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的李继隆无限地接近了“神”,那次迷路,又将他打跌成了凡人。
李继隆是过去式,眼下才是关键,刘昌郝继续说:“陛下,臣言其上策乃是不同意契丹人的无理请求,有数条原因。契丹得到辽南与幽云等地,不乏粮草,也变得安闲也。其本游牧民族,一旦如同汉人一样安闲,战斗力必锐减,此亦是辽兴宗惨败河曲主因矣。昔年,契丹强盛之时,萧太后南下,亦险些回不去,今若用兵我朝,胜负更是难说,契丹亦不敢轻易向我朝用兵。”
宋仁宗时,与西夏进行了四场大规模的战役,定川砦因葛怀敏之故,确实是惨败。三川口、好水川西夏虽胜,然却是惨胜,至于府麟路之战,西夏则是惨败,败了好几场。
当然,不代表着契丹就不如宋朝,但两国交战,大哥不提二哥,皆差不多,就看主将的能力了。如果宋朝主将是章楶,契丹主将是辽兴宗,契丹必惨败。如果宋朝主将是童贯,契丹主将是耶律大石,宋朝必惨败,或换完全成长起来的岳飞,才能与耶律大石较量一番。
“辽太宗南下,虽夺取开封,终未守住,其历史亦会使契丹产生顾忌也。”
“契丹人烟远比我朝稀少,五十万岁币对于其国来说,亦是不少之数。”
“两国承平已久,皆相互受益,犹且贸易,使得契丹许多贵族受益,这些人,会坚决反对契丹向我朝用兵。”
“索要黄嵬山,乃是借助我朝去年旱灾严重,无理之勒迫。”
“故此,我朝不同意,其亦会相安无事。”
黄嵬山怎么办?刘昌郝说了两策,上策便是坚决地不能答应。
关于黄嵬山,上疏的大臣有很多,问题是包括富弼等人,明为上疏反对,实际私货满满,让人难以信服。也有头脑清醒的,如御史黄廉便说,分水画境,失中国险矣。但他这道中恳的疏奏夹杂在庞大的疏奏里,很难让赵顼重视。
如果刘昌郝不将黄嵬山论连带着西坡对韵一道发行,又不夹杂着精准到可怕的地步的地形图,依然不会让赵顼与朝堂各个大佬重视。
赵顼面露难色。
这时候两国都谈得差不多,面对契丹,宋朝敢反悔?
刘昌郝心中默叹一声,他拿出第二幅地图,乃是整个河东,包括契丹境内的地形图,但与黄嵬山论里不同,它更大,也更清晰。这还不够,他开始拆箱子,箱子里乃是一块木板,刘昌郝用石灰、粘土、糯米粉与各色颜料,于木板上做了3D地形图,但为了便于运输,又于外面装了箱子,紧紧将木板卡死。上至契丹朔州,下达河东汾州,且更大,整整由二十多块木板组成。
刘昌郝又拆开了另一个筐子,里面装着许多木盒,皆做了记号。
刘昌郝拆开木盒,是一座座山峰。有的山比较高,箱子装不下,只好另外做半个山峰,开始拼装,刘昌郝按照记号,将它们一个个捏在原来的山峰上。过了许久,才将各块木板上的山峰整理好,又将将一块块木板拼装起来,不放大,黄嵬山下面似乎还是山区,然放大了,便能看清楚汾水上游的河谷。
地图居然能这样玩?
“刘昌郝,你去河东观察多久?”
“陛下,臣观察力尚可,勿说河东,其他地区,若臣去,亦可于短日内,记下相关地形。”
大伙看着这幅3D地图,再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平面地形图,当然是一样的,只不过变成了3D地图,能够一目了然。
赵顼对小黄门说:“你带刘卿下去洗手。”
“喏。”
刘昌郝去洗手,这是政事堂,双手沾满了泥巴,终有些不雅观。在场的便有大臣去过河东任职,赵顼问:“准确乎?”
赵顼看着地图发呆。反正这件事他做得特傻,故续资治通鉴记载,命天章阁待制韩缜如河东,割地以畀辽。
畀,不是麻痹的痹,而是让给的意思。割了河东之地给了契丹。
但割地的用意还是为了求安,以便未来对付西夏时,契丹不会相帮西夏。若是割一些山林之地那是无所谓的,不能割掉大门,那是割地,还是揖手请盗?
各个大佬也看着地图,割地让赵顼首肯的,却是王安石拍板的,这里有的是文章做……
刘昌郝洗完手出来。
大伙继续看着地图,除了上策,还有下策。
下策于黄嵬山论里也写了,若北敌南下,不远便是汾水河谷,要命的是现在河东相关堡砦极少,如顶在最前面的宁化军只有细腰寨与窟谷寨两个较大的堡砦,宁化军下面的宪州与岚州东南地区,几乎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大堡砦,不能再像南了,过了河谷,又是茫茫的山地。
为什么遇到山,契丹人就不行了,刘昌郝用契丹强攻雁门关,以及张齐贤土蹬寨大捷做了说明。游牧民族军队一旦下马,谁怕谁啊!
只能向东,东边有百井寨、赤塘关、石岭关、阳兴寨四个关寨,呈扇形拱卫着太原城的安危,然而太过单薄,一旦契丹大军以闪电速度南下,根本就守不住。太原城又迁于汾水之东,无险守凭,也随即失守。
这些写在纸上,看起来还不大显眼,但现在对着地图看,便知道其重要性,还能顺着河谷向南,然而继续向南,东边的山势更险峻,故想克太原,必撕开石岭关一带的防线。
下策便是先于汾水以西原太原城故地,重筑一新城。
随着,自石岭关开始,顺着汾水河谷,于两边广筑堡砦,形成两道链式防线。
敌军南下时,由于两边堡砦狙击,速度想快都快不起来,纵然有失,又要突破石岭关防线,太原城早已完成了布防。过了太原城,则是地势较平坦的太原盆地,但太原城未拿下,敢不敢南下?怕不怕太原城驻军重夺石岭关,断掉归路与后勤供给?
按照宋仁宗时与契丹的盟誓,两国于边境不得增兵,不得修堡砦、挖战壕。
但先撕毁盟约的乃是契丹,且强夺宋朝的西大门,若继续阻拦宋朝布防,早点准备开战吧,契丹必有南侵之心。实际只要将太原城迁于河西,金人南下时,便能让金人好好喝上一壶。
王安石问:“刘昌郝,汝言迁城,可知太原城有多少人家?”
“王相公,不会麻烦,末学所写乃是筑新城,新城建好,将府衙、储仓、驻军迁于新城,百姓商贾,任其自愿也。和平时,两城共存,敌袭时,旧城百姓立迁于新城。”
唯独麻烦的是太原故城许多场所已化为耕地,但是太原城,非是京城,十几平公里便足够了,两万来亩耕地,能涉及到多少农民?总比太原保卫战逼到人吃人的份上强吧。
赵顼盯着地图问:“可有误乎?”
“陛下,他处或有误差,然自雁门关、黄嵬山、苛岚山,一直到太原城,应当没有误差,且,臣让韩大虎带臣潜入契丹境内,察看了相关地形。”
“汝不畏惧乎?”
“畏惧,然幽云皆失,河东前线勉强能成为屏障,北人只能从河北入侵,故不能得逞,然河东屏障消失,京城又无险可守,国家危矣,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且胡人多凶残之辈,如后赵,以人为两脚羊做军粮,是何等惨象?契丹入开封,即便冯道阻拦,开封洛阳亦被辽太宗几乎杀成白地。故此,臣不得不亲自察看,借助新书向朝廷建言。”
“且,我朝纵然给了大量岁币,西夏继续寇掠陕西,大战随时能爆发,一旦朝廷大规模用兵西北,河北无险可守,河东又失去天险,契丹若起歹心,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你与王安石别想着将欲取之,先姑与之,以及那个伟大的梦想了,弄得不好,就因为你们的失误,而让宋朝随时会亡国。
后面一句直击赵顼与王安石的心窝。
西夏未必大用兵于陕西,而是这哥两想大用兵于西夏。
两人迅速浮现出一幕场景,好不容易快要拿下西夏,契丹两路大军闪电南下,西北的军队未撤回来呢,契丹军队已经兵临开封城下!
还在想着好事呢。现在就不是好事了,国与国之间的关系,皆是懂的。一旦宋朝能灭掉西夏,快到灭掉西夏的时候,契丹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宋朝灭掉西夏,越发强大。到时候会不会围魏救赵式的援助西夏,且西大门也控制住了,其出兵的可能性似乎能接近八成以上!
刘昌郝未说宋朝以后会出兵西夏,但他知道,其实说的大战,便是出兵西夏,这才是刘昌郝最大的说服点。
真起作用了,王安石也沉思起来,王安石也是刘昌郝的说服点。其人虽拗,然心思却比较纯粹,若能证明确实错了,王安石说不定能接受。换司马光,洗洗睡吧。
王安石问:“刘昌郝,以你之见,须建十几个大堡砦,一年需几何费用?”
刘昌郝想拍脑门子,不是拍他自己脑门子,而是拍王安石脑门子,这时候,你还想着敛财?他说道:“王相公,末学也知晓,一旦建堡砦,契丹会有阻挠,建堡砦需费用,屯兵,将粮草押向河东前线,更需许多费用。然,于河谷两边修建堡砦,此处人烟亦不算稠密,能抽出地用之牧马,亦能抽出地,用之屯田,粮草解决,其费用又会有几何?”
最难的不是钱,而是如何顶着契丹的压力,将这些堡砦修好。
必然的,契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宋朝修这些堡砦,那要黄嵬山来干吗?
因此刘昌郝说它是下策,反正会闹出一些风波与意见,不如索性反悔,我们不让黄嵬山了,你们契丹又能怎么着!
正说着,小黄门将梁小乙带过来了,梁小乙看着刘昌郝,表示很懵逼……档次跨得太大。
PS:上批:“契勘河东分画地界所,已两次承准北人公牒,欲於双井地分期约相见。至今韩缜等未见回报,可速降指挥,令具约定何月日,与北人相见,急递以闻。”此月十八日、九月二十九日、十月一日、十一月二十八日,可考。
上批付韩缜等:“今月九日,得卿等缴奏北人来牒,却改差萧禧代耶律寿分画地界事,未知辽人之意何在?可火急体量奏来。所有疆议,今後宜更再三思虑应接,无见露惮於持久,为辽人窥度,致浸淫生事,卒难了绝。”此据两朝誓书册内韩缜等所得御札,系十月十四日……
七月十八复议黄嵬山,九月二十九,十月一日,乃是契丹来牒之日,非是来牒,而是胁迫。可能韩缜于前线观察后,觉得割让很不妥,一直没有不敢答复。
宋神宗连下诏催问,韩缜只好与契丹使者于十一月二十八日才正式商议划界(十二月初五,上批付韩缜等:今月二日据雄州缴到北界来牒,坐到牙帐指挥,仰依韩缜等所立旗表去处,於麻谷以北界分画……已开始划界),直到来年十一月二十五,才将余下瓦窑坞等地划分清楚。
“自此以后,辽人果包取两不耕地,下临雁门”。辽主也因耶律普锡将宋朝拿下一半宋朝西大门,立迁其为南院宣徽使。
宋神宗割了地,西夏又未平灭,心中憋闷,临终前留下遗诏,谁能取幽云之地,封异姓王。因为一个黄嵬山,产生海上之盟,契丹覆灭,北宋变成了南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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