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云萝的命令之后,罗桥他们顿时从无事可做只能上山砍柴的闲暇中挣脱了出来,开始为建油坊而忙碌。
不过这事情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做成的,在建油坊之前首先得选个好地方。
因为得到了云萝的示意,知道她不久后就会将榨油的方法公布出去,完全没有要一直将这门技术抓在自己手上牟利的意思,罗桥跟几个侍卫兄弟商量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就去找里正了。
于是,不出半日,整个白水村的人都知道了他们村继肥皂作坊和茶园之后,又将再建一座油坊,别的都暂且不提,建了油坊肯定是要招伙计的吧?
村里有消息灵通的当即翻出了几个月前的一份大彧月报,指着最边角上的一则广告问在食肆里忙碌的刘氏,“丰谷家的,小萝要建的油坊可是这上头说的用豆子榨油?”
报纸传扬天下,当然缺不了江南,甚至在江南的传播比在京城更顺利,从府城到下面的县镇,再到其他州府,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来自官府的阻挠。
在京城,她还被御史弹劾了呢。
白水村如今读书的孩子不少,识字的大人却并不多,眼下拿着报纸来问刘氏的便是村里极少数识得几个字的人之一,郑家的五叔公,郑满仓的亲爷爷。
刘氏并不识字,但豆油她却是知道的,当即点头说道:“是这个豆油没错,听小萝说,是她下面的人琢磨出来的,如今京城里可多人吃这个油了。”
冬日无事,正聚在村口说闲话的几个人听到这话顿时就凑近了过来,“那我们以后能吃到京城人才吃的金贵东西了?也不晓得这豆子熬出的油是个啥滋味。”
另一个人说:“这可是油呢,肯定不便宜,哪里是我们想吃就能吃的?”
“再稀罕不也是从豆子里弄出来的?豆子可不稀罕。”
“那也要看多少斤豆子才能熬出一斤油啊,可从没听说过豆子还能熬油的,就算能熬出来,肯定也不多。”
“不是熬油,是榨油。”
“这有啥区别?”
刘氏笑眯眯的听着他们的议论,将五叔公让进了食肆里,轻声说道:“我听小萝的意思,她并无意隐瞒榨油的秘方,侍卫们都是跟着她行走的,不可能一直留在村里,还是要从几个村里挑几个机灵不懒怠的人,也是给乡亲们多个进项。”
五叔公顿时精神一振,“当真?”
刘氏给他倒了碗热茶,插着手说道:“我听着好像是这么个意思,但到底咋样现在还没列出章程,而且我听说榨油是需要大力气的,很是辛苦。”
“这有啥?庄户人家最不缺的就是力气。”
肥皂作坊在白水村,本村人虽多少占了些便宜,但还有很大一部分人没能进去做工。并不是他们不好,而是周围十里八乡的人都涌过来了,甚至是几十里外,都不属于庆安镇的村子里都有人闻讯而来,竞争太激烈了。
若是能再多个油坊,村里人的日子肯定会越发的好过。
可惜刘氏知道的也不错,郑丰谷又到镇上去置办廿六办喜宴要用的东西,文彬?文彬跟他三姐在一起呢。
五叔公从食肆出来后就捏着报纸溜溜达达的往河边去了,还没靠近就远远的听见一阵呼喊吆喝声,声音太多了,几乎分辨不出他们都在喊些什么。
在村外靠近桥头的那一段,河边围满了人,不仅有白水村的,也有桥头村的不少人,围在河边看热闹,并七嘴八舌的瞎指挥。
这一段河的河流平缓,但很深。
其他地方的水流大部分时间都没不到成年人的膝盖,这里却能轻松的没过头顶,所以小孩子都是被禁止到这里来玩耍的,凡看到有小孩在这里玩耍,不管是不是自家孩子,都势必要叱骂几句,把他们赶走。
今天这里却很热闹,大人围成团,小孩也兴奋的穿插在其中。
五叔公背着手慢悠悠的走过去,站在河边就看到了两个人正光着膀子在河水里游动,一点点的拉起了一张渔网。
渔网才被拉起了几角,就有巴掌大的鱼跃出水面,引起岸边围观的人一阵喝彩。
五叔公却看着水里那两个光膀子的郎君,“嘶”的打了个冷颤。
这大冷天的跳进水里,也真不怕把自个儿给冻坏了!
两人已经在水中央汇合,然后一起拖着渔网缓缓的朝岸边游过来,岸上也有人在用力的往上拉网,随着更多的渔网露出水面,水波滚动,网里的鱼挤作一团在用力挣扎。
几个少年拎着水桶迅速的在岸边排成一排,吵吵嚷嚷、七手八脚的把网上来的鱼倒进了水桶里,而水里的两人也上了岸,随意的擦了下就迅速穿上干衣裳,凑到水桶边看了眼,然后朝站在桥墩子旁的云萝说道:“郡主,已经有六桶鱼了,还要再下一网吗?”
兰香迅速的递给他们两个竹筒,说道:“快喝些姜汤驱驱寒,这大冷天的你们也不嫌冻得慌,站在岸上也能拉网的。”
两人将竹筒接过喝了口姜汤,不禁打了个颤,却不在意的说道:“这样一网能顶上平常的两三网,能节省多少时间?”
兰香瞪了他们一眼,“在村里也没事做,你们不是正闲得无聊吗?”
家里的柴火多得都快要没地儿放了。
云萝走过来看了眼,又看了眼周围兴致勃勃的乡亲们,说道:“你们要是还有兴致的话就再下两网吧,顺着河往下百步还有个小深潭,那里也有不少鱼。不过你们别再跳水里去,把姜汤都带上,有多的鱼就分给帮忙的乡亲。”
“是!”
他们在这里又下了一网,然后带着人沿着河往下走。
文彬双眼亮晶晶的,鞋子都湿了却仿佛一点都感觉不到冷,转头看着往下游转移的人群,说道:“三姐,我就先不回去了。”
云萝看了眼他湿透的鞋子,没有多说别的,“好。”
他就转身朝人群追上去,人群中,李狗蛋正朝他连连招手,似乎感觉到云萝的注视,他抬头看了眼,然后咧嘴露出两排格外洁白的牙齿。
主要是因为他太黑了。
云萝打算先把鱼带回家,今天她就是特意为三天后的喜宴来网鱼的。
这当然不是她自己的主意,毕竟她又不会网鱼,整个白水村和桥头村都没几个人会网鱼。但她的侍卫听郑丰谷说起喜宴的时候主动提议,根据他的经验,他觉得我们村边的这条河里应该有不少鱼。
哦,这个侍卫的家里是打渔为生的渔民,据说,他在水里游得比鱼还快。
一转身,云萝就看到了站在岸边并没有跟着其他人转移到下游的五叔公,也看到了他背后露出来的一截报纸,唤了声“五叔公。”
五叔公轻咳了一声,神色中有些拘谨,近前来说道:“小……郡主,这鱼是要在小萱的喜宴上用的?”
云萝点了点头,“您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小萝就好,满仓刚才还逮着我要我叫他叔呢。”
“这个臭小子!”五叔公骂了一句,表情却逐渐放松下来,看着她的眼神甚是慈爱,“他小时候都不晓得吃了你多少肉,后来又骗虎头的好东西吃,可没个长辈的样儿。听说虎头都当了官,那小子也有出息了。”
对上云萝澄净的目光,五叔公又咳了声,然后拎起了一桶鱼说道:“这鱼可不能闷太久了,还是赶紧拿回家去养起来吧,养不活的就先收拾出来,左右天气冷,放两天也不碍事。”
云萝犹豫了下,没有跟他去抢,而是问:“您找我有事吗?”
这样直接的问话反倒让老爷子更放松了,也找回了一些过去跟这小丫头说话的感觉,便点头道:“是有点事儿,听说你要在村里建一个油坊,刚才你娘还说可能要招伙计。”
云萝就明白了,“招伙计还早,现在连油坊的选址都没有定下呢,丈量土地后还有建房子,怎么也要一个月后才能开工。”
“这是要造个多大的房子啊?现在村里许多人都闲着,到时候让他们都来给你干活,尽快把房子啥的都造起来。”
回到家,把五叔公送走,转眼里正又来了。
虽然罗桥去拜访了他,把建油坊的事情跟他说清楚,但他还是想再来云萝这里确认一下,另外还有点不方便跟罗桥说的事,要跟她说一说。
“听罗侍卫说,郡主并没有要隐瞒榨油方子的意思,等油坊建成之后说不定还会将方子公布于众?”
“是。”
白水村的新里正顿时震了下,尽管这是与他们有好处的事情,却还是忍不住说道:“这可是会下金蛋的金母鸡,您真舍得告诉别人啊?”
舍得吗?没什么舍不得的。
不管是高产的粮食还是豆油都是能让老百姓填饱肚子、强健身体的东西,百姓吃饱穿暖,天下就稳了,之后不管是抵御敌寇还是想要扩张疆域,都不必担心会后院起火。
她对西夷的那一片雪域草原很有兴趣,滇南的更南、往西还有大片丛林。
她坐在窗边,就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天光将舆图一点点丰满,以本朝舆图为底,以各地的地理志和记忆为线,将大彧以及大彧的周边地貌山川,城镇疆域详细勾勒,最后在东方的海域上重重的划了一笔。
哒哒哒的脚步声清脆又急促,云萝的笔尖一顿,抬头就看到下学回来的郑嘟嘟挎着书袋子从外面飞快的跑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小一、小二和小虎。
不知是热的,还是被寒风迎面吹的,他们的脸上都有两块红通通的印子,从口鼻中呼出的白雾将他们的面容都模糊了。
“三姐三姐!”郑嘟嘟跑进院子后直接转了个弯,见门关着就直接趴在窗户上说道,“第十五期大彧月报送到了,上面写了好厉害的东西!”
他说着就从书袋子里拽出了一份报纸,将头版展开举过头顶,说道:“你看,岭南总督失踪,他的亲信被困在禺州,整整四个月,京城朝廷对此事毫不知情!”
顿了下,他问道:“三姐三姐,总督是好大的官吗?岭南在哪里?禺州又在哪里?他不见了他家里人是不是好担心的?为啥一定要让朝廷晓得他不见了?”
云萝已伸手拿过他手上的报纸,迅速的览阅了一遍头版,算了下日子,道:“十一月初十发布的报纸,不到半个月就到江南了?”
郑嘟嘟歪着头不明白三姐的问题,在他们后面进来的文彬便说:“从京城到江南一路顺流而下的速度确实很快,若是赶时间,大部分水域还能昼夜不停的行船,大彧月报每次都能在半个月内送到江南,有时十天就能送达。”
云萝眨了下眼,船啊……
郑嘟嘟就说,“我都没坐过船,坐船好玩吗?三姐去京城的话,是不是就要坐船?”
云萝简直要不能呼吸,虽然除了第一次进京,她之后的来去都是从官道走,但有些地方却不得不乘船渡江。
对上郑嘟嘟好奇的大眼睛,她默了默,然后昧着良心说道:“好玩,下次带你去坐船。”
郑嘟嘟顿时欢呼一声,蹬蹬蹬的从窗外离开,和身后的小兄弟们显摆去了。
文彬则对新一期的报纸更好奇,从窗户外探头凑进来,将头版阅览一遍,疑惑的问道:“岭南是不是就在滇南的隔壁?之前听说滇南灾情严重,造成流民无数,对岭南会有影响吗?岭南总督失踪,却跟滇南水灾一样迟迟没有被外人得知,这其中是否有牵连?”
云萝索性将整张报纸都递给了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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