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春风城各个姑娘的关系完全剖开解析,会发现每一条线路展开,一眼望过去写的满满的都是“求不得”。
一条路的最开始,正是杜十娘和某个公子相互的求不得展开的,和曾经的庶出书生、即将高高在上的书院夫子脱不开关系。
杜七融入了杜十娘的圈子,却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有“求不得”的时候,照理说她已经是圈子里过的最好的人,所有人都迁就着她。石闲都因为杜七的出现失去了和杜十娘成为对食的机会,变成了和流萤、红吟一样的“败犬”。
按照现在日子的发展,如果没有杜七,石闲和杜十娘在周围姑娘们的影响下,不说对食,搭伙过日子也不会有任何人奇怪,甚至就算杜七在的今天,杜十娘忽然宣布和石闲搬到一起住,也不会有任何姑娘觉得突兀。
杜十娘和石闲、翠儿和婵儿本就是亲如姐妹,虽然分开住,可是过年过节、每逢大小事儿都凑在一起,早早的便是一家人了。
当然……杜七不存在石闲就能上位这一条并不成立,毕竟如果没有杜七,就杜十娘当时脆弱的模样早早的就魂归故里,也活不到今天,更不会有现在悠闲的生活。
……
杜七随意的将手放在明灯的肩头,一路向上,在明灯玉石般的脖颈上停留,感受着那股凉荫荫的温度的同时,觉得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四闲姐要的不过是和十娘在一起,她却想要永远与时间的尽头……将她以往所有的野心加起来,也抵不上这个小小的愿望。
难度太大,便算不上求不得,又因为没有死过,所以……杜七很向往七姨此时正在做的事情。
与喜欢的人葬于一处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杜七用羡慕的视线瞧着七姨面前的两具棺材。
“小姐……”明灯小脸上飞满了红霞,她感受自己脖子上温暖的手,一时间结结巴巴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哦,我在想事儿。”杜七回了神,收回手。
“……”明灯一愣,心里空落落的,她不是让小姐把手拿开。
明灯患得患失的同时,杜七在思考自己和十娘同葬的可能性,思来想去,觉得这也是很困难的事情……因为她根本就死不掉。
如果她丢掉了“杜七”这个名字,那么某种意义就可以当做杜七这个人死了。
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丢弃这个名字,所以只要星河还在流转,时间还没有化作荒芜……她就无法和世界上的其他人一样死去,最多……一直睡下去。
可死也有许多个意义。
按照姑娘们的理解,死了还有转世,便算不得死亡,最多只是换个地方、换个契机生活,她可以从中做一些文章,比如……所有的姑娘一起投胎之类的?
杜七眨眨眼,心道若是这样,那事情又落在了地府上。
得先将地府组织起来,才能去想这事情……她准备找时间好好去书院查查相关的神话传说,早些弄一个构架出来。
说起来,这些事情问安宁,她应该会懂不少。
杜七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温梨对于杜十娘的“拷问”并未停下,她瞪着眼睛说道:“十娘,你想要过仙桥,里头的人若不是李公子,总不至于是四闲吧。”
“这是好的理由,那就四闲吧,也能将就。”杜十娘掩面笑着。
石闲在一旁轻轻抽了嘴角,对于自己被杜十娘当做挡箭牌十分不爽,一旁的七姨用怜悯的眼神看着石闲,眼神带着一种讥诮。
“好了,十娘说不定是想和翠儿一起呢。”七姨眯着眼睛说道。
这算是替杜十娘解了围,温梨见到七姨这开玩笑的语气,皱眉退下,毕竟提起翠儿,便是不想要再追究这件事了,七姨自己都不问,她再追问下去不符合礼数。
所以即使温梨很想知道杜十娘下辈子要和谁做夫妻,却只能乖乖闭上嘴。
“人最终都是一个人走向坟墓的……这事儿,以后再说罢。”七姨咳了一声,牵住温梨的手,与她就着墓室的布置聊了一会儿,准备好了下葬的一切事宜后,对着杜十娘和石闲说道:“行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这就走了?”温梨不舍的看着七姨。
“时候也不早了。”七姨拍了拍纯白色的棺材,头也不会的离开“灵堂”,回到大厅后看着几个跟上来的姑娘,笑着说道:“丫头们晚上一定有安排,我得回去歇息歇息,养足了精神陪她们好好玩玩。”
“七姨?”石闲眨眨眼,惊讶自己的心思被七姨看了个通透。
杜十娘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对着温梨行了一礼:“温姨,我们走了。”
既然七姨都这么说了,温梨只能说道:“我送送你们。”
姑娘们离开楼阁,重新进入种满了梅花的院子,满树旖旎的梅花,一地花蕊顺着风打着旋儿,配上院子里温梨的华裳和几个姑娘们的面容,当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色。
石闲搀扶着七姨走路,眼看着梅花,忍不住的说道:“七姨,你看看温姨的院子,说是丧仪铺子,可进来像个花园……多好看,再瞧瞧您那大院?”
“我的院子怎么了?”七姨看着她。
“七姨的院子……花了那么多银子买的地,好好的院子空落落的什么也不栽,就正当中种一株大槐树,晚上看过去阴风阵阵的……”石闲吐槽道:“七姨的院子可比温姨的更像是丧仪铺子。”
“你这死丫头,说什么呢。”温梨瞪了石闲一眼。
杜十娘虽然没有插话,不过显然她认为石闲说的是对的,七姨的庭院是过于冷清了,对于姑娘家而言,一个好的生活环境能让人更加的积极。
“她说的也是。”七姨走到院子的门前,停下脚步,毫不避讳的说道:“我以往觉得无所谓……可现在既然准备好好过日子,是要改改风水,十娘……你有路子,就按着你的院子,帮我弄一些梅花来。”
石闲没想到七姨这么听劝,惊诧之余询问杜十娘:“十娘,你院子里的梅花是祝平娘弄的?”
“是平娘……七姨要的话,我去找平娘说说。”杜十娘点头,旋即问温梨:“温姨,我不太懂风水的事儿,七姨的院子里的槐树阴气太重,若是要改风水,是不是要找人给推了?”
风水?
杜七心道说的该是灵气运转。
她想要告诉十娘,只要她在的地方,那一定是风水最好的地方,可是大人说话自己不能插嘴,便只能站在一旁逗明灯玩。
杜七捏着明灯红彤彤的脸,嘴角弯弯,她觉得有一个小丫头在身边逗着玩真的很解闷。
“也没必要,槐树虽然沾个鬼字,不过说到底还是镇宅子。”温梨说道:“宅忌一般是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
“听不明白。”七姨说道:“说的细些。”
温梨无奈道:“桑与丧字谐音,送殡多用柳枝作哀杖、“鬼拍手”是指杨树,叶迎风作响,似是“鬼”拍手……至于说槐树,木镇邪,其实是打鬼之意,只是……咱们这些姑娘大多是胆小的紧……姐姐你那儿常有丫头去,如果为了让丫头们自在一些,拔了也好。”
“是吗?”七姨眨眨眼,看向杜十娘和石闲。
杜十娘和石闲都赞成将槐树推倒,换成一片梅林。
姑娘们站在院子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
“家里也不是只有你们几个人,七姑娘怎么看?”七姨忽然将话题引到杜七身上。
“七姨问我?”杜七站直身子,面上的轻纱随着呼吸泛起波纹。
“姑娘觉得槐树怎么样?”七姨问。
“连韵姐说槐树春天会开花,槐花直接吃或者做成槐花蜜都很甜……七姨院子里的槐树很大,一定会有很多花儿。”杜七说道。
七姨抿嘴莞尔,说道:“那便听她的,留着,等四五月份……摘了花让连丫头做蜜。”
“也行。”石闲和杜十娘点头,杜七贪吃……倒是不意外。
可温梨就有些意外。
她们讨论了这么久都没有个结果,杜七一开口就定下了……温梨深深看了一眼杜七,再一次确认了这个新来的丫头在姑娘们的心里究竟有着怎么样的地位。
看来不只是杜十娘,七姨也将她当成了孙女看……以后要打好关系。
可惜,她是做丧事的,平日里为了吉利会刻意避开姑娘们,只是既然杜七喜欢吃零嘴……买一些东西给她吃还是可以的。
温梨作为长辈看杜七自然是越看越喜欢,她送几个姑娘出门,按照规矩只要送过了门前的桥就可以了,可是当姑娘们走到桥上,却纷纷停下了脚步,不约而同的看向数十丈外岸边的石头上。
河水潺潺,有少年一袭白衣,手持木杆子在那儿钓鱼。
杜十娘和石闲一眼就认出了正是白景天。
“景天?他怎么跑这儿钓起鱼儿了。”杜七站在桥上,看着不远处那个正专心致志钓鱼的少年。
“景天……公子?”七姨努力想要看清楚这个传说中的练红公子的样貌,可惜她老眼昏花,看不出什么。
“景天公子?谁啊。”温梨一听到是男人,还是杜十娘和石闲甚至杜七都认识的男人,顿时有些紧张,她趴在桥头的石梁上盯着白景天看。
此时白景天没有戴席帽,远远看过去,隐隐约约只能瞧见一个侧脸。
他钓鱼十分的认真,竟然没有注意到远处桥上的几个姑娘。
“你们认识?”温梨问。
“淮竹姑娘的客人……妮子学医时候在医馆的公子,是不错的人。”杜十娘简单解释道。
“是吗?”温梨一边盯着白景天看,一边说道:“你们一个比一个好看,说不准男人会起什么心思,哪怕他看起来和七姑娘差不多大……可还是要提防着。”
“知道了,不用温姨操心。”杜十娘眨眨眼,正准备过桥离开,却听到温梨说道:“十娘,这什么景天公子……是不是不大聪明?”
杜七眨眨眼,心道海棠的这个儿子是不太机灵,有时候傻乎乎的,容易脸红还不听旁人说话,可是温姨是怎么知道的。
杜十娘踮起脚尖瞧了一会儿握着鱼竿的白景天,问道:“温姨什么意思?”
“但凡是钓过鱼的都去西苑的小平湖了,我这儿靠近翠玉街,都是洗玉水,水流也急,根本就没有鱼,他在这儿钓什么劲儿?”温梨哼了一声:“认识的公子,若不是笨人,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就好像你们跟着七姨一样,你们也被人跟着了。”
温梨认为白景天这根本就不是在钓鱼,而是在钓她的姑娘们。
“景天公子……十娘,你怎么看。”石闲因为秦淮的缘故,不好评价白景天。
“若是这个公子……只怕是真的不知道这儿不能钓鱼,至于说他为什么出现在这儿,兴许温姨说的是对的。”杜十娘心想白景天是不太聪明,可那是提起自家丫头的时候才不聪明,杜十娘虽然不清楚白景天是不是喜欢杜七,可是……她对杜七的魅力有自信,白景天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
只是因为秦淮和尊上的缘故,杜十娘不觉得白景天是龌龊、恶劣的人,所以并没有太过警惕。
这就是白龙的荫蔽了,哪怕白景天真的是跟着她们来的,杜十娘也没有太多的恶感。
“妮子,你要去公子那儿瞧瞧吗?”杜十娘对着杜七说道:“他在这儿钓什么鱼?估摸着是找你有事……可能是又有医书的东西不懂了。”
“我不去。”杜七摇摇头,她想了想白景天读书的进度,觉得还不至于有不懂的医理,平静的说道:“十娘,时候不早了,咱们说好了去买一些点心,婵儿姐说要吃鸡蛋糕。”
“行。”杜十娘点头,她只是随口一问,杜七不愿意,她也不强迫自己姑娘,再说了……说不定白景天真的是来钓鱼的,他是有修为的人,不能以常理度之。
“……?”
温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几个姑娘对于男性这般包容,还是极有可能跟着她们来的男人。
她十分不解的说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不行……我得去找侍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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