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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薇、王比安、谢玲,三人含着泪细细把王路的手脚都绑了,可还真是绑得结实,事情要嘛不做,做就做得实在,让别人无从挑剔。有疑似生化病毒感染的人就要隔离,这是王路定下的规矩,维护这个规矩,就是维护他的威信。现代人说以身作则,古代人玩割发代首,都是同一个道理。
在陈薇等家人绑王路时,周春雨细细把在银河供销大厦发生的事都说了,陈薇听了暗中点头,这完全是件突发事件,倒也怪不得任何一人,要说,就是王路运气太差了,当时如果他没摘下头盔的话,压根儿不会受这样重的伤。
陈薇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哑着声对钱正昂道:“绑好了,缝扎伤口吧。”
钱正昂早就备好了一应器械,这时应了声就上来,取过一筒针管就要给王路的头皮注射,不经意间看到守在病手术床边的谢玲瞪着自己,又迟疑了一下,转身对陈薇道:“陈姐,这是麻醉药,你看,要不要给王哥局部麻醉一下?等会儿缝扎还是很痛的,虽然王哥在昏迷中,可万一动了一下,还是很麻烦的。”
陈薇有些奇怪,钱正昂你好歹是医生,动手术要不要打麻醉药是常识,牙医也经常用到麻醉药,你也不是新手,还用得着来问我?想了想:“这伤口就在头上,打麻醉会不会影响你王哥的脑部神经?”
钱正昂迟疑道:“这不好说,凡是药品,多少会有些不良影响,不过,颅骨手术都在用麻醉药,也没听说有后遗症的。”
钱正昂的话,一如以往医院里的说辞,罗哩八嗦说了一大堆,其实就是三个字“不好说”,反正一推三五六,全由你病人自己做主。
陈薇有些不满,这又不是医闹,你钱正昂打什么太极拳啊,可一看钱正昂,时不时瞟一眼谢玲和沈慕古,陈薇又了然了,钱正昂因为要绑王路,基本把崖山上的众人打罪了个遍,他也怕万一把话说满了,成了别人指责他的又一个借口。
唉,这闹的,说到底,还是崖山众人目前凝聚力不够强啊。
陈薇知道,打不打麻醉药,这个决定又得自己下了。
陈薇回想着以往夫妻私下里交流时,王路曾说过,生化病毒说到底,就是对大脑的影响,而人对生化病毒的抵抗,也关键看大脑,奚加朝之所以成为那样特殊的智尸,就是因为大脑得到了及时的保护。麻醉药虽然让王路失去了痛觉,但同时也肯定会让大脑失去一部分反应能力,如果王路真感染了生化病毒,那么失去部分机能的大脑就象失去自我防护能力一样。
陈薇很快下了决心:“不要用麻醉药了,钱医生你直接动手吧。我相信你,做牙科手术肯定比这个缝扎要难,你一定能做好。”
钱正昂应了声,连忙放下麻醉药,直接给王路缝扎起来,陈薇说得很对,这样的表皮缝扎可比牙齿手术简单多了,钱正昂也有两把刷子,说不上飞针走线,可动作比陈薇不知利落多少,针脚也细密得多。陈薇平日里时不时会和钱正昂交流一些医学常识,这时,在旁边帮着钱正昂给伤口擦血,有她的协助,钱正昂手下的动作更快了,很顺利就把后脑勺上的伤口给缝扎好了。
整个手术期间,王路一动不动,如一块木头一样,任人摆弄。
陈薇不知道是钱正昂手艺高超,还是王路出了问题――她以前也在王路昏迷时给他缝扎过伤口,王路即使在昏迷中,受到缝扎的剧痛时,多少也会哼一哼,可现在倒好,钱正昂的针简直像扎在死猪肉上一样。
王路的异样,手术室内只要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王比安悄悄拉了拉谢玲的衣角:“姐,我爸不会有事吧?”
谢玲反手握住了王比安的手:“肯定没事!”那话,连她自己也说得有些心虚。
众人中,沈慕古的脸色是最古怪的一个,他刚才又试着用了一下感应能力,这次,王路曾经有过的反应突然消失了,就像他以前面对智尸无法感应一模一样。
钱正昂将王路的伤口用纱布包扎起来后,又去药房取了些药来,有注射的也有口服的,陈薇细细翻看了看,见是些通血栓、抗凝血的药,其中还有降血压的。她指着降血压的药道:“钱医生,你王哥又没有高血压,给他吃这个做什么?”
钱正昂连忙道:“降血压有助于减少脑内毛细血管出血。这和给水管降压力一个道理,血压低了,出血也就少了。陈姐,这几样口服的药,你等王哥醒了就给他服用吧。”
陈薇点点头:“王路何时能醒?”
钱正昂道:“王哥的昏迷是脑震荡引起的,差不多到了晚上也该醒了。”
陈薇叹了口气:“我就守在手术室里,你们各人忙各人的去吧,也不知道镇里的丧尸会不会有什么异动,反正大家一切小心为上。小周,你给鸣凤山庄打个电话,让两位老人家这几日就在山庄里,不要外出了。”
周春雨应了,和沈慕古、钱正昂一起出了手术室,钱正昂临出门时道:“陈姐,我就在隔壁的ct室,有事你叫我。”
陈薇点了点头,转头对还聚在手术床边,注视着王路的王比安和谢玲道:“你们两个也就在旁边找个房间休息一下吧,我会守着王路的。”
王比安扒着手术床不松手:“妈,我和你一起陪爸爸吧。”
谢玲虽然没出声,但看她的神情,也是一幅不情愿出去的样子。
陈薇叹了口气:“我们三人巴巴守着,对王路的清醒也没什么实质性帮助,倒是你们两个,现在要抓紧时间好好休息一下,谁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需要你们两人做些体力活。”
陈薇这话说得极隐晦,王比安听了没感觉,但谢玲却是一惊,脱口而出道:“姐,你是说……”话一出口,立刻住了嘴,只是拿手点了点周春雨等人出去的门口。
陈薇轻声道:“虽说不至于到这一地步,但也不得不防。”
谢玲立刻道:“要不要我把在山上小床里睡觉的梨头抱来?”
陈薇皱着眉:“三人中,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我虽然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上山一趟,就说不放心梨头一个人在家,把孩子抱下来贴身照顾。”
谢玲答应一声,便匆匆去了,王比安就是再不晓事,也从现场气氛中估摸出了一丝不正常,连忙对陈薇道:“妈,我就在这里陪你。”
陈薇摸了摸王比安的头:“你就在门外守着,如果有人想进来,不管是谁,你都要高声提醒妈妈一声,我答应了,你才能放人进来。”
王比安应了,自推门出去,到旁边房间随手端了把椅子来,放在关上的门前,往上一坐,把门堵得严严实实的。
手术室里这才清静下来,陈薇站在王路身边,轻叹了口气,所有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了。
王路再一次陷入危险之中,但和前几次相比,陈薇显得淡定多了,这种事,急也急不来,而且就算是王路真被生化病毒感染了又怎样?崖山上丧尸、智尸不要太多,奚加朝一家子、钱正昂老妈都养着,就算王路也变成了智尸,一样养起来就是,以王路原本具有的免疫力,如果他的智商和奚加朝相当,在陈薇心里,王路依然是王路。
也许,从某种程度而言,和智尸生活,并不是件不可能的事,以前的麻风病、艾滋病在世人眼中,也如猛虎一样可怕,避之唯恐不急,可事实证明,只要措施得当,这些不可接触者,也一样能和正常人生活。
大不了不过夫妻生活就是。
这样一想,陈薇反而坦然了,最坏的结局不过如此,又有什么好怕的。
过了一会儿,王比安突然在外面高声道:“妈,谢玲姐抱着梨头来了。”
陈薇摇头苦笑,王比安这孩子做事真是一板一眼,让他管着门,他连谢玲来了都挡着,亲疏也不分,忙走过去打开门,冲着抱着梨头下山跑得有些气急的谢玲道:“别吓着梨头,抱她到旁边房间休息吧,傍晚吃了饭后,你再来接替我就是。”
谢玲应了,就近找了个有床的房间休息去了,陈薇揉了揉王比安的头:“做得很好,继续努力。”
此后,周春雨、沈慕古、钱正昂陆续来看了看王路,周春雨说已经通知了陈老头和崔老太,两位老人家答应近期严防死守不出门,也传达了两位老人家对王路病情的关切之意,陈薇虽然心里焦燥,脸上却不温不火,让周春雨代自己向两位老人传达谢意;沈慕古一进门就是眼泪鼻涕请陈薇原谅,他因为丧失了感应能力没保护好王路,陈薇也软语宽解了,又听他唠叨了一会儿钱正昂居心不良,这才以王路还在昏迷中不能太吵为由,将他送出门;钱正昂来得最勤快,每一小时来一次,但每次都只是检查一翻后,说句“还好”就告别陈薇出了门,实足是大医院里医生的腔势。
陈薇强撑着精神和各怀心思的众人打交道,不要说为王路伤心了,竟然是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傍晚5点半,陈薇坐在王路身边,正上下眼皮打架时,突然听到一声呻吟,王路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这是王路的第一句话。
陈薇闻言心头大喜,能问话,说明王路神智正常,连忙握着他的手道:“你醒了?上午的时候你带着小周他们去杀丧尸,没想到摔倒了,有点脑震荡。”
王路皱着眉,含糊道:“脑袋痛。”
陈薇拍了拍他的手:“你后脑勺和额头都受伤了,不过没关系,钱正昂已经给你处理过了。”
王路虚弱地道:“给我喝点水。”
陈薇知道,王路这是失血后有些口渴,连忙把手术床头摇起来,端过一边的水亲手喂王路喝水。王路一抬手,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被绑着,接着又立刻发现连腿都绑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王路勃然变色,但才一激动,脑仁就一阵发痛,忍不住哎哟叫了声。
陈薇吓了一跳,连忙问:“你哪里不舒服?”
王路哼哼着道:“怎么把我绑上了?谁干的?”
陈薇现在反而平静下来,自打王路清醒后,他的说话反应都非常正常,除了伤痛有些干扰,与常人无异,看来钱正昂诊断得对,王路的昏迷是脑震荡造成的,情势并不严重。
心一宽,陈薇思维就活跃起来,知道现在不能把众人关于要不要绑王路的内耗捅出来,徒增王路的烦恼,安慰王路道:“是我绑的,小周告诉我,你受到丧尸袭击时,暴露的伤口和丧尸有近距离接触,我担心你感染了生化病毒,为了预防万一,就先把你绑上了。”
王路后脑撞击后,立刻倒地昏迷了,根本不知道后续状况,听了陈薇所言,脸色顿时有些发青:“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明白了。”
陈薇忙道:“你先别急,钱正昂说你不能太激动,我就在你身边,王比安、谢玲在门外守着,你一切安全。来,这是你病的药,快吃了,吃了我再和你细细说。”
王路忍着头痛,知道这天下,陈薇、王比安、谢玲,是无论如何不会伤害自己的,总算平静了些,就着陈薇的手把药吃了,刚喝了几口水,突然胸烦欲呕,干呕了好几声。
陈薇一边拍着王路的背给他顺气,边道:“没事儿,没事儿,钱正昂说你醒来后,会有些头胀恶心,这都是脑震荡的后遗症,不用担心。”
陈薇的镇定多多少少影响了王路,他又干呕了几声后,由着陈薇用湿手巾擦了擦嘴,重新躺下,有气无力地道:“现下你该告诉我,这他娘的到底出了什么妖蛾子了吧?”
陈薇便把周春雨所说银河供销大厦里发生的事细细和王路说了,也说了钱正昂用x光机、ct检查的结果,末了道:“你昏迷时,我也仔细查了你的身体,虽然那只冰箱里跳出来的丧尸就压在你身上,但的确没有撕咬你,你的身上并没有别的伤痕。现在绑着你,也只是在大家面前应个景,过了今夜无事,就该解除这劳什子的隔离了。”
王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边听着陈薇的话,边在心里翻江倒海――自己被丧尸压着,却没挨咬,看起来,应该是受到剧烈撞击后,“自己尸”功能在剧痛中,自动发挥了作用。
至于丧尸的口水尸液会不会碰触到暴露性伤口造成感染,这还真不好说,医学界里,就有医生为艾滋病人做手术,结果手术刀划破自己手的情况,但有人因此感染,也有人安然无恙的。总之,这事儿只能看老天爷的心情。
王路的盘算很简单,一旦自己真的出现了感染症状,他会毫不犹豫,立刻抽地下室奚加朝的血液给自己注射――只要自己保留一点智商,哪怕是成为智尸,也要活下去。
王路这想法倒和陈薇如出一辙,只要活着,哪怕是变成丧尸、智尸,也在所不惜。
想当初,王路之所以留着奚加朝一家不杀,除了对那个还在腹中的婴儿极感兴趣外,就是想把奚加朝当最后的防生化病毒特效药。
奚加朝是王路目前见过智商保留最完整的智尸,它的血液中,毫无疑问有着可抵抗生化病毒的血清成份,虽然这血清肯定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其最大的问题就是**还会依然丧尸化,但只要能保住智商,其他的,都不在王路考虑之内。
可叹奚加朝一直念念不忘王路手里子须乌有的疫苗,其实它自己,就是王路的疫苗。
王路沉默了半晌,突然问:“是谁提出要把我绑起来的?”
这个问题很微妙,颇有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的味道,提议把王路绑起来的人,在大家都为王路受伤而慌了手脚之时,居然还能想到要把王路绑起来,要不此人做事极为认真负责,要不就是居心叵测。
陈薇立刻道:“是钱正昂。”
王路松了口气:“幸好不是他。”
夫妻两人这几句话象打哑谜一样,其实脉络清晰,王路想问的是――想把我绑起来的是不是周春雨,因为目前崖山一众人中,只有周春雨才有这个实力,沈慕古、钱正昂以及陈老头崔老太,哪怕是王路死了,也没有坐第一把交椅的资格。
如果是周春雨提议把王路绑起来,那他居心就极险恶了。
而陈薇告诉是钱正昂,王路就放心了,说真的,钱正昂就算亲手杀了王路,他也不可能在崖山上位,他不是林冲,王路也不是王伦,崖山更不是梁山,豹子头林冲火并王伦这一幕大戏,钱正昂一个外来户还唱不了。
王路立刻明白,钱正昂之所以把自己绑起来,说到底,还是出于一个医生的专业素养,并没有什么幕后背景。
最后一句“幸好不是他”,则是王路的心里话,幸好不是周春雨有不臣之心。周春雨如果窥觑崖山基业,借王路有可能感染生化病毒暗下毒手,只要梨头在手,就不怕他真的翻了天。但这样一来,崖山内部就崩溃了,人人心怀鬼胎,还搞个屁啊――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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