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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一年。
陆贾与郦商,这对老友见面,却已是各为其主。
人的际遇之复杂,让人不胜嘘嘘,瞧见陆贾虽然疲惫,还却精神十足的样子,郦商心底倏然升腾起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丝的欣慰。
在这个乱世,只要能好好的活着,就什么都好。
“先生此来,商听军中将士说,是为李原做说客,可真?若真是如此,那就请回吧,告诉李原,我郦商麾下数千士卒正等着他。”郦商见到陆贾,也不理会陆贾是否疲惫,直接厉声喝斥道。
不管陆贾是来游说的,还是借着游说之名来作客的,郦商摆出这一副威吓的样子就是要告诉陆贾,劝说投降是不可能的,谈判的话条件如果不丰厚也不要谈了。
陆贾微一欠身,作揖道:“郦相,不管怎样,贾要多谢你适才的救命之恩,虽然,要杀陆某的是你的侄子。这一次前来成都,陆某确实是为秦国作说客而来,不过,要是细究起来,陆某其实是为将军的安危而来。”
陆贾说到此处,稍稍的停顿了下,见郦商没有什么大的反应,才又继续道:“郦相明鉴,当前蜀郡的形势如何,相信不用我多说,汝也清楚。神武李侯见已率一万余大军进抵蜀郡北部,如今兵锋已过梓潼,若是郦相还要坚持一战的话,这失败的结果汝可想好了。”
“先生过于危言耸听了吧,秦军远道而来,辎重补给困难,郦某只要坚守成都一、二个月,秦军自会撤退。况且,汉王在南郡也会反攻汉中,到时候,秦军首尾难顾,又安能奈何得了我。”郦商强自镇定的辩说道。
一万秦军精锐,又是神武侯李原亲自率领,郦商心中震惊不已。本来依他的想法,秦军当前最大的敌人应该是南郡的刘邦,李原这个时候也应该从阆中回转西城坐镇去了。
陆贾哈哈一笑,面露讽色:“汉王反攻——。郦相难不成还对刘季有幻想,这二年来,刘季每次遇上李侯,又有哪一次是占了便宜。现在,刘季只怕是在担心秦军是不是会从武关东出吧,至于粮秣辎重的补给,秦军确实不易,只不过,我听说郦相手底下最能打的巴军已经溃散了,这仗要是真的打起来,只怕郦相守不了一个月。”
对于刘邦,陆贾是彻底的失望了,在刚刚被秦国囚禁的时候,他也幻想着刘邦或把他赎出去,或者打败秦军把他救出去,在一天天的等待中,陆贾从希望等到失望,最后只能变成绝望。
“守不住又如何,就算拼了这一条命,郦某也不会把成都拱手相让李贼?”郦商恶狠狠的瞪着陆贾,叫骂道。
“郦相且勿动怒。陆某此次前来,临行之时,李侯有一句话叫我带给郦相,那就是兵乱不起,保境安宁,才是上将的责任,李侯还说了,若是蜀郡能够平安易帜,郦相的功劳最大,到时候,不管是在朝为将,还是在野隐居,都由郦相定夺。就是族中子弟,也可全部赦免以往罪责,可以被举荐入朝为官为将。”
陆贾微笑着,神情风清云淡,开始不急不缓的说清楚游说的条件,对于熟悉郦商性情的他来说,一个动怒的郦商比一个冷静的郦商要容易对付的多,至少动怒就表明郦商心里没有底。
郦商沉默了。
李原提出的条件很优厚,他郦商虽然可以因为对秦国没有好感而不出仕,但下一代怎么办?瞧现在秦国复兴的态势,郦商纵算不承认,也会在心里默认秦国在李原的领导下,确实已经走上了一条强盛的道路。
一代沉寂没有什么。
要是几代沉寂的话,郦氏也就彻底的没落了,在这个强者为尊的时代,一个宗族的繁衍生存靠的不是默默无闻的农作,而是出仕入朝的青云官路。
“郦相,陆某这一路在蜀郡所见所闻,言郦相好的人少,言汉国不如秦国的人多,就是在成都城中,贾也只见百业萧条如厮,只怕是刘邦课税太过所致,若无民众支持,这城池郦相又能守多久,莫到最后真落一个身首异处的结果,到时候,刘季也不见得会为郦相伤心多少,毕竟,汝不是阳平侯曹参。”陆贾见郦商已经心有动摇,继续加力劝谏道。
民能载舟,亦能覆舟。
郦商长叹息一声,半响说道:“先生所言,确实不假,这一年,汉王在蜀郡的政策实在无法让人信服,郦某就算有心为民,也是无力回天。罢了,先生且在我府中歇息一晚,明日我们再详谈。”
郦商这么一松口,陆贾大喜过望,游说经过努力终于成功大半,接下来明天的叙谈更多的是条件方面,在这一层面,他主要是倾听郦商有什么要求,然后等到李原到达之后,再行一并禀报。
在刘邦入主汉中、巴、蜀之后,汉国对三郡采取的政策各不相同。
汉中是汉军的治所,又是最接近关中和关东的最前线,刘邦对此非常重视,他采取安抚与强力镇压两手齐抓的策略,将汉水流域的丰饶地方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曹参、周勃、张良等一干亲信官员在汉中也各有封地,其中的产出尽归他们所有,正是这种利益和情谊的联系,让刘邦得到了曹参等人的誓死追随。
对多山多水的巴郡,刘邦则采取拉拢巴人,重用范目,组建巴军的策略,进而让巴人这一支悍勇的部族成为汉军的先锋,在历史上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战中,雍王章邯的陈仓守军就是被范目带领的巴军给打得大败。
而对物产丰富的蜀郡,刘邦则课以重税重赋,治下三郡,如果不拿蜀郡这只肥羊来开刀,刘邦又要支付赎人的经费又要攻打南郡,这开拔的粮秣也只能从蜀郡搜刮了。
——。
五月的蜀郡。
一簇簇的蜀郡特有的山竹桃花,在驰道的两边开得娇艳,这种花看上去非常的好看,但却会散发一种使人迷醉晕倒的花香,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毒草”,李原在后世就曾经被这娇花亲密的接触了一次。
行进在古代的高速公路上,李原恍然有一种回到以前千里迢迢到成都上学的感觉。
花如斯,人已非。
散落在成都平原上的间间村舍与李原心中想象的差别不大,除了更加的原始之外,间或,还有一条草狗探头探脑的从房舍后面露出半个头来,冲着行进中的秦军队伍“汪汪”的狂吠几声。
秦军军纪严明,在李原的治军下,士卒谨守纪律,除了朝着狗吠的方向扫视一眼外,就继续向着前方行进,这倒是破败房屋里面的主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一支不扰民的军队,对于民众来说,就是一支好的队伍。相比流民聚集军纪差的离谱的刘邦流氓部队,秦军的纪律很快的让蜀中的百姓对他们有了好感。
“还是回到秦国的好。听北边来的人说,咸阳那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皇帝已经被砍了头,现在是长公主当政,主管军队的是李丞相的儿子,厉害的很呐。”
“嗯,听说了,那个什么汉王刘邦被李侯给打得抱头鼠窜,现在已经逃到东边的南郡去了。”
在蜀中民众的窃窃私语之中,李原率军一路通行无阻,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就到达了成都的外围金水流域(今青白江)。
听到李原到来的消息,在城中等的心急的陆贾立即要求出城,郦商于是派了一队亲信将卒护送陆贾出城,之所以这般,还是因为郦疥这个对秦国有了强烈仇恨的侄子,在陆贾到来的第二天,郦商就下令解除了郦疥的军侯职务,但就算是这样,郦商也无法保证郦疥会不会铤而走险。
见到陆贾一脸春风得意的神情,李原就猜到此次游说应该有了收获,陆贾的能力果然不差,怪不得曾经两次授命出使南越,并成功游说了赵佗不与汉朝作对。
“李侯,属下幸不辱命,郦商已经同意归降我大秦,不过,他有三个条件:其一是蜀郡易帜之后,秦国需保证在蜀郡免征农赋一年;其二是虽然他不会再担任蜀相,但俸禄等待遇不能减少,现在居住的府邸也要保留;其三是郦氏子弟以后若无违法之事,在征召录用官员时,希望能优先给予录用。”
陆贾与郦商这些天来,细谈的就是这些个细节的问题,作为郦商来说,担任一任蜀相,在汉王刘邦那里没能为百姓带来什么好消息,他希望在最后离任的时候,能够为蜀中百姓做一点事情,至少也能在心理上寻一个安慰。
至于其他两点,则是郦氏家族和子弟的安置问题,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当口,郦氏回迁到故乡东郡显然不现实,留在蜀郡是最好的选择。
“陆贾,汝去回告郦商,就说他的条件我应允了。免税之事不用他多说,本侯也会下达免征的命令,在关中如此,在蜀郡也是一样。至于郦氏子弟,要是真有本领,只要能通过前三轮的选拔,自当会得到重用。当然,要是自降归之日起,还做下违律之事,大秦法令也决不可能姑息。”
李原目光炯炯,冲着陆贾和一众将校说道。能够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蜀郡问题,对于秦国来说,是非常重要又值得庆幸的事情,蜀郡被刘邦强征掏空了积蓄,要想恢复还需一段时间,而在连续的南征消耗下,关中的积累也已经开始降到警戒线以下,只有等到十月份的再一次丰收季来临,秦军才又会恢复活力。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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