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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杰点点头,关了会议室的门出去了。范小厘一个人在房间里坐着等,每一秒都觉得像是一个小时那么漫长。她怕陆老板速度不够快,怕温治鸿等不及又来催她。
可是她整整等了二十分钟,没人再来催过。最后会议室的门被打开,陆老板左手挂着她的外套,右手拎了个牛皮色纸袋子,上面画了一个骑马的Logo。
他把袋子和衣服一并递给她:“给你买了条裤子,去换了吧。”
范小厘接过来说谢谢。
“不客气。”他回答。
范小厘先把外套穿上,拎着袋子往洗手间走去,陆杰留在会议室帮她把椅子弄干净,电脑、抽纸和水杯放回办公室。
范小厘一进隔间就急急忙忙地开始脱裤子。内裤红了一大片,外裤也难以幸免,她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她打开陆老板给她的袋子,里面除了一件黑色巴宝莉裤子之外,还有两盒白加黑、一包抽纸、一包卫生巾、一盒女士内裤。
范小厘突然强烈怀疑起他到底是不是个男人。一个男人怎么能这么细心周到呢?!
她感动得想哭,连忙把弄脏的裤子全部换下来塞进口袋里,再把自己清理干净,洗了个脸出了洗手间,陆老板站在外面等她。
“温总他们呢?”范小厘问。
“我让他们先走了。”
“那我们呢?”
“开我的车过去。”
“哦,正好我没开车。”她说完又把口罩戴起来。
“戴着不闷?”陆杰皱眉。
“有点。”
“摘了吧,我不怕传染。”
“哦。”范小厘伸手摘了口罩。
她的整个脸都暴露在外面,包括下巴上三个肿起来的痘痘和鼻尖上一个红包。陆杰盯着她看了两秒问:“怎么皮肤这么不好?”
“内分泌失调。”
“注意休息。”
“嗯。”范小厘点头。
两个人一起站在门厅等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陆杰先走了进去,然后按住开门键,等范小厘跟在他后面走进来。
范小厘突然觉得她这么又是生病又是来姨妈的也挺好,至少她跟陆老板之间的关系好像恢复到了稍微正常的样子,他总算没跟她一板一眼地客套,也没有跟她冷眼相对了。
电梯一直降到负二楼地下停车库,两个人一起往Otaku的停车区走去,陆杰的CTS孤零零地停在那里。他帮范小厘拉开车门,趁她上车的时候又低声提醒:“系好安全带。”
范小厘扣上安全带,他从另外一边进来,关门系安全带插钥匙点火伸手开CD,一系列动作流水完成,像是帅气的赛车手。
音响里传出弦乐交响曲的旋律,陆杰开着车慢慢出了车库。范小厘觉得有必要活跃一下气氛,巩固一下刚才好不容易重修于好的外交关系,便开始挖空心思跟他找话说:“陆老板最近不听摇滚乐了吗?”
“嗯。”
“为什么不听了?”
“不喜欢。”
“我倒是经常听你送的CD,喜欢《BoulevardofBrokenHearts》。”
“哦。”他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右转。
“你知道吗,本来我今天要去东京出差的,结果Yoshida桑突然说他自己去,我留下来谈合同,好开心哦周末终于可以在家睡觉了。”
“嗯。”
“我好久没有睡个好觉了,这两周每天过得都跟打仗似的,简直是一场噩梦。”
“哦。”
“你呢?最近如何?国庆有没有去哪里?”
“在北京。”
“在北京做什么?”
“没做什么。”
“说起国庆,我这次回家的时候还碰见一个老朋友。她老公也是个博士,现在在绵阳核研究所当副总工,天天忙里忙外两年没回家,很夸张吧?”
“嗯。”
“所以我就想到你。你又是公司老板,又是博士,会不会担心自己以后也这样?”
“为什么会担心?”陆杰终于说了一个长句子。
“为什么不会担心?就连我也会担心啊,万一我老公也变成那样,我岂不是要落得我朋友那下场。”
“不会。”
“什么不会?”
“我不会跟他老公一样。”
“为什么这么肯定?”
“为什么你会想起我?”车子停在红灯前,陆杰偏过头看着范小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因为我也觉得你不会变成那种人,所以跟你确定一下,找一点正能量。”
“路都是人选的,这是他们咎由自取。”红灯跳转成绿灯时,陆杰开口说。
两个人安静了一阵,车厢里只剩缓慢的高音女声,莎拉·布莱曼的《TimetoSayGoodbye》,唱的意大利文。
“我有时候觉得很奇怪。”范小厘突然开口,“有时候你好像是我认识的最和善的人,可是有时候你的想法和语言又残酷得让人害怕。”
“因为他们不是我喜欢的人。”陆杰语调平缓,声音冰冷。
车子又往前开了两个街区,一路上陆杰也不说话,也不哼歌。范小厘觉得气氛有点冷,又开口问:“我们去哪里?”
“藤井餐厅。”
“哦,Otaku的人经常去。你吃得惯日本料理吗?芥末能受得了?”
“受不了。”
“也对,你不吃辣。不过就连我这种人都受不了芥末的辣味,还好他们家厨师做中餐也挺好吃的。”
“嗯。”
范小厘想起前天逼他吃香肠的事,觉得还是应该道个歉的好,便说:“上次拿香肠辣你的事……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还好。”
“我觉得一点都不辣,没想到你这么吃不得辣椒,对不起哦。”
“嗯。”
“不要说一句没关系吗?”
“没关系。”
又这么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跟谁在勉强他似的,有病。范小厘看着车子开近了藤井餐厅,觉得总算解脱了,瘫在皮椅上懒得跟陆杰讲话。
陆杰把车停好,先下了车正准备帮范小厘开门,她自己猛地把车门推开了,因为把握不住力道差点撞到他。陆杰微微皱眉,锁好车门往餐厅走去,范小厘跟在他后面。
李婉诗订了个叫“听竹”的包间,整个房间随处可见竹元素的身影。进去的时候大家已经坐好在聊天了,只剩门口两个座位空着,温治鸿坐上座,旁边是张磊。
“哎哟,终于来了,陆总请上座!”温治鸿见他们进来,忙要挪椅子腾地方,陆杰笑着把包放在空着的椅子上说:“温总不用麻烦,我坐这里就行。”
他坐下来,范小厘坐在他旁边空出来的椅子上,右边是李婉诗和贺荐书,对面是伊泽桑、芥川桑、杨鹏,还有Otaku两个司机。两人落座后温治鸿叫了服务员:“人到齐了,可以上菜了。”
“好的。”服务员转身刚要走,陆杰叫住她:“麻烦你,小姑娘。”
“嗯?”
“给我拿两条消毒毛巾。”
“好的,您稍等。”小姑娘说完就走出去了。
范小厘忍不住腹诽,逮着谁都要调戏一番,婉诗小姐还没喊够,又喊上人家小姑娘了。
李婉诗坐在一旁笑眯眯地打量着范小厘,凑近她耳朵问:“你怎么跟陆总一起来的?”
“说来话长。你怎么没回我短信?”
“啊,你给我发短信了?”李婉诗说着要掏手机,范小厘挥挥手:“没事了,都解决了。”
李婉诗又问:“裤子什么时候买的?”
“不记得了。”
“没见你穿过,挺好看的。”
“多谢夸奖。”
李婉诗还想跟她说什么,包间的门被打开了。刚才那个小姑娘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呈到陆杰面前:“先生,您要的毛巾。”
“谢谢。”陆杰拿了一根在手上,轻轻碰了碰范小厘的胳膊:“给。”
范小厘有点惊讶,她搞不懂陆杰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一会儿冷若冰霜,一会儿又对她很好。她接过来在手里擦了两下,小声说了句:“谢谢。”
陆杰偏过头靠近她耳朵:“等下喝酒别吞,吐在毛巾里。”
***
范小厘愣了一下。
她这才知道陆老板拿毛巾的用途,感慨万千。她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实诚,每次喝酒都老老实实喝完呢?难怪陆老板酒精过敏还能在道上混这么久,人家是得法啊!
送毛巾的小姑娘身后跟着一串上菜的人,虽然是日式餐厅,但李婉诗也点了不少本地菜,以合大众胃口。菜上齐酒倒好后温治鸿端起酒杯发言:“祝我们合作愉快,干杯!”
众人都端起酒杯一仰而尽,范小厘遵照陆杰的指示,拿起毛巾假装擦嘴,把一口酒都吐在了毛巾里。她转头去看陆杰,却发现他根本没拿那条毛巾。
陆老板喝酒啦?
他不是酒精过敏不能喝酒的吗?
范小厘看着陆杰,他神色镇定,埋头吃碗里的土豆,没有注意到她看他的眼神里有着隐隐的担心。
“范桑。”李婉诗碰碰她。
“啊?”范小厘这才把自己的眼神收回来,转头看着李婉诗。
“你跟陆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八一八嘛。”
“哪有怎么回事啊?”范小厘挑了个鸡翅埋头猛啃,不理她。
“你别光顾着吃,有没有听我讲话啊?”李婉诗拉她的袖子,“我这几天想尽办法撮合你们俩都没成功,结果我一不在,你们俩就结伴同行了,我很郁闷诶!”
“你撮合我们?”范小厘傻眼,“我这周都够烦了你还来瞎倒腾?”
“你不觉得你们俩很奇怪吗!”李婉诗压低声音,“我们都看出来陆总对你跟对别人都不一样,你们俩怎么就跟没事一样的呢?”
“哪有不一样啊!”
“你还说没有?你看陆总,平时对不认识的人都和和气气的,怎么光是对你那么冷淡?”
“所以说嘛,我们俩没……”
李婉诗打断她:“奇怪的是,他对别人的和气,都是保持一段距离的。比如我想套他的话,但是他从来不和我谈与你相关的事。”
“你套他话?!”范小厘瞪她。
“相反,他虽然在你面前不动声色,可是我每次有意无意提到你的时候,他都有注意。我说我和你在一个办公室,然后托他去帮我拿东西,他乐此不疲呢。”
范小厘不敢相信:“你怎么没去编狗血言情偶像剧啊李婉诗?!”
李婉诗嘿嘿笑起来:“你这几天讨厌死我了吧?”
“讨厌死了,多管闲事。”
“没听过这句话吗?没有多管闲事的浇灌,何来爱情之花的鲜艳。”
“那婉诗小姐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范小厘学陆杰的声音喊她。
李婉诗低声笑着问:“什么话?”
“交有道之人,闲是非之口。我没做到前半句,你被后半句秒杀了。”
李婉诗挑了个寿司放进碗里,看着范小厘嘿嘿奸笑两声:“你说的那是圣人之道,我就是个街道办事处大妈,最爱多管闲事、搬弄是非。”
范小厘无语。
李婉诗调侃完范小厘之后便把注意力转移到贺荐书身上,范小厘终于得了一片清净,默默地挑菜吃东西。陆杰坐在她的左边,要么和伊泽、芥川用英语低声聊天,范小厘听不清也听不懂行内话;要么就是和两个画手干杯,然后一饮而尽。
在他喝下第五杯清酒的时候范小厘终于忍不住了。虽然日本清酒度数不高,但他不是说喝一点就会浑身发红的吗?她趁着陆杰埋头吃东西的时候凑近了问:“陆老板?”
陆杰红着脸看她。
“你喝酒上脸啊?”
陆杰点头。
“你不是酒精过敏的吗,喝这么多?”
他又摇头:“没事。”
“那等下开车怎么办?”
“有司机。”
“哦。”范小厘耸了耸肩,她觉得自己跟李婉诗犯了一个同样的错误:多管闲事。
一晚上两三个小时的酒席,范小厘就像个多余的人一样。左边陆老板不搭理她,右边李婉诗全副身心都放在贺荐书那里,剩下的人都不熟悉。除开温治鸿主持的几次干杯她参与了一下(还都只是装装样子),剩下的时间她如坐针毡,不知所措。
好不容易众人把桌上的菜肴解决干净了,温治鸿去前台签了账单,范小厘这才如获大赦,总算能回家休息了。温治鸿把客人送到门口停车场,开始安排司机开车送人。Otaku开来两辆商务车,刚好能装下所有人。
于是陆杰的凯迪拉克让温治鸿犯起愁来:“哎哟,陆总,您这车怎么办?再叫个Otaku的司机过来开?”
陆杰面色通红,却还是保持着应有的礼貌,微笑摆手:“不必了温总,我等下叫我们公司的司机来就可以。我家远,不用太麻烦。”
“那得等多久啊?”温治鸿有些犹豫,扔下客人自己先走,他这做老总的也有点说不过去。
陆杰刚要开口,温治鸿身后的别克商务车中门打开了,范小厘露了半截身子出来问:“温总,要不我开车送陆总回去吧?”
温治鸿疑惑地回头:“小范会开车?”
“会。”范小厘下了车。
“你不是喝酒了吗?”
“只喝了一点,不碍事。”她没敢说自己其实一点都没喝。
“会不会不方便?陆总往哪边走?”温治鸿转头问陆杰。
“北五环,回龙观。”陆杰答。
“那挺远的啊,小范方便吗?”
“方便,我就住那附近。”范小厘扯谎,她怎么会没事住到回龙观那么远的地方去。
温治鸿粗声粗气地笑起来:“那好哇,以后你可以经常开车带着陆总来Otaku走走!陆总,要不就派我们Otaku的财务课课长给您当特许司机?陆总不介意吧?”
陆杰皱着眉,盯着范小厘问:“你要送我?”
范小厘点头。
陆杰上前两步和温治鸿握了握手:“那感谢温总今晚盛情款待,我先告辞了。”
温治鸿笑容满面地说:“陆总客气,还望您今后多照顾。”
“温总留步不送。”
“陆总慢走。”
客套完之后陆杰转身往那辆白色的凯迪拉克走去,经过范小厘身边的时候他把钥匙递给她:“走吧。”
范小厘接过钥匙,按了遥控开门键,凯迪拉克的前灯闪了一下,发出“啾”的一声。她拉开前门坐进驾驶座,陆杰上了副驾驶座。
“带驾照了吗?”范小厘正要插钥匙,陆杰问她。
“带了。”
“安全带系好。”
“知道。”
“你什么时候搬到北五环去了?”
“没搬,我骗他的。”
陆杰叹了口气:“还是往你家开吧。”
“为什么?”
“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
“那你怎么办?”
“等下酒醒了,我自己开回家。”
范小厘发燃车,倒出停车位往主干道上开去。
陆杰仰着头靠在椅子上,安静了一会儿问她:“为什么不让我叫司机?”
“我没开过这车,想过把瘾。”
陆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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