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华坊演乐胡同一座灯光旖旎的小楼上,伴着乐师的演奏,一个舞姬翩翩然起舞……
“终究还是差了几分啊!”
华允诚笑着说道。
旁边小美女温柔地给他斟酒。
这可是大客户,无锡华家可是老牌富豪。
“这些和秦淮河那些没法比,京城终究染了太多胡俗,就连这乐曲都缺少那种江南的花雨之气,倒是多了几分风沙味道,就像本来也就勉强可吃的桂花糕里混进去了沙子,不吃有些饥饿,吃起来终究是难耐。”
徽州举子方一藻说道。
他儿子就是平西王手下主要谋臣方光琛。
“公子,这样说姐妹们可不答应。”
旁边小美女娇嗔道。
然后一帮莺莺燕燕们齐声讨伐。
“方兄要说这风沙味道,在下可就是从那风沙里出来的,我倒是觉得那风沙里吼出的秦腔才更有韵味,倒是这京城的乐曲太软,都是些靡靡之音,听着就让人做后主之叹。”
另一边搂着小美人的陕西平凉举子聂慎行带着醉意说道。
那娇滴滴的小美人给他喂着胡瓜。
“那秦淮河上的又该做何叹?”
方一藻说道。
两人刚才因为争同一个小美人,结果被聂慎行凭着身材魁梧强行抢去,此刻看着他这副姿态,尤其是那小美女的模样,方一藻正很不爽呢。
“当然是叹门外楼头了!”
临洮举子韩谦说道。
“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
聂慎行吟诵。
然后两人同时开怀大笑起来。
“只可惜咱们大明是太祖以南统北,倒是可以站在幽州台上谩嗟荣辱。”
应天举子陈调鼎淡淡地说道。
“诸位,今日华兄做东,我等诗酒相会,怎么变成比较起乐曲了,这乐曲乃是诸位佳丽的事情,我等难道是要越俎代庖,抢诸位佳丽的衣食,赶紧喝酒才是正理。”
临清举子邢泰吉笑着说。
这些日子他们这些各地士子除了读书备考,基本上都这样凑起来在教坊司三院风流快活,说到底都正春风得意踌躇满志,从全国各地汇聚京城,自然少不了这样的交际。而且这些教坊司的女人也都喜欢接待他们,毕竟都是喜欢做才子佳人梦的,万一自己相好的中了进士呢,那时候把她们带走,下半生就有保障了。
今天是华允诚这个富家子做东,他家和华家有生意往来,而陕西举子里面的武献哲之父武之望是山永兵备道,他家正巴结武之望,正好一起请过来,聂慎行几个则是武献哲带来的。
但都是这科举人。
他这话刚说完,楼下一个人带着怒色走上来。
“翼兴兄,出了何事?”
华允诚说道。
他同乡无锡举子邵名世一言不发径直走上前,把一份邸抄直接拍在桌上,甚至把酒杯都震倒,华允诚身边小美女吓得惊叫一声,然后就看见邵名世随手抄起酒壶,直接往嘴里倒了半壶酒。周围一帮人面面相觑,而华允诚急忙拿起那份邸抄,刚看了一眼就立刻脸色一片血红……
“奸臣,这些奸臣!”
他双手哆嗦着骤然发出一声怒吼。
“恨当日不能与这帮奸臣血战到底,衍圣公?这种不明不白的东西也配奉祀孔圣?”
喝了半壶酒的邵名世怒吼道。
“诸位,孔胤植上奏,以江南之行见士子多文弱不堪,且除典籍外多疏漏之处,他身为衍圣公不能坐视,故此奏请陛下于今科会试之前,预先对众举子进行六艺考核,礼乐二项无需考核,书可于会试同考。但剩余射御数需额外考,御改为骑马,与射同考为骑射,数单独考,考核达不到者无论会试成绩如何都不得参加殿试,但会试所取贡士依旧赐同进士出身。
骑射与数两项前十者,无论会试成绩如何皆赐贡士,可参加殿试。”
华允诚说道。
他这话刚说完方一藻立刻站起,直接推开身边小美女过去一把夺过邸抄……
“这个狗东西!”
他嘴唇哆嗦着骂了一句。
“子元兄慎言,衍圣公无论传闻如何,终究还是衍圣公,再说那些传闻多数都无凭无据,你这样说衍圣公就不对了。
更何况我觉得这也没什么。
君子六艺这可是圣人之教,我等皆儒生,君子六艺的确不能疏漏。
我觉得衍圣公这个提议很好,虽说如熊忠毅公般样文武双全的确不易,但身为圣贤弟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那也是圣贤所责,这个可以考,不就是骑马射箭嘛,想来也不会拿个三石弓让我等开,一石弓也就最多了。更何况以后诸位高中之后若去辽东,山陕这些地方为官,不会骑马遇到急事怎么办?
万一有贼寇袭扰总不能连抵抗之力都没有吧?
还有这数。
诸位做官不可能连数都不识吧?”
聂慎行笑得很开心地说。
熊廷弼刚刚获得了忠毅的谥号,而且赠兵部尚书,太子太保,赐其子皆锦衣卫籍,大儿子熊兆珪锦衣卫千户。
基本上也就这样了。
说到底他那一仗其实是打输了的。
指望封爵是不可能的。
“在下也觉得这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同省的临潼举子武献哲很有同感地说道。
“二位倒是文武双全啊,只是我等学业为先,骑马射箭就不怕荒废学业?”
方一藻冷笑道。
“子元兄是要比较学业吗?我等虽处边塞风沙之地,比不得诸位皆江南儒学世家,但这学业倒也不曾荒废了。”
聂慎行毫不客气地说道。
“那倒是要预先祝阁下鼎甲了,这份奏折若行,阁下鼎甲之路倒是畅通了。”
方一藻说道。
“阁下是讥笑聂某连会试都过不了,只能靠这个得那殿试资格?”
聂慎行带着一丝怒色说道。
“方某可没这么说,不过看阁下如此兴奋,想来定然骑射无双,阁下倒也如这京城乐曲一般,近朱者赤啊!”
方一藻说道。
“聂公子为何就近朱者赤啊?”
聂慎行身旁小美女茫然道。
很显然她并不知道平凉在哪儿,她也不知道自己这话完全就是火上浇油。
“骏如兄都近朱者赤,阁下是不是该说我这个临洮人是胡虏?江南群贤诬陷衍圣公是胡元之种,妄图以衢州孔家取代衍圣公,这一手玩的很好啊,是不是以后不合你们心意的北人,都会被你们诬陷成胡虏?衍圣公一家当年的确投降过胡元,可诸位祖上当年有哪个不是献媚胡元,直到太祖定鼎还在念念不忘,想着胡虏时候你们那盛世?
诸位觉得自己有资格嘲笑衍圣公否?”
韩谦说道。
“姓韩的,你敢辱及我等祖宗?”
邵名世怒斥道。
“韩某只是为衍圣公仗义执言,若有所辱也是诸位自取其辱。”
韩谦说道。
“姓韩的,你再说一遍?”
方一藻怒不可遏地指着他喝道。
这个混蛋把他们编排衍圣公的那些谣言一个最关键的,也是他们最不敢面对的问题揭开了,因为他们编排衍圣公的那些,如果套用下去的话,那江南这些世家大族一个也跑不了啊,全都可以套用啊。衍圣公投降胡元,江南世家名门当然也一样投降胡元了,衍圣公有某种耸人听闻的可能,江南这些世家名门当然一样也有这种可能。
当年这些世家名门哪个没不择手段献媚过?
这种事情不能说开的。
“再说又如何,你还敢动手吗?”
聂慎行用鄙视地目光看了看他的文弱体格。
虽然大家都是文人,但在平凉,临洮这些地方长大的文人,跟江南水乡的文人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动手?刚才抢女人都没抢过你,他还敢自取其辱吗?”
韩谦笑着说。
这就有点过分了。
方一藻一下子血往上撞,骤然间怒吼一声。
紧接着他抄起酒壶砸过去,聂慎行其实喝多了,反应终究迟钝些,猝不及防一下子被砸脑门上,瓷壶破碎血也冒出来。
“锤子,还敢动手咧!”
聂举人瞬间乡音就出来了,紧接着蹿过去,毫不犹豫地一拳打在方一藻胸口。
后者体格和他差太多,一下子向后倒下,正好砸在一张桌子上,旁边邵名世和另一个无锡举子秦堈立刻上前,后面华允诚赶紧扶起方一藻,就在同时秦堈抱住了聂慎行,邵名世一拳打过去,但紧接着韩谦就拽住了他。然后另一个应天举子倪嘉庆同样加入战斗,武献哲也不能坐视了,反正都喝的有几分酒意,一时间整个房间一片混战……
“打架了,举人老爷们打起来了!”
龟公尖叫着。
那些乐师舞姬小美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一个个尖叫着迅速撤离。
下面护院的迅速涌来。
而邢泰吉在一片混乱中也不敢凑过去,再说他也怕闹大了把自己卷进去,干脆混在小美人中间往外走,结果刚到门前就撞上一个从下面直接跳上来的……
“谁打架?”
后者怒喝一声。
邢泰吉愕然抬起头看着面前灯光背景中的伟岸身影。
“玛的,老子难得逛一回东院,居然还有人敢打扰!”
后者剔着牙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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