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耿向来对军事阵战颇有研究,而之前尖刀军征兵三万,对阵四万群龙无首的福建倭寇,又怎么会打一个败仗呢?
这可真是出人意料,张雍杰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如今之际,只有先行回到福建,一探究竟。
张雍杰当即带着两百三十余名尖刀军将士,绕道江西,一路南下,七八天后,返回龙台城。
因为浙江战场的牵制,加之李耿,刘永贵等人的拼死抵抗,倭寇见龙台久攻不下,便撤回浙江了。
李耿,刘知府等人又继续征兵,恢复了尖刀军先前七千人的编制。
只不过会武功的精锐,只剩下四千多人了,可谓损失惨重。
李耿仍然在城外设置了军营,与龙台互为犄角,防止倭寇破城。
张雍杰返回府台衙门,并未指责李耿,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谁也不敢保证军队作战,那便一定能打胜仗啊。
张雍杰将李耿叫到一处没有人的地方,想要询问具体经过。
那李耿打了败仗,神色严峻,见到张雍杰,颇为愧疚。
张雍杰拍了拍李耿的肩膀,说道:“看到同袍兄弟死去,当将领的心中确实不好受。三月我与倭寇海战,整整六船兄弟死去,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每次想到这种场景,我这心中便如千刀万剐一般,很是不好受。”
李耿点点头,郁闷道:“我确实也有这样的感觉,虽然我也见过死人,但是见到死了这么多人,我似乎灵魂不得安息。”
张雍杰道:“先别想那么多,好好总结经验,争取下次能打个胜仗。”
李耿点头道:“是的,我期待下一战,为自己正名。”
张雍杰摇头道:“名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军要以最少的代价,取得胜利。咱们大明,不能再死人了。所以你切记不可为自己正名,而轻敌冒进。”
李耿沉默半响,方才说道:“大哥,我怀疑咱们尖刀军里有内奸。”
张雍杰连忙道:“你有什么依据?这话可不能乱说。”
李耿道:“五明攻防战,倭寇就像知道我的布局,对我的每一招动作,都有相应的对策,我尖刀军将士处于被动挨打状态。”
张雍杰道:“那么你怀疑这个内奸是谁?”
李耿道:“战前战略会议上,与会的人有:曹公公,刘永贵,司徒雄武,宇文铁柱,赵伟,唐驯,尤金达,张直,刘爽,严世雄等人。我尖刀军机密被泄露,一定是这几个人中的某一个。”
张雍杰道:“那么你怀疑是哪个人?”
李耿道:“首先排除张直,因为他是我的亲弟弟,绝不可能出卖咱们。其次,曹公公,刘永贵,尤金达,赵伟,刘爽等人可以排除。”
李耿跟着道:“打了败仗之后,曹公公连续奔波于各部,安抚军心,激烈士气,其心绝不可能有异。”
李耿又道:“刘知府以地方官员协助尖刀军作战,征集兵员与粮草也尽心尽力,他不可能有异心。”
李耿又道:“尤金达本是特务把总,负责传递消息。他本来嫌疑最大,但是自从咱们军队开到福建,尤金达传递的每一次消息,都是绝对可靠的,所以他不可能突然反叛。”
李耿又道:“刘爽是我从武昌带过来的兄弟,我信他。赵伟是大明白大侠,他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张雍杰听罢,当即说道:“那么,你怀疑是司徒雄武,宇文铁柱,唐驯或者严世雄这几人中的某一人?”
李耿点头道:“司徒雄武,宇文铁柱虽然在武昌与咱们兄弟居住过两年,我很不忍心怀疑他们,但是说实话,两年时间里,我对他们并不了解多少。从前只是凭借他们与张大哥的关系,所以我们相处都是很客气。”
客气的意思,就是从来没有推心置腹。这是不难理解的,毕竟当初李耿劝说他们不要去学习那‘混元龙神功’,司徒雄武等人都没有听从,说到底,司徒雄武和李耿他们,没有彻底的心灵相交。
李耿又道:“唐驯是张大哥亲自提拔的把总,我对他不太了解,所以我怀疑他。而那严世雄,基本不与人搭言,虽然是萧姐姐举荐,但我也很难相信他。”
张雍杰想了想,这严世雄和唐驯,甚至自己,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那便是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当年青龙会在大唐芙蓉园里发布‘嘉靖英雄榜’榜单上的人物。
此番青龙会和白龙会争斗不休,要说赵千里收买几个‘嘉靖英雄榜’榜单上的人物,瓦解青龙会的势力,这也是可信的。
就是不知道这两人中,到底是哪一个人与那赵千里有所勾结,干出这等叛国通敌的坏事来。
李耿提议道:“这事我绞尽脑汁,都无法判断到底是谁。目前看来这两人嫌疑最大,为了避免下一次军情泄露,我建议大哥直接将这两人暗杀,以免坏了大事。”
张雍杰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李耿竟然要求自己将唐驯和严世雄两人一起斩杀。
李耿道:“这事查不清楚了,只有一股脑儿杀完了算了。”
张雍杰黑脸道:“别胡说。”
李耿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说道:“我现在是身怀利器,杀心顿起,我恨不得将这名叛徒千刀万剐,以泄我心头之恨。”
张雍杰看了一眼李耿手中的匕首,脑海中响起当年在明阳宫,那李灵拿出一把有机关的匕首,向自己诈死,当即心生一计。
张雍杰说道:“别慌,咱们想个办法试一试。”
李耿见到张雍杰说想个办法试一试,当即来了精神,连忙问道:“大哥你打算怎么试?”
张雍杰道:“唐驯和严世雄,这两人相比,你认为谁的疑点更重?”
李耿想了想,说道:“依照我多年看人的经验来说,唐驯的疑点更重。”
张雍杰见李耿说的有点自大,当即说道:“这事很大,你可千万别在这档口吹牛。”
李耿也知道,依照我多年看人经验这话,有自夸的嫌疑,那无疑是说,自己阅人无数。
李耿认真的想了想,方才说道:“我认为唐驯的疑点更大,但这是我的感觉,也许并不准确。”
张雍杰点头道:“这样,你去找那些江湖卖艺的人,卖一把道具匕首,匕首能够回插到把子的那种。”
李耿道:“要这个有什么用?”
张雍杰道:“咱们找个时机,召开一次军事会议。在这次会议上,由尤金达拿着这把道具匕首,向我行刺。”
李耿并不能明白张雍杰的意思,跟着问道:“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张雍杰道:“依照我的武功,不管对于赵千里来说,还是对于倭寇来说,都是巨大的威胁,所以我相信他们无时不刻想要除掉自己。”
这点,李耿并不否认,毕竟张雍杰武功登峰造极,几乎是天下翘楚人物。
张雍杰继续道:“尤金达若向我行刺,我便假装重伤,并且将尤金达打晕,然后言明需要一定时间疗伤,然后你下令封锁消息,所有与会人员不准泄露消息。”
李耿点头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安排?”
张雍杰道:“既然你判断那唐驯的疑点更大,届时宣布解散之后,你立即找个理由将严世雄召回大帐,我立即将严世雄打晕,控制起来。”
张雍杰继续道:“如果尤金达用真匕首向我行刺,那边证明叛徒是尤金达。”
张雍杰又道:“如果尤金达不是叛徒,而倭寇或者赵千里,近日前来龙台刺杀我,那就证明是唐驯将我受伤的消息传递出去,这样就可以判断他是内奸了。如果倭寇或者赵千里方面没有动静,那便证明内奸是严世雄了。”
李耿思索片刻,说道:“大哥,你这方法不严谨。万一这叛徒是唐驯和严世雄之外的其他人呢?”
张雍杰道:“你不是说唐驯和严世雄的疑点最大的嘛,而且你还想将他两人给一起端了,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李耿道:“方才那只是气话,他二人虽然疑点最大,但也不能完全肯定叛徒就出现在他二人之内。”
张雍杰道:“那这事咱们先不要着急,慢慢想办法,找机会将这叛徒给纠出来。”
李耿沮丧道:“咱们如果不把这叛徒找出来,那倭寇随时知道我尖刀军的布局,那么很容易吃下一个败仗。”
李耿道:“所以这事不能等,咱们干脆修改一下,不仅仅控制严世雄一人,将唐驯之外的所有人,全部控制起来,只留唐驯一人自由,如此便可以试探唐驯。”
张雍杰道:“假如那唐驯见到其他人都被控制起来,由此产生怀疑,不肯向倭寇泄露消息怎么办?”
李耿道:“好办,我先安排唐驯去华安守城,过两天咱们再开会,在会上行刺大哥。如此安排,唐驯那厮不知道龙台本部情况,定然无法防备。”
张雍杰点头认可,两人觉得来一场大戏,试探一下那奸细到底是不是唐驯。
但是他们两兄弟,虽然谋划很久,却没有想到假如唐驯不是那叛徒,没有传达张雍杰受伤的消息,这并不能成为严世雄叛国通敌的铁证,这番试探行为岂不是打草惊蛇?
而且张雍杰的计划,一切都是建立在唐驯是叛徒的基础上进行的,条件和结果之间,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因此计划并不严谨,极有可能误判。
幸好张雍杰和李耿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那曹公公便已经将那叛徒纠出来了。
那叛徒确实是唐驯。
曹公公好歹是东缉事厂的中层太监,东厂是干什么的?捕风捉影,安插眼线那是东厂的那手好戏。
五明攻防战,打的特别吃力,李耿的所有作战部署被倭寇了如指掌。所以曹公公也怀疑尖刀军内部有人向倭寇泄密。
而参加那次战前会议的,就那么几个人。所以曹公公当即筛选亲信,给这些人身边都安插了眼线,调查他们的一举一动。
就连李耿这个指挥官,尖刀军的副千总,都被曹公公安排的眼线,全天候的监视起来,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曹公公的发言。
唐驯就是在书写密信的时候,被曹公公带人捉住,人赃并获,无可辩驳。
张雍杰其实并不愿意相信这唐驯是叛徒,毕竟当年自己在渝州大竹林与杜千林比武的时候,唐驯还有意出手帮助自己。
所以张雍杰心中,一直对唐驯充满好感。所以尖刀军成军之日,张雍杰才将唐驯提拔到把总的位置,希望他能够在战场上杀敌建功。
但真凭实据面前,张雍杰不得不信,这唐驯叛国通敌。
铁证是一封密信,内容如下:
近期军营管控严格,暂停联系。
内容很简单,但却是铁证。
唐驯当然也知道曹公公派人监视的事情,所以他故意找了个机会,避开眼线,悄悄写下这封密信。
唐驯就没有想到,这曹公公并不只是派出一名眼线,在唐驯的身边,至少安排了五位眼线,全天候,全方位的进行监视。
毕竟是东厂的人物,岂能没有几把刷子?
曹公公将唐驯从大牢里提出帅帐,当即喝道:“你这厮,勾结倭寇,叛国通敌,最大恶极。”
众人看着那唐驯的模样,已经先行被曹公公派人摧残的皮开肉绽,不成人样子了。
但是面对这等叛国通敌之辈,军中将领无不感到气愤。若没有唐驯叛国通敌,我尖刀军绝技不可能损失两万将士。
那可是两万多大明男儿,就这样在战场上报销了。
所以曹公公使出各种手段,在狱中将唐驯打了一个晚上,诸位将领没有一个人绝觉的曹公公的刑罚不对。
相反,他们还觉得唐驯的代价太轻了,至少他现在手脚健全。
依照军中诸位将领的意思,这唐驯应该被削成人棍,才算合理。
张雍杰见此情况,沉思良久。
这人心隔肚皮,江湖险恶,自己识人能力当真浅显的很。
竟然把唐驯这样的人,委以重任,这不是瞎了眼吗?
曹公公向诸位将领公布了结果之后,又将唐驯收监大牢,准备以凌迟的刑法上报部堂大人,待部堂大人批文下来之后,即可行刑。
张雍杰决定,自己还是找个时间,向唐驯询问一下他的动机,以增加自己识人的经验。
ps:其实唐驯这人心术不正,早在渝州大竹林比武的时候,我便埋下了伏笔。只是结构布局方面的问题,一直没有能够把唐驯的事情拿出来好好说说。只能在下一个章节,提一下唐驯这一个动机,顺便引出唐驯的搭档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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