人的名字,何时死的都记载的清清楚楚。”不耐,很是不耐,竹子不由怀疑这三皇子该不会新增了什么不良的癖好,比如不爱女子,偏爱龙阳,这么一想,竹子浑身一得瑟,不由自主的躲开一步。
墨星染偏头瞅着竹子那小样,正了正神色:“我跟你说的是一个事儿吗?”
“公子说的不是村民突然消失的事儿吗?”
“我说的是拔天骨臂被震碎的事儿。”
感情俩人没聊一块儿去。
“三哥!”油菜花田那头跑来了一个容色娇艳的少女,少女灵动的发丝随着跑动的韵律飞舞,正是那万古天的尊贵公主,墨凤珏。
凤珏看到眼前的人平安无事,只是稍有些憔悴,少女微红了眼,泪光在眼眶里打转。
“哎哎哎,凤珏你别,这么多人看着呢”墨星染很是头疼,他这个妹妹怎么这么多愁善感。
凤珏闻言强忍住眼泪,四周环顾了一下,除了他俩也就竹子和地上躺着这个...
这不是那个妖吗?!
“他,他,他死了吗?”
“咳,咳...你咒谁呢?”地上的无歌悠悠的睁开一双清澈的眼,身上的疼痛感跟昨日被冲下悬崖有的一比,此时她方一转醒就听到这句话,不吉,很是不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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