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七动如疾风,跳跃的虚影闪现在阵法的各方。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强大的妖灵不断冲击着密不透风的阵法,似乎在寻找整个阴阳大阵的薄弱点。
他疯了吗?!
妖的道行再高,真身也是血肉之躯。这样下去,即便能破入阵中,自身没有充足的灵力护体,很可能会被疾速运转的阵法搅成碎片。
靳羽去哪了?
已经遭逢毒手了吗?!
没有时间多做权衡,夜瑶一边竭力以仙灵推动着阵法,一边召唤出了“浮光扇”。
团扇飞跃而起,悬于孟戌安的头顶,投下一个雾白的光罩,恰好将他护在其中。
《六界无难书》的要义——仙庇人族。
“净者守则”第一条——保护凡人。
哪怕阵法被破了,这些仙人、净者全部殒难,也要竭力保护无辜凡人的安全。
……
柳七拼起命来,完全不顾自身安危。
不消片刻,他的周身已满是风刀割出的伤痕,墨绿的血滴滴落下,有些地方甚至露出白骨……“玄阴阵”也被他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柳七集中妖力,上身奋力地钻进阵中,脸上满是刀口和血污,却挂着诡异难测的笑容。
他艰难地举起右拳,手心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离他最近的毕蒙离危险最近,却腾不出手去防御,只能瞪着眼睛干着急。
“毕蒙——,斗转星移!”夜瑶传音给他道。
她毕竟有汲水珠护体,不同于毕蒙此时仙灵完全被封,若是柳七执意与大家同归于尽,她挡在最前也许能拖延片刻。
话音刚落,汲水珠内虹光一闪,刹那间将两人的位置对调。
夜瑶瞬时承接住慕容瑾从阵眼回传的灵力,毕蒙也及时变换了双手的法印,顺利地替上了她的位置。
这种默契,唯有多年一起演练阵法的朋友方能做到。
“小丫头——,你还挺讲义气!”柳七凝视夜瑶,语气中有几分轻蔑。
看着他的样子,夜瑶心底忽然有些难受。
众生固有一死,他如此决绝赴死,是否清楚是为何而死?反观自己这些人,一个个自信肩负着使命、道义,又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卫道”?
“柳七,你是妖族长老,万千妖灵的守护者。我们这些人,求仙问道,守护六界契定、天地法理,自问没有做错什么。大家更无冤无仇,何苦要玉石俱焚?”
“哈哈哈——,有没有冤仇,很快就能见分晓!”
说话间,柳七忽然化出蛇头向她扑咬过去,同时抛出了握手心里的东西。
阵中各人无不紧张,一个个拼尽了毕生所学,推动着大阵越转越快。
梦境里的时间越走越快,一会儿的功夫,半面弦月已经化作当空的日头。
“咯——咯——嚓——”
强劲的阴风终于打散了柳七的妖灵,将他拦腰截成了两半。腰间血流如注,一时腥气冲天,他扑向夜瑶的上半身却没有停下。
夜瑶屏住呼吸,周身血液几近凝固。
大阵系着所有人的性命,哪怕被生生咬死,她也不能挪动分毫!
生死之际,她终于看清柳七抛出的东西,是一颗带着翅膀的金色小球。
小球的四周仙泽萦绕,显然是仙家之物。
这是什么法器?
柳七到底想干什么?
小球闪电般飞到她的眼前,挡在大到能吞没她的蛇头前面。
“它……想要保护我。”
夜瑶如此想,却不敢相信。
蛇头近在方寸,半尺长的毒牙闪着寒光,所含剧毒碰一下便能消肌蚀骨。
电光火石之间,小球“啪——”地张开,化作一道无形的气障,将她护在后面。
眼前金光一晃,天灵如遭重击。
夜瑶的脑海一片空白,只觉灵识一下子被抽走了。
*******
“啊——”
从梦中惊醒,夜瑶出了一身冷汗。
借着纱灯的柔光,她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熟悉又陌生的厢房内。
房间格局不大,陈设古朴典雅,桁架上是她常穿的素青留仙裙,墙上还挂着师尊心情好时打赏给她的书画。
这里是昆仑虚——天英门——她的卧房?!
她没有醒来,这里还是梦境……
要死,要死,这是怎么回事?!
没被柳七咬死,却又进入了一个新的梦境。
完了,完了,这要怎么回去?!
身上只穿着单衣,原本藏在袖中的苹果和乾坤铃早已不知所踪。
这是谁的梦境?
现在又是什么时候?
……
夜瑶迅速起身,擦干额上的汗,套上外裙便往外跑。经过厅中的八仙桌时,却被桌面上一个素白的信笺吸引了注意。信笺正面画了一朵红莲,是她最喜欢的图案。
昆仑虚弟子众多,不允许随意传音,大家经常以书信互传消息,女孩子间尤其常用的便是这种花笺。
匆匆将它翻过面,只见上面写着:瑶儿,明日“剑术”考课。今夜亥时,来天穹洞练习。
没头没尾,言辞随意,口吻像是某个亲近的朋友。
再仔细一看,她立刻瞪大了眼睛。
信笺的最后,落着两个娟丽的小字——“初棠”。
初棠?!
又是这个名字!
昨日,陆箕、敖沐浅、靳羽都提过她,却又都遮遮掩掩。
她到底是谁?
能把信送到自己房中,至少是同期天英门的弟子,怎么可能是所谓风族小仙?
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是,沐浅、陆箕为什么要撒谎?靳羽为什么欲言又止呢?!
夜瑶忽觉后脑有根筋跳动着发疼,整个人仿佛得了风寒一般,脚下绵软无力,眼前也阵阵发黑。
对,天穹洞!她约自己去那里见面。去了就知道了!
……
推开扇门,一阵寒风扑面而来。
夜瑶打了个哆嗦,赶紧催动仙灵护体,才勉强觉得好一些。
这两天的连续折腾,把汲水珠内的仙灵耗去小一半,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到几时。不过眼下命都快要保不住了,心疼仙灵显然也没什么必要了。
她抬起头,仰望着熟悉的一方天井。
那小小一隅间,风雪缠绕,飘摇恣意。
昆仑虚的殿舍都连着地热,雪花落到地面上,瞬间便会融化,然后沿着暗渠排到山涧中去。
这样无聊的景色,她看了一百多年,今日才发现……这么美,怎么看也看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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