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吕洞宾手中拿着一个长幡,上面画着一个葫芦,正站在江宁府的城墙之上,遥望长江对岸。
古人云“悬壶济世”,就是说的郎中。郎中行医经常拄着一根棍子,棍子上悬挂着一只葫芦。
张天师给吕洞宾编制的身世就是治病救人的神医,所以吕洞宾平时就做郎中的打扮。本来他应该拿一根棍子挑着一个葫芦,但是铁拐李已经是这样的造型了,为了避免重复,防止被百姓认错,他就画了一个葫芦挑着——意味着葫芦里面装的都是仙丹。
刚才他诗兴大发,随口吟诵出白乐天的名句。如今正在春夏之交,万物生长,正是诗中所描述的景色。
而且这几句暗扣了当前形势。大宋已经如逝去的繁花,正在凋零,而真正的春天,不知不觉转入了正一道手心里。
正一道起兵于龙虎山,短短两个多月时间,竟然拿下了长年南岸所有城池,几乎已经可以和宋国分庭抗礼了。这样的结果即使连张天师都没想到,更别说他麾下的八仙了。
根据情报所得,吕洞宾清楚,宋国已经远没有征方腊时候的能力了。如今西军大部未动,禁军也只能出动一万多人,对外号称五万,再加上三千折家军,这就是赵佶能出动的全部人马。
现如今这一万多人齐齐聚集在大江对岸,和江宁府隔江相望。
只要击破这一路宋军,天师军就彻底地掌握了战略优势。
宋国外有西夏金国牵制,内有府州乱局,失去这一路人马,赵佶几乎就没有兵马可用了。到时候天师军“退”可守住长江一线,和宋国划江而治;“进”可沿长江进入大运河,一路北上。
进退自如,皆在于我。
这样的局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以八仙将齐齐聚集在江宁府,他们都想在这决定性的一战中立下功劳。
这一战可以说是天师军立国之战,每个人都不想缺席。
如今江宁府聚集了五千人马,已经是天师军的半数了。虽然人数上还不及宋国军队,但是八仙将没人惧怕。相反的,他们一个个信心十足。大宋禁军什么水平,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那就是拿着武器的农民。
乌合之众,不足挂齿。
在八仙将心中,唯一可以担心的是折家军。
折家军这些年来,西抗西夏,东打方腊,战斗力摆在那里,任谁都不能小觑。
但是八仙将还是很有底气。因为折家军是西北军,他们善于骑马却几乎不会操船。水上作战,天底下又有谁是天师军的对手?
这一场大战,可以说稳操胜券。
“白乐天这首诗,真是深得我心。”铁拐李拄着拐站立在吕洞宾身边,抬手指着对岸说道:“纯阳子,当今天下的局势,可以说成败在此一举。如今我天师军在江宁府已经歇息三日,正是兵强马壮之时。而宋军劳师远袭,今日敌人方到对岸,正是人困马乏之际。我的意见是,晚动手不如早动手。今夜月大如盘,四野清澈,正适合行动。”
“凝阳兄弟,”吕洞宾点头说道:“这也正是我的想法。只不过今夜如此明亮,我们要过江怕是有点难处。我们看得到敌人,敌人也看得到我们。到时候敌人有了防备却不好办。”
“纯阳子,这就是你不知地里了。春夏之交,正是阴阳翻转之际,此时大江上极容易起雾。别看现在月色如洗,但是我敢保证,三更时分一定会起浓雾。”
“当真?”
“果然!”
“那好,有凝阳兄这句话,我这就整备手下人马,准备三更出发。只是这次进攻,我们准备怎么打?”
“纯阳子,以你的高才岂能没有计策。”
“哈哈,凝阳兄过奖。某家是有一些想法,但是我知道凝阳兄肯定也早有了计策,不若我俩各自说出来看看,是否英雄所见略同。”
“好,那某家先说了。”铁拐李沉吟片刻,说道:“红彤一大蓬,见风就逞凶,无嘴吃天下,怕雨不怕风。”
“某家也有几句。”吕洞宾随即说道:“小时针眼大,大处漫山坡,能过千山岭,唯独惧小河。”
“两位高论!”其余六仙齐声道:“却是一个‘火’字”。
“火攻!”铁拐李点头道:“欲破宋军,宜用火攻。如今春去夏来,正是西北风去,东南风起的时候。我天师军占据上风,只要在宋军营盘中放一把火,定能烧的宋军崩溃。到时候天师军逐火追杀,当一战定乾坤!”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吕洞宾又吟诗一首,然后说道:“杜牧之此诗,也应了今晚之景。宋军折戟沉沙,东风自与我便。只可惜啊,听说折家的两位美女已经嫁人了,否则这二折当可抓来送与真人。”
“哈哈哈!”八仙齐声大笑。
“众位道友,今夜一战,事关国运,大家务必尽力。”如今张过不在江宁府,这里最大的头目是铁拐李,所以他下了命令:“今夜三更,我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看谁能拿下韩世忠的狗头。”
“遵命!”
一阵东南风吹过,吕洞宾药幡上的四个大字随风招展:济世救人!
江对岸,依然黑压压一片。
不过秦牧这时候可没有睡觉,他正召集所有高级军官在开会。
他的帐篷里面,灯火通明,投影仪,电脑,临时制作的沙盘,摆的满满当当的。秦牧身边聚集着石遗,刘云飞,邓诚,邱晨等近卫团高级军官。
他们一个个军容笔挺,灯光下泛起一股铁青的颜色,若是被黄金沙看到这一幕,他一定会惊掉下巴:“二代,你这是在大宋?这明明是二战德军党卫队开会啊。”
当然,如果黄金沙真的能来这里,他也不会说这样的话,因为与会的除了近卫团人马,还有折可存和梁志。
这俩人还穿着大宋的军服,所以让画面极端的诡异。
不知道是这俩古人穿越到了二十一世纪,还是秦牧带着一群兄弟群穿到千年前的大宋。
梁志也觉得有点尴尬。他发现自己和这个团体有点格格不入。
自己这一身大宋的军服,和近卫团的军服比起来,怎么看怎么像上古遗物。比起近卫团的军人,自己就好像是山林里的猴子——都没开化。
刘云飞坐在他的身边,见状拿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根递了过去。
他和梁志在折家军时候就是老朋友,然后俩人又一路杀奔西域,来回转战万里,更是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刘云飞知道梁志的尴尬。他和折可存不同。折可存虽然也是一身大宋军服,但是这个人从内到外已经完全地近卫团化了,更加上他是团长的小舅子,所以没有半点不适应。
梁志可没这个身份,这里等于就他一个外人,他要是不别扭才奇怪呢。
接过刘云飞的烟,梁志感激地点点头。他点着抽了一口,缭绕的烟雾掩盖了自己的尴尬。他暗暗发誓,这场仗打完之后,自己一定要和折将军谈一谈,看看折将军放不放自己加入近卫团。再不能混日子了。
要加入近卫团,就要听秦少爷的命令,梁志非常明白这点。所以他很快地冷静下来,专心听秦牧讲话。
“战争是什么?”情况危急,时间紧张,秦牧没时间启发大家思考了,所以他就一个人开始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这是一个根本的问题,现在我不展开说。简单说,我们不是为了打仗而打仗,我们不是为了杀人而打仗。每一场战争,我们都要清楚自己要达到什么目的。谁能告诉我眼前这场战争的目的是什么?”
“杀光天师军。”邱晨立刻开口了。那一日他在利国监一枪没打中李凝阳,这让邱晨异常愤怒。他还是第一次失手。两颗子弹没要了敌人的性命,这在特战大队来说简直是太丢人了。何况他还是大队长。这更加丢人。
为了自己的面子,也要杀光这群不知死的鬼。
邱晨说完话,发现没有一个人响应自己,这让他不由得气焰矮了半截。
怎么,自己说错话了?他连忙望向秦牧身边的方好音。方好音作为医疗队的领导参加了会议,同时作为书记员做会议记录。
邱晨曾经是方腊的禁军,他的任务就是保护方好音,也就是以前的圣女。他现在心里有点虚,所以不由自主地望向方好音,试图在圣女那里得到点底气。
方好音抬头望了望邱晨,微微点点头。
邱晨顿时如释重负,看来即便自己说错了也没多大事。有圣女打包票呢。
石遗等人全不说话,这让折可存忍不住了。
“妹夫,你就有什么都说出来吧,都这时候了,别再讨论来讨论去了。我们都听你的。”
秦牧想了想,觉得折可存说的对,现在就别让大家发挥了:“好,那我说说。”
他首先对着邱晨点点头,安抚一下年轻人的不安,然后说道:“邱队长说的有一定道理,我们早晚要清除一切反动势力。不过这件事,是一个长远的计划,就目前来说,眼下这场战争不能以杀光天师军为目标。”
石遗等人都没出声,只是认真听团长讲话。他们都知道邱晨说的肯定是胡闹。
“政治,也就是争执,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切争执都可以归根到利益两字上。我们近卫团,我们新世界集团,绝不会罔顾事实,讳言利益。我们就是要为利益而争。现在打天师军,也是为了我们自己利益。”
秦牧紧扣着利益两个字开始讲述:“我们最大的利益是发展生产,而发展生产所缺的是一个宽松稳定的外部环境。之前的情况大家都了解,赵佶对折家已经起了疑心,目前太监李彦在府州正找折家的麻烦,如果没有天师道,现在韩家军就不是和我们站在一边,而是站在对立面上了。所以我说,天师道的存在,目前在大方向上对我们有利。”
这一席话听得所有人都十分惊讶。怎么天师道还成了我们的盟友,那我们怎么打?
不过秦牧接下来就解开了众人的疑惑。
“朋友和敌人,不是恒久不变的。现在是我们的朋友,未必以后是我们的朋友,现在是我们的敌人,也未必永远是我们的敌人。而且就算是天师道的存在暂时对我们有利,我也没说他们是我们的朋友。连盟友都算不上。天师道只是一枚棋子,现在他存在,就能牵制朝廷的力量,可以给我们一个安心发展的空间和时间。”
这下大家才明白过来秦牧的意思。
“可是棋子归棋子,摆放对了位置,才对我们有利。如今天师道打下了长江一线,占据了江宁府。如果我们不插手,那么天师道沿江而下,进入运河,那样整个江南一地就全归了天师道。如此一来,天下粮仓就没了。我们的微山湖中心,现在的粮食供应全靠折家在汴梁的采买。如果江南没了,汴梁也就没粮食了。这样不管汴梁人有没有吃的,首先受影响的是微山湖,是我们。”
说到这里,秦牧指了指地图:“江宁,绝不能让天师军占据。我们这次战争的目标,是把天师军赶出江宁,让他们无力进军江南,只能窝在长江中游一线。这样他们又不会切断江南的粮食供应,又能让赵佶辗转难安,时刻想着怎么对付天师军。”
说到这里,大家全明白了。
“我们要赶走天师军,拿下江宁府。但是我们拿下可不是占据。这个城市要交给韩世忠。如此一来,赵佶唯一能机动的军队就会被牵制在这里,我们的微山湖,青州,还有青岛,才能毫无顾忌地发展。同时西北的局面也将得到大大缓解,因为赵佶还要借用折家的力量。”
一席话彻底地给众人扫清了迷雾,指明了方向。
在秦牧讲话之前,包括石遗和刘云飞等人都不清楚这一仗要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这样连战前预案都没法做。
可是团长这样深入浅出的一番讲解,每个人都有拨云见日的感觉。
现在问题就简单了,只要想办法拿下江宁,别的就不用管了。赵佶自然会安排韩世忠守江宁,他肯定不会把江宁交给折家军。
岂不知这正落入团长的算计。
石遗等人真觉得秦牧是诸葛转世,要不怎么能有如此的神通。
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对情报的掌握是一样的,但是团长就能在一样的情报中,看的远远高于所有人。
这真是位面之子呀。当然,他们是说不出这样话的,这话只能黄金沙来说。
石遗等人望着秦牧,顿时充满了无穷斗志。在团长的带领下,近卫团,新世界集团,必将获得整个世界。
正在秦牧准备和大家商讨接下来的战争计划时候,突然卫兵进来报告,江面起雾了,浓雾里面似乎有大船队从对面开过来。
怎么?天师军先动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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