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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小厘说完这句话蹬蹬蹬就往卧室走去，赖韦田扭头看了她一眼，又回过头继续端坐在沙发上看电影。他听见卧室里有柜子打开翻东西的声音，没一会儿范小厘抱了个绿色的东西出来，扔在沙发上。
“这是我能找出来最大的衣服了，你穿不上就穿你的阿玛尼吧。”她语速很快，说完又蹬蹬蹬往卧室走去。
赖韦田拎过来看了一眼，是一件女士浴袍，确实挺大。他忍不住无奈地笑了，他甚至能想象自己穿上这种浴袍的傻帽样，还不如穿着衬衣睡觉。
他刚准备继续看电影，范小厘又抱着一床棉被和几件衣服出来了。她把手里的东西往沙发上一扔，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对着赖韦田挥了挥：“麻烦您，高抬贵臀。”
“你要做什么？”
“铺床、为弱势群体创建和谐的睡眠环境，看不出来吗？”
“不用，我自己铺就好。”
“请问你，赖韦田同学，你知道这种沙发床怎么展开吗？”范小厘指着沙发问。那是个红色的布艺沙发，两边的扶手下有一个隐藏的搭扣，要解掉搭扣才能展开成一个沙发床。
“啊……原来可以展开啊。”赖韦田有点惊讶，他已经做好一晚上不翻身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还真能给他腾个床出来。
范小厘白他一眼，又挥手示意他站起来，一个人把沙发拖得离承重墙远一点，掳了掳袖子准备开工。
赖韦田突然说：“你把床铺好，我要怎么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看电影？赖先生连收音机都不听，何时培养出看电影的爱好来了？”
“谈不上爱好，我只是喜欢《Godfather》系列罢了，还是大学时候看的。”赖韦田认真地回答，语毕又坐回沙发上看着范小厘说：“你不用管我，等一下我自己弄就好。”
范小厘抄着手站在一旁不说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部电影吗？”赖韦田见她不走，又问起来。
“为什么？”范小厘还是抄着手，声音里有某种隐约的怒气。
赖韦田指着屏幕，跟着念起台词来：“Thisisbusiness,notpersonal.Evenshootingyourfatherisbusiness,notpersonal,Sonny.（桑尼，这是生意，不是私人恩怨。哪怕谋杀你父亲的事，也是生意，不是私人恩怨。）”
与电影里大吵大闹的角色比起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范小厘无法理解为什么赖韦田这样的人会喜欢《教父》这种流血死人的犯罪电影。
“所以呢？”她问。
“这部电影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It’scruel.（太残忍了）”
“Theworldiscruel.（世界本来就很残忍）”
赖韦田说完这句话也不再开口，范小厘有些莫名其妙，她刚才明明是要出来给他拿衣服铺床的，怎么就变成讨论这种世界残不残酷的沉重话题？她清了清嗓子，提醒赖韦田：“你要不要去洗澡？”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看电影？”
“不要，我得去睡觉。”范小厘果断拒绝，“明天还得早起上班，我可不像赖总，迟到多久都没人敢管。”
赖韦田慢慢点头：“也对。那你先休息吧，我看完电影就去洗澡。”
“还有多久演完？”
“大概一个半小时。”
“那就到凌晨两点了。”
“我习惯晚睡。”
范小厘突然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撩了袖子，一屁股坐在赖韦田身边捞了腿盘起来指着电视说：“我陪你把它看完。”
“为什么？”赖韦田一脸惊讶。
“洗澡的声音会吵醒我，我一被吵醒就睡不着，还不如现在就别睡。”
“真的吗？那我现在去……”
他话还没说完，范小厘使劲一拍沙发压低声音冲他吼了一句：“不是真的！”
赖韦田有点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吓到了，疑惑地看了她一阵，轻声说：“那你何苦陪着我熬夜？”
“因为我觉得你奇怪得很！你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要装到什么时候？我们能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就不能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吗？”
“你想要我说什么？”赖韦田一脸迷茫轻声问。
“我不知道！”范小厘嗓门明显占优，“你不是应该生我的气吗？我跟别的男人出去那么晚才回家、我没接你的电话、外面下那么大的雨我还害你在楼下等那么久，你怎么可以装得什么感觉都没有，还是对我轻言细语、和颜悦色的？你今天晚上到底为什么要住在我这里？”
范小厘有些激动，一大段话说完她的心砰砰直跳，呼吸加速。她在做什么？跟赖韦田吵架吗？果然自己属于没事找抽型，明明赖韦田什么都没说，她还问人家为什么不生气？范小厘觉得自己绝对是晚上淋雨加淋浴，脑子都淋进水了。
赖韦田等她说完了安静了一阵，他低着头叹了一口气，又伸出右手轻轻抚上了范小厘的胳膊，好像那是他安慰人的标准动作。他轻轻说：“没有的事，Lily，你误会我了。你和朋友吃饭，手机静音错过我的电话，或者我在雨天里等你，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我没必要因为这种事和你生气。”
“那你今天晚上为什么这么奇怪？”
赖韦田伸手捋了捋范小厘搭在额前的头发，又轻轻地托住她的脸庞。范小厘一瞬间觉得有点窒息，她万分担心接下来赖韦田会做什么，他们俩不是还在互相了解么？这么快就要发生点什么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
赖韦田的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他的手有明显的纹路，慢慢擦过她充血的脸，然后缓缓移向她的脖子，左手轻柔地搂过她的腰，把她抱在自己怀里。
他身上是雨水混合着Voyaged’Hermes的味道，把整个夜晚都渲染成了橘红色。
“Lily，”他微弱的声音在范小厘耳边徘徊，“别再这样了，别再让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我担心了一晚上，It’ssocruel…”
他就那么轻轻地环抱着范小厘，右手温柔地抚摸着她已经长长的头发，左手圈住她腰身最细的地方，温暖而坚实的怀抱。范小厘沉浸在他的味道中，在他怀里使劲点了三下头。
那个拥抱大概持续了三分钟，他才慢慢直起身松开范小厘，右手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去睡吧。”
“嗯。晚安，William。”
“晚安。”他说完，轻轻沾了沾了她的嘴唇。
如同蜻蜓点水。
***
自此之后，范小厘每天乖得跟个小学生一样，只要5点下班之后不回家，不管什么事一一跟赖韦田报备。不过她朋友不多，可报备的事列举出来只有如下几条：
“William我今晚和陈曦一起吃饭。”
“好的。”
“William我今晚要去超市买东西，晚一点回家。”
“好的。”
“William今晚我要去看《白鹿原》，你有兴趣吗？”
“对不起，我要加班，祝你观影愉快。”
范小厘耷拉着脸扔了手机。一个人看电影，愉快个屁。
但她还是忍住念三字经的冲动，又把手机捡回来敲着触屏键打字：“好的，谢谢，祝你加班愉快。”
她把手机放进包里，关了电脑准备下班，李婉诗站在她隔板后面，下巴搭在两手上方问她：“范桑，今晚有兴趣一起逛街吗？”
“我买了8点20的票看电影。”
“一个人还是和喜欢的人？”
“一个人。”
“那我陪你看电影，你陪我逛街怎么样？”李婉诗提议，范小厘觉得这很像她和陆老板玩的SomethingforSomething游戏，不觉失笑。
“行啊，去哪儿逛？”
“你在哪儿看电影？”
“万达，建国路那个。”
“行，那就去那儿逛。”
范小厘开着车载着李婉诗往万达影院开去。环球时代也在CBD地段，和建国路只隔了两个街区，但车子足足堵了半小时才到，两个人在车上商量好了吃什么，下车就往回转寿司自助店跑去。
“自助餐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等着上菜。”李婉诗用叉子叉着盘子里的水果沙拉点评，“我们吃快点，四十分钟搞定，再花一个半小时逛街，刚好8点去看电影。”
“你逛街一个半小时就够了？”
“对啊，奢侈品店男装店童装店运动品牌店一律不进门，剩下的也只有那么几家好逛了。”
“缩得四捏……”范小厘夹了一块烤鸡翅点点头。
李婉诗又去弄了一盘烤肉丸过来，两个人都只顾着埋头吃，话都没腾出空来说。吃着吃着听见旁边有人说：
“哎哟，这不是李小姐么，怎么会在这里碰见你？”
范小厘和李婉诗同时抬起头来，一个小伙子站在旁边，戴着黑框眼镜，脸上没什么肉，穿着条纹衬衫和牛仔裤，衬衫袖子挽起来，衣领骚包地开了三个扣，脚上一双彩色拼布皮鞋。范小厘觉得别的都没什么，就是他嘴唇上有颗痣，让她没来由地非好感。
李婉诗笑着说：“哟，这不是唐家大少爷么，怎么有闲情到这种糟哄哄的地方来就餐？”
“朋友过生日，我来露个脸儿。李小姐不介意的话，在这儿加个座喝两杯？”
“唐大少，真不好意思。我赶时间，马上就得走。”李婉诗继续拿腔拿调地跟他客气，“您想喝酒，还是去令尊开的高级会馆喝吧。”
唐大少脸色微变，还是保持着笑容说：“那看来我还真不赶巧了。”说完他又招呼了旁边的侍应生交代：“李小姐这桌的账，记在我唐飞霖头上。”
李婉诗连忙跟侍应生招手：“小兄弟，你听我说。记不记他账上是你的事，我管不了。但这顿饭是我吃的，我自己给钱。到时候你们老板一笔生意交了两次营业税，你别怕他怪罪到你头上。”
那侍应生估计就是十□岁的年龄，没听懂交税跟交钱有什么关系，但一听老板要怪罪，立马有点心虚地看着唐飞霖说：“这位先生，您还是下次再请客吧。”
唐飞霖估计也没听出来李婉诗只是虚张声势吓唬他，只好点点头跟李婉诗道别：“那李小姐我先告辞了，有事call我。”
“不会有什么事的。”李婉诗笑眯眯地跟他挥了挥手，唐飞霖迈着大步子走了出去。
等他走了范小厘才开始忍不住吐槽：“哪家公子啊这是，还真把自己当个腕儿了。”
李婉诗一脸烦躁：“都怪我一时糊涂，陪朋友去相亲，结果别人没相上，我倒招了朵烂桃花回来，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见我那朋友了。”
范小厘忍不住笑起来。
“他爸是京城开高级会馆的，”李婉诗继续说，“成天不学无术跟一群公子哥儿鬼混，去国外野鸡大学骗了个洋文凭回来就四处忽悠人，真不知道现在有些女人怎么会稀罕这种男人。”
“你怨气挺大的啊？”
“说起这种人就烦，名字喊着跟‘非礼’一样。”
“比起贺荐书，气质上就差了几条街，是吧？”范小厘调侃。
“那当然，”李婉诗跟着笑，“嫁人不嫁富二代，要跟就跟潜力股嘛。”
“为什么不要富二代？”
“富二代的钱，都是小三的。”李婉诗俨然正色，“潜力股的钱，才是老婆的。”
“缩得四捏……”范小厘赞成。
两个人吃完饭便去楼下商场买衣服，李婉诗逛的店很固定，无非就是H&M,ZARA,艾格，欧时力这种普通白领能买得起的店。不过范小厘很惊讶她算是半个日本人，竟然不进日系服装代表商优衣库的家门，逛的都是欧美系服装店。
李婉诗答：“优衣库在我的字典里被归为运动品牌一类，我要走性感路线。”
“怎么突然要走性感路线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急匆匆要来买衣服么？”
“不知道啊。”
“国庆假期我要回东京。”李婉诗突然笑得很得意。
“所以呢？”
“和荐书是同一班飞机！”她右手举在胸前，像是在说“干巴爹”。
“看你高兴的，他去东京做什么？”
“他要去看朋友的画展，我说我恰好也要回去，不如买同一次航班好了，他就答应了。”
“你们俩发展不错嘛。”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李婉诗调皮地挤眼，拿好衣服往试衣间走去。
李婉诗挑了件深紫色V领连衣裙，一顶黑色礼帽，外加一件米白色宽肩大衣，那感觉就像是福原爱走进了LouisVuitton的秀场。还好李婉诗长得高，所以看着还挺有气质，范小厘夸了几句，她二话不说刷了卡。
“这么爽快。”范小厘评论。
“今天周五，刷一百返三十，当然得爽快点。”
范小厘看了一眼表说：“你果然快，一个小时就搞定了。”
“嘿嘿，兵贵神速嘛。”
买完衣服两个人往楼上电影院进发，李婉诗去补票，范小厘去买爆米花和可乐，二人在入口碰头。李婉诗抱着爆米花问她：“范桑国庆节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呢。”
“不要去哪里玩吗？”
“今年夏天已经出过一次远门了。”
“那就回家吧，我每年都觉得在家呆的时间太短了。”
“我也是，一年就春节回一次家，去年只回去了三天。”
“怎么这么短？”
“遇到个变态老板，有急事把我喊回来了。”
“那幸亏你换工作了。”
“是啊……”范小厘笑，她怎么就喜欢这个变态老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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