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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国神游(49)

    林雨桐皱眉:“承恩侯府有爵位庇护,已经是天恩浩荡了,    还要如何?正好给个恩典,    叫他们自行给孩子婚嫁便好了,    实不用为此费心。”

    自行婚嫁,找个上进的孩子,    不比叫上面的人随便指来的好?几个孩子虽是嫡女,可父亲并不出色。便是指婚皇家,要么就是宗室里的孩子,指过去做正妻。要么就是皇室近宗,做侧室。

    凭自己的脸面想叫她们嫁弘曕或永璋,我倒是图什么。

    弘历倒是愣了一下,苏氏今儿可不是那么说的。但见皇额娘的样子也不像是客套话,便道,“皇额娘做主便了。”这些确实也都是小事。

    弘历回去怎么跟朝臣商议且不提,林雨桐只问芳嬷嬷,    “今儿苏氏来,都见谁了?”弘历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这个话。

    芳嬷嬷早听下面的禀报了,“跟端柔公主碰面了,    一路被长公主送到门外。之后木其尔格格便被太后召见了。”

    林雨桐没言语,    但心里已经把大概的过程还原了个七七八八。钮钴禄氏想管的是永璋的婚事,她还没胆子在弘曕的婚事上指手画脚。把木其尔配给永璋?以前自己是瞧不上木其尔的,    但现在还觉得尚有可调|教的之处。若是没有刚好赶上这次的满汉通婚的当口,那么也是可以考虑的。只是如今,却也不行了。

    汉臣家的姑娘林雨桐见的也不多,    但到底选一个什么样的,林雨桐打算问问永璋的意思。

    因着四公主在这里养伤,永璋这个哥哥倒是来的频繁些。中午吃饭的空档,就过来瞧瞧。许是被他皇阿玛吓破了胆,这孩子拘谨的很。本来中午吃饭时间,你就下学直接过来,说一声皇祖母我中午在这边吃点,那谁能拦你?人家不!总是在食堂吃了饭之后才来的,好像怕被人说把着祖父祖母是有别的野心还是什么。可见弘历给这孩子留下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林雨桐等了三天,每天他来了都是过来请个安。然后就去四公主那边,给念几页书说说话,然后就过来请辞。林雨桐听说苏氏走的时候还留了嬷嬷等永璋,想着必是在婚事上对永璋有什么交代,结果这孩子是一声不吭。

    到了第四天了,林雨桐先开口问了:“关于婚事,你怎么想的?”

    永璋愣了一下,随即平和的微笑:“孙儿听长辈的。”

    这个长辈涵盖的就很广了。意思嘛就是反正最后什么结果他都承受,但至于长辈们之间怎么较劲,他管不了也不管。

    林雨桐也笑了一下,“你们啊,就是心思太多。一天别什么事都搁在心里瞎琢磨。琢磨什么呢?今儿问你的婚事,是你皇阿玛的意思。满汉通婚,满汉一家,这是你皇阿玛最近着手在做的事。因此,在你的婚事上,可能就跟你大哥有些不一样。还是想在汉臣中,选一名门闺秀配你为妻。”

    永璋沉默了一下,“孙儿知道,满汉这个出身,孙儿倒是不在意。”有了汉女或是蒙古贵女为妻,对他应该都不是坏事。他是真没什么野心,如此谁都放心。

    林雨桐明白了他的潜台词,又问说:“出身选不了,那性情呢?你觉得什么样的你接受起来有点难,什么样的你觉得相处起来舒服些。”身为皇子,享受身份的便利,自然在别的上面就多少有点不自由。况且,婚姻自由这事,那压根就不是现在喊一声就能办的事。便是到了现代,还有好些孩子婚姻难得真正的自由。何况现在?没有意识的觉醒,喊什么口号都没用。只能在现有的条件下,给他们选彼此来说相对合适的。

    可饶是这样,永璋都不敢想。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皇祖母竟然在问他的一丝,于是脸上带上了几分红晕:“皇祖母问了,孙儿就直说。人家姑娘的性情……看几眼也看不出来,总也还得处长了才知道。只是……汉家的闺秀,多数是缠了足的。说实话,孙儿不喜小脚……”

    林雨桐恍然:苏氏是汉女,也是小脚。

    她看永璋,永璋有些躲闪。他是小时候不小心闯进内室,看见过额娘的脚,说实话,跟好看全无半点关系。那副样子至今他仍觉得记忆犹新。

    林雨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苏氏算是高位妃嫔里比较特殊的一位,连令妃都有个出身出处,只苏氏……他是弘历在潜邸的时候纳进府的格格,不是宫里赐的,是江南来的。父亲无官无职,就是一普通人。可说实话,普通人也把闺女送不进宫。从苏氏已经是贵妃了,但娘家依旧没有被提拔这一点上看,她自报的出身未必是真的。只是找了一户清白的人家寄名的可能性更大。毫无出身背景能一生未曾被冷落,可见其手段本事。因而,林雨桐推测,这苏氏很可能是江南送上来笼络弘历的美人,是专门养着送给贵人的。

    她也没兴趣查到底是不是,便就是如此,到现在了,估计这点尾巴早就扫干净了。

    不过要求不缠足的汉女,这个找起来,还真费事。汉军旗是不缠足的,但这也绝对不能选汉军旗的。

    林雨桐先叫了和婉,在这次的学生名单里找找看。

    和婉很快拿了名册来,从里面推了两个姑娘,一个十四了,一个十五了,“十四岁的这个是山东学政于敏中的家的姑娘,十五的那个是兵部侍郎程景伊的女儿。”

    林雨桐没叫人家孩子,只是抽了个时间在上课的时候去看了看。和婉指给她看哪个是哪个罢了。

    于姑娘气质温婉,身形窈窕纤瘦。坐在那里自由婷婷之姿。

    林雨桐的眼神却在这姑娘的手腕以耳坠处稍稍停留了片刻,那手腕上的镯子质地非常好,价值该在四五百两银子上下,那耳坠没有百十两也下不来。这样的东西是能随便戴出来的。

    这一看,和婉就明白了。她低声道:“于家底蕴深厚,于敏中是状元出身,中状元之时才二十三岁。于家又是金坛望族,在士林中名声显赫。”

    几代的富贵把孩子养的金贵些也是有的。

    林雨桐‘嗯’了一声没言语,目光又看向另一个程姑娘。这姑娘一张满月脸,稍显丰腴。皮肤白皙红润,杏眼琼鼻,其实也是一副好相貌。她看向那姑娘的袖笼,毛色不鲜亮了,显眼是家里带来的旧物,而且不是用了一两年的旧物。

    她跟这些孩子接触的也不多,便叫了梅开云来。梅开云是先生,年纪跟这些孩子也没差多少,倒是更熟悉些。

    一说那俩姑娘她都知道,“人都很好呀!于素芬刺绣的手艺好,待人客气有礼。程文姝爱说爱笑,棋下的好,术数也通一些。一到晚上,程文姝寝舍里最热闹,一排的人都往她那边去,要是没婆子看着,不知道晚上要闹到什么时候去。”

    说程文姝的话比说于素芬的话要多的多。

    林雨桐心里有数了,等苏氏再来的时候,林雨桐就叫芳嬷嬷把两个姑娘的情况都说了。

    苏氏注意到,芳嬷嬷先说的是程家的姑娘,其后才是于家的姑娘。这就证明老娘娘嘴上说是叫自己挑,可其实还是看上了程家的姑娘。这事关孩子一辈子的大事,苏氏大着胆子问说:“臣妾能见见这两姑娘吗?”

    你是永璋的亲娘,挑媳妇你见见也是应当的。

    林雨桐叫芳嬷嬷去请人了。

    两姑娘被请,并不知道是什么事,过来看到苏氏也并不知道是什么人。见了礼,林雨桐也没有介绍苏氏的意思,只问两人一些话。比如在书院里有什么不习惯的吗?晚上冷不冷,课能不能听懂。有没有觉得书院有什么不足的,对此有什么建议。

    于素芬轻声细语,不急不躁,端是大家闺秀做派。

    程文姝开言便笑,眉眼弯弯,透着一股子朝气。

    说了几句话,林雨桐叫芳嬷嬷把人家孩子送回去,这才看苏氏,看她是个什么意思。

    苏氏沉吟了一瞬,“妾想回头问问三阿哥的意思。”

    “也好!”林雨桐笑了笑,也把苏氏打发了。

    显然,苏氏没直接应承,便是没瞧上程文姝,倒是看中于素芬了。

    苏氏确实看中了于素芬,回去跟儿子说:“于敏中为学政,于家又是江南望族。在士林中声望高,如今恰逢你皇阿玛要在下面设立义学,这学政的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语。那程景伊虽是兵部侍郎,可兵部……太敏感了。咱们还是避着些吧。这两个姑娘……老娘娘确实是用心选了,都是极好的人选。要是没有那么多顾虑,不管是哪个都是极好的。只是现在……兵部侍郎家的姑娘……”

    永璋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不用!兵部……还是离远点的好。就于家吧!读书人家,出事也出不了大事。这事额娘不用去说……儿子去跟皇祖母说,省的额娘不好做人。”

    苏氏拍了拍永璋的胳膊,“额娘没想要你将来如何,平安便是福。”

    所以永璋来的时候林雨桐一点也不意外,就听永璋道:“孙儿没见过人家姑娘,不过……孙儿喜欢纤瘦些的,觉得灵巧。”

    林雨桐点点头,“我知道了,回去等着旨意吧。”

    永璋也听不出来皇祖母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便带着几分忐忑的退了出去。

    得空跟四爷说这事的时候四爷还愣了一下:“你说谁家的姑娘?”

    “于敏中!”林雨桐就道,“中过状元。”

    四爷知道这个人,就听他低声道:“此人倒是得了善终。只是在死后,后人之间相互争夺家产,告了御状。把底子给露了,从于敏中家整理出两百多万两白银的家产。”

    那这必事于敏中贪污的。

    林雨桐面色一变,“那如今……”

    四爷摆手,“如今还不到那份上。此人确实很有几分本事,再说了,于家在读书人中的地位有些超然,江南那边风声还没过去,这边再动,容易出乱子。先这么着吧。姑娘没大问题就没问题吧。”

    也是!这个圈子里今儿好明儿不好的多的是,但该结亲还得结亲不是。

    林雨桐给弘历送了信儿,递上去的也是两个人选,不过是把于家的姑娘摆在前面,后面坠着出身。弘历要施恩,要用读书人,没有比于家更合适。程家连看都没看,直接给于家姑娘和三阿哥永璋赐了婚。

    要是其他时候,这一桩婚事必然要引起不少质疑。但在义学这件事要推行的当下,选这么一个汉官家,还恰巧是在士林颇有名声的望族之女做福晋,好似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了。

    不说在书院里永璋怎么被人贺喜,只说于素芬在女子书院那边,地位一下子就超然起来了。同窗都来祝贺,应付了半日,家里就打发人来接了,她请了假,这么大的事,好歹要回家一趟的。

    这位一走,背后说什么的都有。尤其是想起跟于素芬一起被叫走的程文姝。

    “肯定是没被选中。”

    “那肯定了。当时就叫了她们俩去。”

    “她确实是没有于姑娘好看。”

    ……

    在饭堂吃个饭,背后这些嘀嘀咕咕,程文姝想听不见也难。

    丫头气的都快哭了:“她们胡说什么呢?姑娘哪里比谁差了?”

    程文姝呵斥道:“胡说什么?那是皇子福晋,不可无礼。只当听不见吧,过段时间,大家就都忘了。”

    本来不熟悉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原本关系好的,因怕她觉得尴尬,倒是不好像是以往那样寻她一块说说笑笑。只她还跟平时一样,见了大家还是一样主动打招呼,似乎对那些议论都不知晓,大家也才罢了。但却刻意在她面前回避谈于素芬。

    梅开云把什么都看在眼里,晚上抽空就跟林雨桐说这个事:“倒是她好涵养,并不曾露出别的神色来。”

    林雨桐心里是有计较的,晚上特意叫人叫了肃英额来。这孩子办事稳重,待人接物也慢慢的历练出来了。婚事上,她不能亏了这孩子。

    先在肃英额面前露了口风,随后有叫了弘旺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那俩姑娘其实都是好孩子,程家这个说实话我更看重些。本来想着这孩子能配合永璋,于家的姑娘给弘昼家的老二也算是合适。至于肃英额,那倒是不拘满汉,找个如这个姑娘一般稳的住的孩子也行。可谁知道宫里选了于家的姑娘,这程家姑娘给弘昼家的老二就不合适了。弘昼家的长媳不如这个姑娘稳重,放在一个屋檐下家里容易出是非。”

    弘旺心里一乐,这是自家捡漏了。

    很少有听四伯娘这么夸奖一个姑娘的。

    他嘿嘿笑,踢了边上红着脸低着头的儿子一脚:“还不谢恩。你小子走大运了。以后对人家姑娘不好试试!”

    这是个进门就能当家的,最适合自家不过了。

    四爷给肃英额讨了个贝子的爵位,连同指婚的旨意一块下来了。

    程文姝‘躲’在屋里,手搭在胸口上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没有谁是没有压力的,真的!也没有谁在面对伤害的时候是无动于衷的。

    三阿哥虽是皇子阿哥,可却被皇上厌弃了。别人谁也不敢凑的离三阿哥太近。

    反之,那位贝子虽说是八爷后人,可如今谁不知道得老圣人看重,这才多久,就册封了贝子了。要知道,三阿哥至今也还就是一光头阿哥。

    因此,这个指婚,谁的比谁的好,却还真不好比较。

    她收敛了神色,外面响起敲门声。丫头去开门,外面站着的是个婆子,婆子拎着两个食盒,笑盈盈的走进来。

    “这是?”看着进来的婆子,程文姝不解。

    婆子将盒子打开,“姑娘,这是过了明路的,收着不妨的。”

    可谁送的呀。

    婆子笑咪咪的,“是贝子爷托了公主身边的嬷嬷给带来的。说是姑娘这边必是有许多贺喜的同窗,怕姑娘不好采买招待之物,特地捎来的。”

    程文姝的脸蹭一下就红了,只觉得烫的慌。直到丫头给了赏钱把婆子打发了,她才去瞧食盒。然后伸手打开,里面好几层。

    干果水果茶叶糕点,样样不缺。一碟一碟的取出来,桌子上都摆不下,愣是摞了两层。到了最下面的一层,小丫头先惊呼,“姑娘,这下面是什么?”

    是一个个小小的荷包,绣坊里买的,没什么特殊的标记。里面放着吉祥如意的银葫芦,这留着打赏书院里这些杂役的。

    丫头就有些忐忑,“这……能收吗?”

    程文姝脸上越来越烫,烫着烫着就笑了,“收着吧。有人来贺喜,便用这个打赏。”

    于素芬也被送来继续上学了,过来一样给程文姝贺喜,看着才一会子那桌上就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必是那位肃贝子托人捎带来的。曾经的那些流言蜚语被眼前这些东西彻底打破了。这种被男方上心的婚事,总是忍不住叫人脸红心热的。

    这两桩婚事下来,端柔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她这些日子,都没有再见过皇额娘了。

    哪怕皇额娘进进出出的都得从她现在住的院子的门口过,但她都没有碰见过。去求见也总是没空,她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了。

    今儿又到了出去送药的日子了,她想告假,因此找了芳嬷嬷,“皇额娘还是没空吗?那我跟嬷嬷说也是一样的。出来这些日子了,我想回王府看看。有些日子不见阿玛和额娘了,心里惦念。”

    芳嬷嬷早得了吩咐,“公主请便,些许小事,娘娘又怎会过问?”

    她觉得可能真是多心了,收拾了东西直接就走,结果在路口被自家王府的管家给拦住了,“公主殿下,王府福晋马上就到了,您这是要去哪?”

    啊?

    端柔这便不好走了,只得回来等着。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王府的人。打发了嬷嬷去问路口的管家,管家也还在,还是那番话,只说是估摸着有事耽搁了,今儿不来明儿是必来的。

    那还是出不去,也还是送不了药呀。

    也是的!之前怎么就没想着这里这么不好进出呢?

    这时候天晚了,皇额娘那边应该得空了,正是吃饭的时间。她又起身,去求见试试。结果得了的信儿是皇额娘正给医科的几个学生上课,这会子忙着呢,以后吧。

    这么巧?又没空。

    她觉得她是惹了皇额娘不高兴了,为什么的?因为给乌拉那拉家的姑娘指婚的事吗?

    她真是好意!若没有那个意思,让十六岁的大姑娘来做什么呢?她想着,明儿该跟额娘说说,叫额娘替自己说说好话。

    却一点都不知道外面的李冬安真是等急了,履亲王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这次拖延的时间也太长了一些。

    果然,回去的时候王府的人已经等着了,他并不露怯。

    那边催他,“药呢?”

    他呵呵一笑,“当时王爷怎么答应我等的,还请回去转告王爷,做人得守信用。宫里的消息别以为咱们就打听不来。”

    十二得了这个话眼里闪过一些恼色,这么长时间,确实也没查出来除了他们之外的任何红花会的人。从别处弄药的可能性也不大。想着求助四嫂的,但是四嫂之前说的话还言犹在耳,他去,她也未必应呀。

    事实上,因着闺女入学的事,他已经求见了三次了,可三次都没有应答。因此,孩子如今在韶华书院念书。这便已经是对方的态度了。

    这药不知道是不是服用的量不对,孩子吃的时候,当天精神很好。可稍微一停药,人就不对了,一点精神也没有。孩子难受,他更难受,要论起心焦,他这当爹的比谁都心焦。

    那边没有结果,孩子今儿一口也没吃,他实在等不得了,他得进宫去,得求求皇上。皇上若是出面,想来一些丸药总也是能从四嫂那里弄来。

    夜里很晚了,十二求见。乾隆最近忙,也都没睡呢。求见了,那就进来吧。

    可谁知道是为了药的事,他就皱眉,“十二叔糊涂。岂不知药与毒同源的道理?这药再好,吃的不合适了,那也是DU。十二叔啊,皇阿玛是您的兄长,如今瞧着,皇阿玛对八叔的事这都翻过去了,跟您有什么过不去的?您过去诚心认个错,事就撂过墙头了。回头您把孩子送过去,跟永琅做个伴。有皇额娘给调理着,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十二皱眉,之前那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乾隆眼眸闪了闪,像是知道十二的想法一般,“您要不愿,那朕便去说。只是皇额娘如今也固执,你且容朕几日……”

    这几日到底是几日呢?皇上最近有多忙,他自是知道的。按说不用那么着急,可孩子能等吗?

    十二咬牙:“万岁爷,老圣人对奴才不肯谅解,绝不是只因弘时。您说的对,成王败寇,这道理老圣人岂会不懂?对弘旺和肃英额犹如亲儿孙,对奴才这般……只怪奴才当年……罢了……”他起身,“万岁爷歇着吧。奴才该有今日的。”说着就拱手退出去,脚步踉跄。

    话说的不明不白,这是几个意思。

    不是为了弘时的事,还能为了什么事?

    乾隆叹了一声,叫吴书来,“皇额娘上次给的乳酪还不错,吃着提精神。先把那些装一小罐子,给送过去。”

    吴书来立马去了。

    乾隆坐下,一份折子没看完,心思又飘了,这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呢?皇阿玛为何对十二叔耿耿于怀?

    吴书来回来的时候,乾隆靠在椅背上问说:“可跟你说什么了?”

    “不曾!”吴书来低头,“只是……王爷说当年一个粗疏大意,谁想竟是给今日埋在了祸根。老奴也不解这是何意。”

    当年的粗疏?

    当年什么事粗疏了?

    吴书来的头低的更低了,一路走回来了,他就想起履亲王办过的唯一一件粗疏事,那便是把太后娘娘的姓氏给弄错了。

    他这种缩着恨不能躲乌龟壳的样子,乾隆能不注意?这一注意,就想到自己身上了。能叫吴书来这般害怕的,必然是跟自己这个皇帝有关的。

    然后吴书来想到的,他马上就想到了。

    只有那么一件小事——钱氏!

    乾隆的脸一会子黑一会子白,都不知道做什么表情了。十二叔刚才的意思是什么?对自己的身世旧事重提。那意思是皇阿玛憎恨他当年的举动……他当年的举动是叫他疑惑过,甚至想过皇阿玛可能会换掉自己。直到后来——登基好几年之后了,他才回过味来。当年稚嫩的他何尝不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这也就是他一直不敢十分信任的去用十二叔的原因,他的心思太诡了。

    所以,当年很多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他给自己种了一个鬼种子。

    要是这么算,皇阿玛是有不谅解他的理由的。为了他自己的私心,挑拨的皇子争斗,其心可诛!

    可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了,旧事重提又是为什么?

    太后真不是自己的生母?不会!要是如此,太后那么作,皇阿玛早告诉自己了。毕竟,养自己的是耿额娘,生自己的另有其人,这个太后又算谁?

    可如今,皇阿玛和皇额娘从没有说过半句关于他不是额娘亲生的话。

    但一个声音又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十二叔便是笔误,也没有误的那么远的道理呀!钮钴禄氏和钱氏差的远了,有满姓为何不用?非要用汉姓。再者说了,钮钴禄的汉姓为狼,又作郎。怎么就记作钱氏了?总不会凭空捏造一个人出来的吧。

    第二天得空了,他去和亲王府看耿额娘。

    耿氏见了乾隆挺高兴的,“有些日子不见皇上你了,吃的可好?这天乍暖还寒的,可得注意着些。”

    弘昼正好回来有事,在边上陪着呢,还想说点正事了。就忙道:“额娘,您继续玩着,我跟我四哥说点事。”

    “事以后再说,要忙你忙去,朕陪耿额娘说会子话。”弘历挨着耿氏坐了,打发弘昼。

    弘昼可不觉得自家四哥有那么闲工夫陪额娘在这里磨牙,他一边往出走,一边回头看,就怕自己老额娘说错了话。这位四哥如今的性子还真不好把握。时而像个明君,可要轴上来抽上来,骂一声昏君也不为过。

    人都打发了,乾隆才问:“耿额娘,您还记得当年太后生朕的时候的事?”

    啊?

    耿氏老了,但是没糊涂。当年在王府,生孩子虽说不到相互防备的很的程度吧,但瓜田李下的,没事上生孩子的那边跑什么,没这道理呀。反正知道的时候府里就已经添了阿哥了。因此她就实话实说,“要问知情的……那肯定得问福晋呀!”

    王府的女主人才能清楚。

    乾隆就问说,“朕就是突然好奇,太后怀朕可辛苦?”

    耿氏摇头:“那我就更不知道了。当时福晋也慈悲,怀了身子,便连请安都免了。平时你额娘就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呆着,也不出来。我还真不记得啥样了……”

    乾隆算算日子,自己的生辰是八月十三,头一年过年不显怀,后来显怀了,好似也没什么大日子要一个有孕的小格格出来。这么一算,耿额娘说的倒可能是真的。她只怕是没怎么见过额娘怀自己的样子。

    可这就跟太后说的不一样了。太后总说怀他辛苦,还得给福晋请安,又天天熬夜给他做小衣裳,就怕府里给做的不精细伤了他的皮肤。

    不问还罢了,问了乾隆的心里像是吃了苍蝇了,怎么想怎么恶心,怎么不得劲。

    回去他就叫吴书来去查,查太后身边可有钱姓的宫女,这一查,果然是有的。而且此女被放出去的日子,是在自己出生后的第三天。

    自己没东西证明自己不是太后生的,但要说是太后生的……这些一连串的东西又怎么解释。

    他晚上的时候来了庄子,真就开口问四爷:“皇阿玛,您告诉儿子,宫里的太后,是儿子的生母吗?”

    四爷和林雨桐:“……”脑子瓦特了。

    假如有怀疑,你也该怀疑是不是你皇阿玛为了让你名正言顺的,给你额娘换了个身份。这好歹还靠谱些。

    不过估计也是钮钴禄氏作的叫弘历失去耐性了。尤其是永璋的婚事定了,却压根没问过她这个太后的意思之后,据说又开始绝食了几天。折腾的皇后挺着大肚子没日过去照看。

    四爷哼了一声:“你是朕的儿子,你现在是皇帝。你有多少事忙不过来呢,闲的没事翻腾这个做什么?赶紧回去,折子处理完了吗就出来溜达!”直接把人给骂出去了。

    被骂出去的弘历并不生气,是啊!朕是皇阿玛的儿子,是皇帝,这就足够了。可谁知道他回去之后,还没坐稳呢,十二叔又来了。这次来是告诉自己一件事:“顺天府一家纸扎铺子发生了一件命案,一个钱姓的婆子,被人DU死了。剧|毒鹤顶红……是被人给灌了药了。”

    乾隆看着十二:“十二叔,你到底想说什么?”

    十二踉踉跄跄朝前几步,然后跪下,“那婆子曾在雍王府当差,伺候过当今太后。今儿……顺天府已经画出了进出纸扎铺子的人的画像……”说着,就哆哆嗦嗦的拿出来,“万岁爷您看,此人像谁?”

    乾隆将画像接到手里,这画像上的人眉间一颗痣,眼小唇厚……确实面熟。他看吴书来,“你可认得这是谁?”

    吴书来面色大变,“这……慈宁宫的孟桥。”

    是啊!慈宁宫的一个小总管,“悄悄将人带来。”

    可巧了,孟桥死了。

    “是你们去的时候死的,还是看见你们之后才寻死的?”这两者之间差别大了去了。

    吴书来低声道:“是奴才办事不利,手脚不利索,被他挣脱了,直接拔了药瓶往嘴里倒药,那|毒|药|性|烈,没给人一点救他的机会。”

    这就是说原本不用死的,如今怕事情败露,所以直接死了干脆。

    他要袒护的是谁呢?能是谁呢?

    吴书来瑟瑟发抖,这是说太后知道了皇上生母的事,然后叫人|毒|死了太后的生母?

    乾隆背过身,谁也看不清表情,就听他道:“十二叔,那姓钱的女人……十二叔想法子体面的安葬了。至于杀人案……到此为止,只说是自杀的。这事还得十二叔去处理……”

    是!

    “至于太后……”乾隆交代吴书来,“你明儿一早,叫太医过去,太后病了,病的重了,只能安心养病,怎么处理……你可明白?”

    “奴才明白!”吴书来说着,就朝后退了几步。

    十二这才反应过来,“那奴才告退,去办事去了。”

    去吧!

    乾隆没转身,只朝后摆摆手,好似有些疲惫。等人出去了,吴书来才道:“万岁爷……这事真吗?”哪有派去杀人却找了那么一个面上有那么明显标识的人呢?这不合理!

    乾隆转过身来,面容冷肃,“真也罢假也罢,有什么要紧?”他低声吩咐吴书来,“你出宫一趟见傅恒,传朕口谕,叫他秘密监视好履亲王的一切行踪……”

    吴书来心中一凛,他以为万岁爷是疑心身世,万没想到万岁爷虚晃一枪,奔着十二爷去了。

    是了是了!十二爷上蹿下跳,确实是可疑的很。

    第二天,宫里的消息还没传过去,但弘晖在晨跑的路上却被一姑娘拦住了去路,“小主子,奴婢是小桃……有要事禀报您。”

    弘晖站住脚,上下打量她,却没说话。

    小桃直接起身,很亲近的样子,“小主子,咱们一直在帮您。那个碍手碍脚,盯着咱们和‘老圣人’不放的履亲王,马上要完了!”

    什么玩意?

    弘晖看着小桃:“履亲王要完了?”

    这么说这些人上蹿下跳的是在帮自己清除异己喽?

    皇阿玛争储位那是靠本事,上辈子得了皇位那是因为自己是嫡长子,这次……难不成要靠反清复明的白莲教?

    好清奇的路子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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