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穰苴施施然地瞥了一眼吕瑞姜,终于大发慈悲地回答了她一句:“快了。”
吕瑞姜第三次毫无形象地栽倒在地之后,泪流满面地心想:太好了,大司马他终于理人了……太不容易了!连忙地稳住身形,吕瑞姜道:“何时呢?”
——这不是废话么?田穰苴嫌弃地瞪了一瞪吕瑞姜,扭过脸去,默默地站好。
缩了缩脖子,吕瑞姜心知田穰苴也不晓得。
之所以田穰苴也不理人,是因为田穰苴他……傲娇了。
吕瑞姜同情地瞄了一瞄田穰苴,无声地吐槽: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在看甚么?”许是吕瑞姜的目光太过明显,鲍息嘴角抽了一抽。
“没……没甚么。”吕瑞姜收回目光:不怕死地专注老大吃瘪,你不想活了?为了转移注意力,吕瑞姜又问,“现在到了哪儿?”
“说了你也不知道。”鲍息愣了一愣,若有所思地说,“说来齐国沿海的北方,倒是人烟稀少呢?……据息所知,似乎多山多林。”
——明白了!也就是说:没被开发呗?吕瑞姜点了点头,又道:“咱们还要呆在海上多久?……”
咬牙切齿地,伍子胥又吼道:“上突冒船!快上突冒船!”
因那能进内地的河流不大宽敞,吴国的突冒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堪堪地游入大海——此时,吴国船只有不少都受了损伤!那吴国突冒船似却来得晚了:但见吴国突冒船缓慢地航来,田穰苴快速地命令所有齐国突冒船上前,而其余齐国船只则退后,腾出场地,以供两方的突冒船相互地撞击!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双方的突冒船各有各的坚硬,还未撞到一起,便被浪花给拍了出去——然后,双方的船员又拼命地行驶回来,准备再撞,奈何又被浪花打散……这一幕场景颇为滑稽:仿佛大海都不愿让这两方的突冒船互相碰撞!
不约而同地,田穰苴和伍子胥又命已方的突冒船退下。
唯一不同的是,齐国突冒船有条不紊地停航,而吴国突冒船则磕磕绊绊地缩在一角。
由于吴国水师们靠近山峰,因而他们必须小心翼翼地保持船只稳如泰山,否则被海洋一冲,容易撞上山峰。
反观齐国水师们,环境则好上许多:尽管他们处于这片海域的中心,海域四周却没山峰或陆地,这就意味着只要天色不坏,他们想怎么航就怎么航——尔后,伍子胥抬起头来,便见晴空万里的天空骤然变脸,立即乌云密布起来!
伍子胥:“……”
田穰苴:“……”
伍子胥心道:嗯?——要下雨了?……当真是天公待他不薄啊!知晓他率领与田穰苴决战,皆占下风,特意地打断这次的海战!
田穰苴心道:嗯?——要下雨了?……很好,很好,对方八成以为他会选择收手,改日再战,但是……
田穰苴会是一名天要下雨,他就改天决战的人么?
——自是不会!
所以,田穰苴眼里划过一丝战意:此战务必速战速决,至少要在暴雨雨来临之前。
双方将船停在海上,一动不动,随波逐流,只求别流得太远就行。
“将军,要不要撤军?”吴国艅艎之上,徐承气短地询问。
伍子胥道:“……能辙得了么?”——即使他们想辙,也要看对方同不同意让他们辙罢?
此番交战,伍子胥顿受敌方海上战术的洗礼,几乎都要瞠目结舌:纵观田穰苴往日的战绩,都没海战的赫赫战功罢?——由此可见,他和自己一样,亦是第一次参与海战……
有些人天生就该被人嫉妒:明明田穰苴和伍子胥同样是第一次参与海战,双方所展现的天赋却是一个天,一个地!田穰苴是天,海战经验丰富得不像第一次参战;伍子胥是地,虽无海战经验,调度却也不错,可惜遇上田穰苴,处处对比方低了一筹——
孰强孰弱,一眼明知!
咬了咬牙,伍子胥道:“不能辙!辙了全军士气又会如何?再者说了,咱们往哪里辙去?”——辙去齐国内地么?
别说笑了!
倘若以后有人问起这场海战,得知吴国水师本是进攻一方,但被对方打得节节败退,最后逃往通往齐地的内河,方才保住小命……哈~这要传出去,岂不令人笑掉大牙?——总之,绝对不行!
“全军听令!”伍子胥深呼一口气,“全军出击!冲破他们的防守!……”
既然没法后退,那么就前进罢!
所幸突破对方的围堵——宁可漂泊在海,伍子胥亦不愿意躲入齐地内河而苟活一命!
一鼓作气地,伍子胥指挥吴国仅有的两艘艅艎,率先地航向齐国突冒船最为薄弱的地方:紧挨右边山峰的缝隙——
这极需考验航海船员的技术!
万一没驶好,船毁人亡也不是不可能——并且,必须紧挨山峰边缘才能一线生机,如果离山峰距离太大,则会连续撞上三艘齐国突冒船!到时连破船身三次,就算伍子胥坐的是艅艎船,亦会船中露水!
天空时不时地响起惊雷,惊得双方一颤一颤,令人不由地担心:假如一道闪电劈中桅杆,那该怎么办啊?
所幸,惊雷响得再轰鸣,亦没劈到任何桅杆。
……就在伍子胥一声令下,全体吴国船舰冲向齐国船舰而引走了齐国水师们的注意力之后,伍子胥指挥艅艎船员稳定地航驶,紧挨右边山峰的缝隙,谨慎地行驶——幸运地,他们和另一艘艅艎安全地跳出齐国水师们的包围!
与此同时,因是毫无战术的撞击,吴国船舰们反而遭到了巨大的损失:田穰苴冷静地派上一百艘楼船、五十艘戈船和五十艘桥舡船,逐个击破吴国船舰们:楼船最大型,机动性虽差,速速也慢,防护力却强,运输能力也强,可堵塞河道,阻挡敌人退路!而戈船则是清一色长矛齐国水师们,极其适合中距离及其以内的战半,至于桥舡船,小巧而速快,专门用于高速冲阵……
三种船舰搭配:以楼船为主,配合戈船和桥舡船使用,十分顺手!
不到片刻,便把吴国船舰的部署给打乱了。
吴国水师们陷入被动,根本没法抗横齐国水师们。
至此,待到伍子胥和徐承回头一看,惊恐地发觉吴国水师们已被灭了一半!
是真真正正一半!
吴国水师们有大半掉落海中,而吴国船舰们,更有一半被毁得彻底。
浑身发冷,伍子胥惊恐地望见海中挣扎的吴兵们。
此刻,再说甚么全军进攻之类,已是笑话。
伍子胥双手冰凉,为了吴国水师们,亦为了他自个儿,他差点崩溃了:这就是他千辛万苦地请求吴王夫差松口,同意他为吴国水师们统帅的结果么?……他到底做了甚么呢?——他甚么也没做成!除了欺负弱小的莒国,他和他的水师们都没法敌过齐国水师们!
怎么会这样?!
伍子胥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败了?
他败给齐国了?
他为甚么会败?——吴国水师首屈一指,怎会随随便便地败给齐国水师?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伍子胥愤怒地高叫,双手胡乱地滑动,“回去!回去!增援他们啊!救回他们啊!”
“将军!将军!冷静!冷静!……”徐承奋力地拽住伍子胥,亦用吼声咆哮,“没用的!他们救不下来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伍子胥又惊又恐,作势要跳进海去,“你不救他们,本将来救!……”
言罢,伍子胥急急地跳起,跳至一半,被徐承拉住——徐承气急败坏道:“少来胡闹!这事交给小将做罢!”
将伍子胥扣在身旁,徐承真怕伍子胥一时想不开而冲动地跳海!伸长脖子,徐承怒吼:“众军听命!本将命令你们,不顾一切地冲到这里!……你们敢来,就算你们没船了,本将依旧不会丢开你们!”
四下张望,徐承在一处角落里,找到一只绣有吴字的旗子,立即将它抓住,用力地舞动手臂。
大大的吴字旗子迎风飘扬,搁在前方的海上,显得格外显眼——
吴国水师们异口同声道:“前进!前进!前进!将军没丢下咱们!将军就在前方!……”
由是,吴国水师们爆发一股前所未有的行动力,强硬地撞开齐国船舰们——甚至,有的吴国船舰撞船反被碎,亦是狠下了心肠,跳进海里,舞动双臂,竭力地朝那只旗子游去……
眼见士气衰竭的吴国水师们誓死不降的气势,田穰苴揉了揉额头,叹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他们……”
遥望远方,田穰苴眯了眯眼:看不清伍子胥的面孔,却能清晰地瞧见绣有吴字的巨大旗子:怪不得能令吴人们……
“失算了。”田穰苴感慨一句,干脆地挥手斥退了麾下全部的齐国船舰,“也罢,本将就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好自为之罢!”
“咦?……”乍见田穰苴心生慈悲,鲍息目瞪口呆,“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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