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伪文青的春天 >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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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以后,范小厘再也没有见到过陆老板,她也再也没有找过他。

  

  《Symphony》在她的音响里循环播放了半个月。她没有Google,硬是靠一遍一遍的听和猜测把歌词听懂了:

  

  Youdon’tknowwhatyou’vegotuntilit’sgone

  Butthennothingeverhurtlikeholdingon

  IamscaredandunpreparedandIfeellikeIamfalling

  Socanyoutellmewheredidwegowrong

  

  Symphony…It’sgonequietaroundusnow

  HowIwishyouwouldholdme,andthatyounevertoldmethatit’sbetterifyouleave

  Symphony…Wearestartingtoloseallofthelight

  Whereweonceburnedsobrightly

  Tellmethatwemightbethrowingitaway…

  

  Ifeverythingisbroken

  Thenit’sbetterthatwegiveup

  Andrememberhowweoncehadsomethingbeautiful.

  

  她终于明白了陆老板为什么会对这首歌情有独钟——唯有失去才知拥有,唯不放手最伤心神;若是一切终归破碎,只愿谨记美好时分。

  

  句句都唱到了她的心坎上。

  

  她连着一周没睡好觉,黑暗中一闭上眼就会想起陆老板孤独而落寞的背影,好像那是他在她心中烙下的印,他们之间所有的纠缠与牵挂,都与那个背影扯不开关系。

  

  周末之后她的感冒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喉咙又痛又哑发不出声音,和赖韦田的交流也从打电话变成了写邮件,两天一封,讲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

  

  李婉诗再也没在她面前八卦陆杰,好像看出了他们俩之间的不对劲,只是殷勤地拿了一包黄巴巴的东西放在她面前:“范桑,拿这个泡水喝,对嗓子好。”

  

  “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同仁堂药师给抓的药,射干桔梗什么的,专治发声困难。”

  

  范小厘斜眼睨她:“无事不登三宝殿,该不会是有所相求吧?”

  

  “也不是,看你最近可怜兮兮的,我对你的愧疚感愈发强烈。”

  

  “所以话可以乱说,媒不可乱做嘛。”范小厘扯着公鸭嗓费力地说,手上毫不客气地接过来。

  

  但她终究没有拿那包中药泡水喝。她知道这是她的心病,什么药都治不好。无非就是咽喉发炎,吃点甲硝锉就能解决的问题,但在她看来,这是陆老板留给她的情伤,她要医好久。

  

  天气越来越冷,路边金黄的银杏叶也日渐飘落,环卫工人每天把路上的叶子扫成一个小堆,就像农场里垛的麦秆,整整齐齐等待检阅。

  

  范小厘脱下毛衣外套换上呢子风衣的时候,她的病终于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生活仿佛缺了点什么。她再不能抱有某种期待,哪天陆老板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和她谈笑风生,指点江山,告诉她“最后一个鬼是我设计的”,然后看着她坏笑。

  

  她在Otaku见过张磊一次,见过杨鹏一次,两个人都很有礼貌地向她点头致意,但除开礼节性的往来,她的生活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变化。

  

  陆老板终究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没有让她为难,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在一次凶猛的寒潮之后,范小厘裹着围巾穿了两条裤子三件衣服站在了首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的出站口。她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见拎着行李箱的赖韦田向她走来。

  

  短短二十来天,她却觉得自己恍若做了场隔世的梦,看着眼前的赖韦田仿佛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走出来,有些不真实。Vivian跟在他的后面,只穿了件薄风衣,脖子上围了根纱巾。

  

  老外果然扛冷。范小厘佩服。

  

  “我回来了。”赖韦田轻轻地和她拥抱,声音低沉悦耳。

  

  他放开她后Vivian又对着范小厘伸出手:“HiLily,longtimenosee.(好久不见)”

  

  “Longtimenosee.(好久不见)”范小厘回握她的手。

  

  “I’llgoandgrabataxi.Youguystakeyourtime.(我去打车,你们俩慢慢聊)”Vivian很知趣地没有打扰久别重逢的两个人,她拎了行李跟赖韦田微笑道别:“Thenseeyoutomorrow,William.(明天见,威廉)”

  

  赖韦田跟她点点头:“Seeyou.(再见)”Vivian拎着箱子转身就走了。

  

  范小厘一边和赖韦田往停车场走一边问他:“下午不要回公司?”

  

  “不用,明天再去也行。”

  

  “不容易啊,赖总竟然有半个工作日不用去上班?”

  

  “怎么,你不乐意?”

  

  “乐意,当然乐意。”范小厘忙不迭点头。

  

  “下午请假了吗?”

  

  “请了。”

  

  “贷款的事怎么样?”

  

  “都搞定了。”

  

  “那就好。最近忙吗?”

  

  “挺忙。我汲取了这次收款事件的教训,又把所有的合约都检查了一遍,协议该补充的补充,资产该卖就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接受下一次金融危机的考验!”范小厘右手握拳举起来,像是少先队员宣誓“时刻准备着”。

  

  赖韦田笑起来:“没什么事可以‘万全’的嘛,多注意就好。”

  

  “赖总教训的是。”

  

  说话间两人来到停车场,范小厘红色的朗动停在那里。她开口说:“赖总别见怪,比不上您的奥迪A8。”

  

  “怎么我一回来你就改口叫我赖总了?”

  

  “大半个月没喊了,新鲜。”

  

  “变相数落我?”

  

  “我哪敢。”

  

  “我是出国谈公事嘛,记不记得?Thisisbusiness,notpersonal.”赖韦田拉开后门放箱子,然后坐到副驾驶上,范小厘已经坐在驾驶座等他了。

  

  “系好安全带。”她提醒他。

  

  赖韦田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我每一次都系啊。”

  

  “提醒你一下嘛。”

  

  赖韦田没有立马拉过安全带系上,而是侧了身把范小厘肩膀扳过来抱住她轻轻说:“回来见到你太好了,Lily。”

  

  范小厘被他抱住的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那种狭小空间里快要窒息的感觉她努力想要忘记过,却又在此刻被赖韦田唤醒。她分辨不出鼻腔里到底是香水的味道还是酒的味道,亦或是混在一起的她无法解释的愧疚感。

  

  她安慰地拍着赖韦田的背:“我一直都在这里啊,哪像你,天天到处飞。”

  

  “Sorry.”赖韦田闷闷地回答。

  

  范小厘没说话,她觉得“没关系”这种说法不能表达她真实的心情。

  

  赖韦田静静地抱了她一阵,然后松开手坐直,系了安全带问:“吃饭了吗?”

  

  “没呢,你说去哪里吃?”

  

  “回我家吧。”

  

  “你会做饭?”

  

  “叫外卖总会的吧?”

  

  “叫外卖和在外面吃有区别?”

  

  “我就想回家休息一下,时差还没倒过来。”

  

  “你休息我做什么?”

  

  “我说的‘休息’不是‘睡觉’,只是不愿意去人多嘈杂的地方。”

  

  “那总归得给我找点事做吧?”

  

  赖韦田想了一阵:“我给你买了很多礼物,我休息,你拆礼物怎么样?”

  

  范小厘打了个响指:“Noproblem.”

  

  她发动车往机场高速开去,CD机自动打开了,又传出《Symphony》的旋律。赖韦田闭着眼睛问:“怎么没听摇滚了?”

  

  范小厘讪笑:“你不是嫌吵么?”

  

  “这又是哪个乐队?”

  

  “是个人,不是乐队。”

  

  赖韦田了然点点头。

  

  “莎拉·布莱曼。”范小厘又解释。

  

  “SarahBrightman?”

  

  “嗯。香港那边翻译成什么?”

  

  “不翻译,直接念名字。”

  

  “哦。听说过她吧?”

  

  “听过《ScarboroughFair》。”

  

  “听得懂她唱什么吗?”

  

  “听得懂。”

  

  范小厘郁闷,她忘了英语算是赖韦田半个母语,干嘛要给自己找对比。

  

  “你知道吗,其实《ScarboroughFair》的原唱是SimonandGarfunkel(西蒙与加芬克尔),1966年就已经发行唱片了,那个时候莎拉·布莱曼才7岁呢。”专业技术和英语比不过他,百科知识总比他强。

  

  “是吗?SimonandGarfunkel是谁?”

  

  “就是给《毕业生》唱主题曲,《TheSoundofSilence》的那个二人合唱团。”

  

  “你还看《毕业生》?”

  

  “怎么了,不可以看吗?”

  

  “很老了啊,我小时候那部电影就已经算老电影了。”

  

  “嘿嘿,所以我很复古嘛。”

  

  ***

  

  范小厘开着车回了森斯堡公馆。这次保安很干脆地抬了杆,没有像上次一样把她拦在外面要通行证。

  

  赖韦田指挥范小厘把车停在他的车位里,下车拿了行李箱和范小厘一起上了楼。算起来这还是范小厘第一次来赖韦田住的地方,不过也不足为怪。像赖韦田这种有强迫症的人,不会轻易把谁带回家。

  

  赖韦田住在26楼,小高层里最贵的几层楼之一。WGG果然财大气粗,在这么好的地段租了这么好的房子给高管。不过看在范小厘眼里就觉得太浪费了——他的房间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干净得不像话。

  

  “William,你确定你在这里住了三年多?”

  

  “有什么问题吗?”

  

  “东西怎么这么少?”

  

  “我不怎么买东西,没用的也都扔掉了。”

  

  “那也不至于空空如也吧?”

  

  “出差之前又清掉了一批,所以会显得空旷一点。”赖韦田说着把家具上的防尘布都取下来,揉成一团扔在一旁。

  

  “这样就不要啦?”范小厘看着被抛弃的防尘布忍不住心疼。

  

  “已经脏了啊。”

  

  “洗干净下次你出差还可以用的嘛。”

  

  赖韦田看着她笑:“我有没有跟你讲过律师与打字员的故事?”

  

  范小厘一板一眼地背起来:“律师10分钟写一篇辩词挣100美元,5分钟打一篇辩词省掉雇打字员的30美元,一小时挣400美元。如果律师专心写辩词,打字员专心打字,律师一小时挣600美元,付掉打字员的180美元,还剩420美元。专业分工带来的双赢。”

  

  这是《国际经济学》上关于贸易最基础的案例,赖韦田提到过无数次。

  

  “对嘛,我把洗防尘布的时间用在工作上,挣的钱都能买好多套防尘布了。”

  

  “简直无法跟你交流。”范小厘白了他一眼。节约是美德啊懂不懂,赖韦田同学!

  

  “想吃什么?”赖韦田问她。

  

  “随便。”

  

  赖韦田拿起电话开始叫外卖:“喂,您好。是的,和之前的一样,要两份。谢谢,再见。”

  

  范小厘有点惊讶地看着他:“赖总你连外卖都有固定套餐?”

  

  “节约时间嘛。”他说着拿了两个玻璃杯到厨房水龙头接了两杯水,一杯端起来自己喝了一口,一杯端给范小厘:“喝点水,在沙发上坐一坐。”

  

  “自来水你也敢喝?”

  

  “下面加了滤水器,没事的。”

  

  “我还是烧水喝吧。”范小厘站起来往厨房走去,没找着烧水壶,只有一个铝锅,上面都积灰了,一看就知道赖韦田从来不在家里开伙。

  

  她翻箱倒柜找了洗涤剂出来把锅刷干净,再倒上一锅水开始烧水。赖韦田端着杯子站在她后面笑着说:“你可真够复古的。”

  

  “你不也一样么?带剪报什么的。”

  

  “我带剪报的目的是充分利用时间,不像你,折腾这么久就为了喝一口水,你看我都喝了一杯了。”

  

  “没办法,生命不息折腾不止,死鱼都还要蹦跶几下呢。”

  

  “我倒是很羡慕你,能有时间折腾。”赖韦田突然很认真地说,“除了工作,我已经没什么时间可以浪费了。”

  

  范小厘回过头看着他。她很想把陆老板曾经说过的话讲给他听,“路都是人选的”;陈曦也说过类似的话,“你可以选择什么时候撤资逃走”。她刚想开口,门铃响了。

  

  “外卖来了。”赖韦田放了水杯去开门。

  

  他点了两份潮汕鲜鱼粥,每份配了四碟小菜,两荤两素,外加一盒水果。

  

  “中午简单吃一点,晚上再和你去吃好的。”他把勺子递给范小厘。

  

  “四菜一汤,国宴标准,不简单了。我们要以艰苦奋斗为荣,以骄奢淫逸为耻。”范小厘灌输完她节约光荣的思想后迫不及待地开动了。机场等了一个上午,她也饿得够呛。

  

  两个人慢悠悠地吃完了粥,赖韦田便招呼范小厘去拆礼物,他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开始看财经新闻。

  

  “你平时就这么休息?”范小厘看他端端正正的样子觉得惊讶,换做是她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早瘫在沙发上看电视了。

  

  “偶尔去游泳。”赖韦田说着递给她一个抱枕,“别蹲着,垫着这个坐吧,地上很干净。”

  

  “精力挺旺盛,还能游泳。”范小厘接过抱枕坐在地上开始拆箱子,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问:“这里面没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吧?”

  

  “都是你的。”

  

  范小厘喜形于色,开了箱子。

  

  盖子翻起来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穿越进了《穿Prada的恶魔》,她就是拆圣诞礼物的AndreaSacs。更幸运的是,所有东西都是她的。

  

  赖韦田给她买了两大包BIC牌圆珠笔、铅笔和荧光笔,一大把笔拆出来她的手都捏不下。除了她点名要求的礼物,箱子里还装着如下物品:

  

  一个TOD’S的驼色皮包,一件RalphLauren的雪花纹路毛衣,一件MassimoDutti的白色雪纺衬衫,一条YvesSaintLaurent黑色铆钉牛仔裤,一双miumiu黑色高跟鞋,一瓶Dolce&GabbanaClassic香水,一长一短两件Valentino红色礼裙,一件ChristianDior大衣,两条Hermes真丝丝巾,以及各种口味的巧克力。

  

  他这么回来一次,范小厘一年都不用消费了。

  

  她拿着最后拆出来的那条彩色丝巾问赖韦田:“你好像很喜欢Hermes?”

  

  赖韦田视线从电视上转过来:“什么是Hermes?”

  

  “你不知道?!”范小厘大惊。

  

  赖韦田摇头。

  

  “不知道你买它做什么?你不是还用Voyaged’Hermes吗?”

  

  “Voyaged’Hermes又是什么?”

  

  “你的香水啊大哥。”彻底无语。

  

  “哦……”赖韦田微微仰头,“都是Vivian买的。”

  

  “好吧,看来我高估你的品味了。”范小厘叹了口气,指着面前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问:“这些东西都是Vivian买的?”

  

  “对。”

  

  “谁给的钱?”

  

  “我。”

  

  “哦。”

  

  赖韦田转过头继续看新闻,范小厘一个人坐在地上看着眼前堆得小山高的衣服鞋子包包香水,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她无法拒绝奢侈品给女人带来的快乐和满足,但似乎那种愉悦的感受是建立在“稀有”的基础上的。例如她流汗流血花掉一个月的工资去买一双鞋,那种成就感远比赖韦田给她大老远空运这么多东西所带来的乐趣大得多。

  

  她心情复杂,又是失望,又是愧疚。失望的是赖韦田好像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反倒像是Vivian在和她谈恋爱;愧疚的是她不能理解他,心里的还是不自觉地对他提着各种要求。她想跟赖韦田讲道理:礼物重要的不是价值,而是心意。大概赖韦田又会搬出他的律师与打字员的故事教育她:“我把逛街选礼物的时间花在工作上,挣到的钱都可以请好几个Vivian了,对不对?”

  

  她从没见过他这样完全的李嘉图比较优势理论践行者,明明做的都是令人咋舌的事,偏偏被他一讲,好像都有了足够的理由。

  

  范小厘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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