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献默默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审问犯人,直到审问完了长孙冲的护卫,趁着士兵去押人的功夫,他小声地问:
“主子,到底谁才是暗算马儿的凶手?”
苏定方揉了揉太阳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杜献惊愕不已:“您不知道还那样说?”
“我那是诈他们的。”苏定方说完后就闭上了双眼,开始回想那些护卫在面对审问时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士兵将那日保护太子的禁卫押了过来,苏定方仍然是一个一个地审问。
审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辰时末,苏定方拖着疲惫的身体向侯君集汇报:“将军,所有人都再次审问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凶手。”
“什么?”侯君集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都找到了马儿发疯的原因,居然还找不出凶手?
“废物!”
侯君集怒气冲天,对着苏定方骂了一句。
苏定方垂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既然他们不肯招,那就动刑,我就不信在酷刑之下,他们还能扛得住。”侯君集发了狠。
苏定方连忙劝阻:“将军,陛下说了不能滥用酷刑。”
侯君集怒气一滞,他怎么把陛下的吩咐给忘了?
“那就轻一点,不要弄出人命。”侯君集这次吩咐的是另外一位中郎将。
安排妥当之后,侯君集面无表情地对苏定方说:“你审问了一晚上,回去休息吧。”
苏定方什么也没说,带着杜献离开了。
......
早朝结束后,李世民留下了几位重臣商议国事。
封德彝趁机向皇帝打听:“陛下,听说晋阳长公主骑马闯禁宫,还治坏了太子的腿,太子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这事是不是真的?”
其实他心中很清楚,这件事是真的,但他希望皇帝能在重臣面前承认,这样他就有机会了。
李世民没有说话。
沉默就是默认。
封德彝当即进言:“陛下,晋阳长公主违背宫规,伤害太子,必须严惩。”
提到王庾,李世民瞬间黑了脸,眸中隐隐闪烁着怒火。
见状,宇文士及跟着进谏:“陛下,晋阳长公主胆大妄为,这次还连累太子伤势加重,不可饶恕,请陛下严惩晋阳长公主。”
听到这里,长孙无忌忍不住开口:“陛下,事急从权,晋阳长公主违背宫规也是因为急于给太子治伤,臣认为不该惩罚晋阳长公主。”
见长孙无忌破天荒地为王庾说话,封德彝心中惊愕不已,嘴上不依不饶:“就算陛下不追究晋阳长公主违背宫规之事,那晋阳长公主治坏太子的腿,总该严惩吧?”
长孙无忌:“......”
这话不好接,毕竟他是太子的亲舅舅。
魏徵站了出来:“我相信晋阳长公主不是故意的,她定是一时失手才加重了太子的伤势......”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太子伤势加重是事实,她就必须受到惩罚。”封德彝强硬道。
房玄龄看了眼皇帝,转移话题:“听说侯将军已经找到了马儿发狂的原因,相信要不了多久,害太子坠马的凶手就会被抓住。”
李世民脸色稍缓。
杜如晦则说起了另一件事:“陛下,年节将至,今年是否跟往常一样,召诸王和皇子回长安?”
封德彝本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一听杜如晦提到诸王和皇子回长安的事,就打消了念头。
众臣齐齐看向李世民,今年出了太子的事,年节恐怕会生出很多是非。
也许,陛下不会召诸王和皇子回长安......
然而,在短暂的沉思过后,李世民道:“还是按照惯例行事吧。”
话音刚落,封德彝又旧事重提:“陛下,伤害太子是大罪,请陛下严惩晋阳长公主。”
李世民面无表情。
宇文士及:“陛下,请严惩晋阳长公主。”
静默。
一片静默。
突然,李世民站了起来,像是宣旨一般严肃:“晋阳长公主违背宫规情有可原,孤不会追究。
“但是晋阳长公主治坏了太子的腿,此罪不可饶恕,孤已经将她收押,待太上皇回京再行处置。”
听到这话,封德彝和宇文士及垂头掩去眸中的喜悦,嘴里恭敬道:“陛下英明。”
当众臣散去之后,陈山进殿禀道:“陛下,平国公在外求见。”
他又来干什么?
李世民顿时感到头疼,但还是让陈山把林郅悟领了进来。
“你不在军器监好好当差,来这里干什么?”李世民毫不掩饰地将不悦挂在脸上。
林郅悟跪下:“臣今日前来,是想求陛下饶恕晋阳长公主。”
他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否则李世民在气头上砍了王庾的腿,他会后悔莫及。
“孤并未说过要杀她,她治坏了太子的一条腿,孤砍她一条腿,这很公正。”李世民面无表情道。
“不公正。”林郅悟激动地叫道:“太子是被人暗算断了腿,就算晋阳长公主没有出手为他治伤,他以后也会不良于行。
“而晋阳长公主是完好的一条腿被砍,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闻言,李世民脸色铁青:“他们当然不能相提并论,晋阳就算是战功赫赫的长公主,也比不上孤的太子。”
林郅悟:“......”
“此事已定,退下吧。”
林郅悟没有动:“陛下,臣一时心急说错了话,臣罪该万死,您要罚就罚臣,求您饶过晋阳长公主。”
“不可能。”李世民的态度很坚决。
林郅悟心一横,伏下身体:“陛下,求您看在臣和晋阳长公主往日的功劳上,饶恕晋阳长公主。”
李世民没有回应。
“陛下,臣愿用所有的官爵以及家财换取晋阳长公主的腿,如果这样还不能消解您心头的怒气,臣愿意用性命换取晋阳长公主的平安。”
李世民依旧没有回应他。
“如果陛下不答应,臣就长跪不起。”
李世民怒目圆瞪:“你在威胁孤?”
林郅悟连忙解释:“臣不敢,臣也没有这个意思,臣只是在请求陛下,请陛下宽宏大量,饶恕晋阳长公主。”
“不可能。”李世民扬手一指:“滚出去!”
林郅悟的心顿时落入谷底,他覆在地砖上的双手曲起又迅速展开,然后默默地行礼,退出大殿。
但林郅悟并未真的离开,而是在殿外跪下,用行动向李世民表明自己的决心。
陈山看见了,向李世民禀道:“陛下,平国公在外面跪下了。”
“他想跪就让他跪。”李世民神情冷漠。
一个时辰后,陈山又进来禀报:“陛下,外面下雨了,平国公还跪着......”
李世民无情道:“不许给他送雨具,我倒要看看他要跪到几时。”
“......”
陈山无奈退出大殿,看着倔强地跪在雨中的林郅悟,他焦虑地直搓手。
思考了一阵之后,陈山叫来心腹内侍:“赶紧去禀报皇后。”
没过多久,长孙氏来了,她命内侍为林郅悟撑伞。
没有感受到雨水的冲刷,林郅悟抬头看了眼,又顺着伞柄看向内侍,以及他身后的长孙氏。
“臣拜见皇后。”
长孙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进了殿内。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陈山出来宣道:“陛下有旨,平国公以下犯上,即刻收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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