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去一下最好,你有时间吧?”施主任问。
“行,有时间。”振华点头。
“那好,你现在就骑着我的自行车回家,换一套旧衣服,看起来朴素一点。你身上的西服虽然好看,但是像个公子爷,今天的场合不适合。”施主任说道。
“我明白。”振华点头,准备去推车。
这时候人影一闪,振华的老爹赵成海进来了。
赵成海在家里纠结半天,决定还是来镇上见见施主任,了解一下情况,看儿子有没有骗他。
所以,他在家里收拾了几十鸡蛋和一壶香油,又急忙忙地赶来了。
一看见施主任,赵成海立刻点头赔笑:“施主任,我给你道歉来了,这个事儿,我……”
“老赵啊,我俩就这一锤子买卖了!以后,你别再想跟我拿贷款。”施主任看见赵成海,难免有些郁闷,挥手说道:
“我现在已经跟你撇不清了,你还给我送鸡蛋香油,想害死我?赶紧拿回去,我也不缺这些东西。”
赵成海哭丧着脸:“施主任,我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是不是……很严重啊?”
“非常严重,我还要带振华去县里解释,说明情况。”施主任也不看赵成海,将那张欠条在手里揉了揉,然后展平,放在地上轻轻踩了两脚,说道:
“条子是昨晚上重写的,字迹很新,我做旧一下。振华,你也赶紧回去换衣服吧!”
振华点点头,骑上施主任的自行车,飞一般赶回家里。
赵成海唉声叹气,一再赔礼道歉,提着鸡蛋和香油退出了信用社。
振华回到家里,脱了西服,换了一套旧衣服和白球鞋,吩咐妹妹春兰好好看门,自己又飞一般地回到信用社。
施主任已经准备好了,带着振华一起在路边等车去县城。
上车以后,又没个座位,振华和施主任一路站到了县城,各自腰酸腿疼。
下了车,施主任叫了一辆人力黄包车,和振华一起去县城的农业银行。那时候的信用社,属于农业银行管理。
坐在车上,施主任向振华交代了几句。
振华一一记在心中。
到了农业银行,施主任带着振华,直接来到了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里,坐着三个人,两个老者,一个中年女子。
进了这间办公室以后,施主任一反平常的温和,怒发冲冠,直接就拍起了桌子。
“我知道有人要搞我,我也知道是谁打的小报告。我没有吃喝卡拿,没有贪污受贿,你们尽管去查,查出来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把我开除了就是,抓我坐牢我也认!”施主任气呼呼的,盯着两个长者,说道:
“河东镇信用社,有人把我看成眼中钉,恨不得把我赶走,我还不稀罕那鬼地方呢!那个主任我不当了,你们领导商量商量,把我调回县城来吧,做个信贷员都行,做个扫地看门的也行!”
办公室里,两个长者面面相觑,各自皱眉。
振华更意外,他本以为施主任到了这里,会赔着小心慢慢解释,道歉认错什么的,没想到施主任还有这一面,先发制人,杀气腾腾。
那个中年女子过来劝解:“施主任别闹情绪,有话慢慢说。”
“是我闹情绪吗?分明是有人要陷害我,领导们都看不见!?”施杰余怒未消,高声吼道。
对面的秃头领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皱眉说道:“我们就是了解一下情况,你别激动。既然有来信反应问题,我们总得了解吧?”
“了解完了吗?我现在把当事人带过来了,你们慢慢了解吧!”施杰气呼呼的,从办公桌上摸起烟盒,拿了一根烟点上。
振华上场了,鞠躬,捧着兰玉树的欠条说道:
“领导们好,这笔贷款是我家里贷的,打算年后换一条耕牛,添一些农用物资……钱拿回来暂时没用上,周转了一千块,给了小葛庄的乡亲兰玉树,也不是高利贷,一分钱利息都没要。兰玉树的欠条在这里,领导们看看。”
两个领导传阅了一下欠条,各自微微点头。
施杰还是得理不饶人,说道:“兰玉树就在小葛庄,还没死。你们两个领导,这就跟我一起,我们再去小葛庄了解一下。不管怎么说,这个事,你们要还我一个清白!”
那个戴眼镜的领导站起来,挥手笑道:“行了行了,这事就此打住,事情搞清楚了就好。年底了,信用社也得盘点,你回去安心工作,安心做你的主任。”
施杰反倒坐了下来,摆出赖着不走的架势:“你们要么给我一个处分,要么还我一个清白,否则我不走。”
另一个领导叹气,说道:“施杰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无则加勉有则改之,没有问题,本身也就代表了你的清白,还要我们怎么还你清白?”
施杰也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们还是把我调回来吧,农村情况复杂,我应付不过来。而且我也一把年纪了,全家老小都在县城,自己作为顶梁柱,却被发配在河东镇,每次回家探个亲吃个饭,挤车都挤成了人肉粑粑。你们可怜可怜我,让我回来看门扫地,我都没意见。”
秃子领导苦笑:“你还是在闹情绪。这样吧,知道你委屈了,年底评奖的时候,系统里先进个人名单,全县一共有五个,算你一个。”
施杰皱眉:“先进个人有个屁用?有没有奖金?”
领导点头:“有,两三百块吧。”
“算了,看在这奖金的份上,我继续发配边疆吧。”施主任这才站起来,又把桌子上的大半包香烟摸在口袋里,对振华挥手:“走了赵振华,赖在这里也没饭吃。”
秃子领导在后面说道:“带着这个小伙子去吃饭吧,记得要发票,今天你们的来回路费和吃饭钱,给你们报销。”
“那就多谢了。”施杰回身道谢,带着振华扬长而去。
出了信用社的大门,振华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走了十几步,振华低声说道:“施主任,没想到你的脾气这么厉害!”
“兵不厌诈嘛,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虚虚实实,叫他们束手就擒!”施主任嘿嘿一笑,又看看时间,说道:“走了,今天辛苦你一趟,我请你去我家吃饭。我老婆是一中的老师,我们都住在一中宿舍。”
振华急忙摇手:“不了不了,施主任你回家吃饭吧,我刚好去看看城关粮站的同学。”
已经给人家惹来大麻烦了,再去人家家里吃饭,实在不合适,也打扰了人家的家庭团聚。
振华虽然年轻,但是这一层还能考虑到。
“你真有同学在县城?”施主任问道。
“我在县城二中读了五年的书,很多同学,城关粮站里都有好几个,关系很好。”振华说道。
施主任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这是我们中午可以报销的吃饭钱,你拿着去找同学吧。”
“不不不,我口袋里有钱!”振华急忙咧嘴一笑,转身跑开。
施主任也摇头一笑,往自己家里去了。
县城并不大,振华脚步快,跑过两条街,前面就是城关粮站。
他同学张成就住在这里,他的棋艺,也就是和张成老爹学的。
张成年后就从学校退学了,凭着老爹的关系,顶职进了粮站混日子。
正要进入粮站,振华却又忍住了,决定先去对面的公用电话亭里,给张成打个电话。如果张成不方便见面,或者不在家,那就算了,自己就在外面随便吃点。
电话是粮站办公室的,打通以后,振华说:“我找张成,请问他在不在?”
却没想到,接电话的正是张成,而且听出了振华的声音,大叫道:“振华?你小子在哪里?还知道给我打电话!?”
振华也很兴奋,叫道:“我就在你们粮站大门对面的公用电话亭里!”
“你站着那里别动,我来找你,几分钟就到!”那边啪地挂了电话。
振华也挂了电话,激动地站在电话亭前,看着粮站的大门,等着张成。
冷不防,振华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谁?”振华急忙回头。
砰!
一个硕大的拳头劈面打来,正中振华的左脸颊。
“卧槽……”振华就觉得脸上一烫,急忙捂着脸后退,叫道:“干什么!?”
“干什么?老子今天废了你!”
又是一声怒喝,振华肚子上挨了一脚。
“别打人!凭什么打人!”振华继续后退,一边大叫,一边打量着眼前的突袭者。
对方是两个人,一个圆脸中年人,戴着帽子。另一个是个小伙子,养着长头发。
“臭小子,你还认识我吗!”那个中年人一把揭开自己的帽子,狞笑着逼上来。
振华一愣,终于想起来了。
红花油腻男!
这家伙,就是秀莲的老公,红花油腻男!
他取下帽子,亮出自己的秃头,就是让自己辨认的!
真是冤家路窄,自己几个月没出门,这次刚来县城,却遇上了他!
“在家不打人,出门没人打,东湾村的事,你小子还记得吧!”红花油腻男走上前,挥起手里的帽子向振华脸上抽来,一边骂道:“你那天不是很牛逼吗?今天怎么怂了,装孙子了!?”
“我去你大爷!”振华不再退让,飞腿踹在红花油腻男的肚子上,然后跟那个长毛混战起来。
“给我打,按住了往死里打!”红花油腻男扑上来,双战赵振华。
振华终究不是大侠,双拳难敌四手,混战中又挨了几下拳脚,有些顶不住了。
嗖!
砰!
一辆重磅自行车骑得飞快,连人带车冲了过去,正撞在红花油腻男的胸前。
“哎哟……卧槽!”
红花油腻男被撞得飞了出去,仰面倒地,直翻白眼。
“尼玛作死呢,敢来我们城关粮站闹事,敢打我兄弟!”张成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扑过去骑在红花油腻男的身上,一手掐着他的脖子,另一手挥拳猛打。
一边打,张成一边大叫:“粮站的都出来,打架了打架了!”
粮站门前,本就有几个看热闹的小伙子,一看见张成动手了,立刻呼啦啦奔过来,一番拳打脚踢,将红花油腻男的帮手放倒在地,死死按住。
振华终于脱险了,松了一口气,一摸鼻子,却摸了一手的血。
红花油腻男被张成打得鼻青脸肿满脸是血,也不敢还手,只是叫道:“别打了别打了,我是本地人,我是县城的,我是机械厂的……”
“你大爷,还敢拿机械厂来吓唬我!老子城关粮站的,打的就是你们机械厂的孙子!”
张成更是大怒,将红花油腻男扯起来,抵在电话亭的柱子上,骂道:“认得你城关粮站的大爷们吗?今年春天,杀到你们宿舍大院,打得你们机械厂人仰马翻,一个个躲在家里做缩头乌龟,还记得不?!”
说着,张成又是提膝一顶,正撞在红花油腻男的裆下。
“嗷——!”
红花油腻男痛得五官错位浑身抽搐,鬼叫一声蹲了下来,豆大的汗珠,从秃顶的脑袋上冒了出来,滚滚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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