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王轩这个人你怎么看?”一个胡须半白,却精神健硕的男子,望着身边的年轻人问道。
“王轩。”年轻人眉头紧皱,开始仔细思考起来,若是在外人面前,随便怎么说都可以,可面对自己的父亲,他却不敢。
他乃是家族长子,一直被当成下一任家主培养,面对父亲的询问,却要慎重回答,不能收到其他外界评论的影响。
“狠辣,张扬,自我,霸道,根本不在意其他任何人的评论,行事果决,不拘一格,不为世俗的条条框框所影响……怎么说那,他的执政方案很多与自古以来的规矩背道而驰,荒诞不经,便说那个什么东南亚动植物研究院,是叫这个名字吧,竟然是以一个制造毒药的武林门派为根基建立的,简直是胡闹,这段时间以来,江南士林震动,上到各位大儒,下到普通的童生秀才,没人不骂这个王轩的,这简直是对至圣先师的侮辱,一群武林败类,大字不识得几个家伙也敢称一声院长教授,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的正来劲,准备大骂一通的时候,突然发现父亲脸色不好看,这才糯糯地闭上了嘴。
说实话,他对王轩的了解也只是表面罢了,多数还是平日里聚会的一些好友讨论时候知道的,说道最后,免不了带上了其他人对王轩的评论。
对面那健硕男子听的眉头微微皱起叹了口气,“你多跟同龄人接触,这一点我是支持的,毕竟这些都为各家比较杰出的子弟,未来,也是执掌各家的继承人,但是,对人,对事,要有自己的判断,不要人云亦云,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话便是他们心里真实的想法。”
“另外,你也要明白,那些大儒什么的,不过是咱们这些大家族捧出来的罢了,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有目的性的,不要被他们的言论误导,要知道,让这些大儒说的东西是给其他人听的,而不是给自己听的,再者,任何一句话都是有目的性的,那是出于利益上的考量,而不是瞎说的。”
“正所谓,听话听音,而不是流于表面,要听这句话内里所涉及的东西,至于什么侮辱了至圣先师,什么大字不识得几个,无非是触及了他们立足的根本罢了,那些武林人士,若没有大用,那王轩会出那么大力气捧着他们,你也不想想,他何曾对其他人如此礼遇过,便是那些闻名天下的大儒,他也不曾派人联络过任何一个。”
“能打下如此大一份基业的王轩,怎么可能是你们口中的滑天下之大稽,你们咋这么能那,来,刀给你,你行你上!”
“那些所谓大儒,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但你若是真让他们干点实事,嘿嘿,再大的家业都不够他们败坏的。”
被父亲教训了一通,年轻人嘴角抽了抽,不敢辩解,只能老实听着,他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看好王轩,要知道,真说起来,这姓王的可跟他们家是死对头。
“好了,今天叫你来是有件事情,后天跟我一通出去,对外便说去京城即可,只是中间我们转道去一趟福建。”
“啊!?”年轻人呆愣了一下,感觉自己肯定听错了,大惊失色地说道:“爹,我们,去福建,这不开玩笑吗,若是让人知道,堂堂的与国同休的魏国公去见那王轩,这……且不说是否丢人,怕是传扬出去,朝廷也不会善罢甘休吧,便是京城的定国公一脉也会受到牵连。”
“丢人?简直是笑话,你在这南京城中,养尊处优惯了,被人阿谀奉承地已经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老国公脸色一变,冷冷地训斥道。
“即便真的传扬出去又如何,朝廷如何不会善罢甘休一个看看,若是朝廷真的有办法,便不会捏着鼻子给齐弘量封侯了,什么特么的奖赏有功将士,不过是强行挽尊而已,那是王轩十万大军压境,逼着四大党不得不让步!”
“至于牵连,我徐氏一门双国公,谁敢牵连一个看看!当我徐氏这两百多年是吃素的不成!”
说道这里,老爷子气势一发,一身威严散发出来确实让人不敢小看。
“嘿嘿,与国同休,这句话流说了两百多年,可你知道,这四个字里,最重要的便是那个‘休’字,意思便是,只要大明完了,那我们徐氏,这两个国公府也就彻底完了!大明到现在已经两百六十多年了,你知道东西两汉多少年,大唐多少年,南北宋多少年,你去算算看,我徐氏一脉还能存在多少年?!”
老国公的一番话,说的年轻人脸色煞白,浑身都忍不住打起了哆嗦,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说大明已经快到尽头了,“这,这,这怎么可能,圣君在位,众正盈朝,我大明必然能千秋万代……”
看着老国公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年轻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越来越弱,到最后已经低不可闻。
“文爵,我徐氏与国同休,不论后面谁得到天下,都不会留着我们徐氏一族的,即便是投降都没用,徐氏受的皇恩太大,留着就是祸害,总不能真的就这么等着灭门吧。”老国公徐弘基低声呢喃着。
“父亲,真的要这么做?难道父亲觉得那王轩有望夺得天下?”一个二十不到的年轻人,听着面前父亲的低语,忍不住扭动了一下身子,话语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实在是让他有些不安。
“这倒未必,不管他是否能夺得天下,都与我们这次的目的没什么关系,只是找条后路罢了!”说着徐弘基神秘一笑。
这老狐狸万里二十三年袭爵,至今已经有二十四年,见惯了朝堂之上的云波诡谲,为人老谋深算,随便哪一句话都有深意。
一条不起眼的商船从南京出发,这条船,无论从什么地方查都跟徐家没有任何关系,十天之后,便从南京到了福建福州府。
站在船头,排队准备进入港口,徐弘基父子看着那巨大的港口,进进出出好似密密麻麻小蝌蚪般的船只,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即便是见惯了繁华,自负见识广博很难为什么事情动容的徐弘基都看呆了,更何况年轻的徐文爵。
“这天下,怎么能有比南京城更繁华的地方,这港口,这船只……也,也太多了!”半响才回过神来的徐文爵忍不住惊叹道。
“少爷有所不知,真要说繁华有钱,五年前肯定是咱们南京城为最,但是现在,以小人跑商这么多年的经验,这天下现在以福州为最!”站在一旁的船长给魏国公父子讲解道:“单单说有钱,这五洲先生先是屠了福建七大家,后又屠杀了广东和广西的很多大世家,抄家回来的金银等不计其数,据传闻不下三千多万两,更不论他带兵杀到安南,几次屠城,杀戮过七十万,剩余的安南人也都被抓做了俘虏,安南国积攒了几千年的财宝,基本被他搜刮一空,听说那金银已经堆积如山,根本不可计数了!”
“就这,还是抢来的,那安南北部据说有两千万亩耕地在售卖,每亩价格十两银子起……另外,这五洲先生名下产业各个都是聚宝盆,不说别的,但是铁的年产量,嘿嘿,便是咱们大明的四倍,更何况他还不卖铁,都是加工成各种零件和产品,曾经,五洲先生说过这么一句话,我不喜欢钱,我对钱没有兴趣!”
“……”徐弘基。
“……”徐文爵。
这是何等‘卧槽’的一句话!
遍数天下,谁敢说这句话,便是贵为帝王,也不敢说啊!
徐氏父子仰着头,流下了贫穷的泪水,想想那不可计数的金山银山,想想那大明四倍的铁产量,一瞬间,两人仿佛看到了王轩站在金山银山的顶端,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他在发愁,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脚下的钱花光那?
实在是没地方存了啊!
就在这时,又听到那船长说道:“不来到福州,不知道钱少,这里的人太有钱了,便是最普通的百姓住的都是楼房,天天都能吃到肉,每次来到这里,我都感觉钱不够花,好东西太多了,若不精打细算,这些年攒下的那点银子,用不了多久便会花光!”
好不容易排队进了港口,从船上下来徐氏父子算是开了眼界,这里好似根本就不是大明一般,给两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干净整洁,第二印象便是规矩森严,便是连走路,都要有固定的路线,第三便是繁华,琳琅满目的店铺,太多没见识过的物件,让两人有种乡下人的感觉。
让船长带着转了一天才算是罢休,晚上,找了新城最大的一家客栈,本想包下个院子,结果一问才知道跟本不可能,不是钱的问题,市区内的土地太紧张了,根本就没有院子,若想住的宽敞,只能出城到城外很远,至于说包下客栈,那就更是开玩笑了,能住这里的,哪一个不是呼风唤雨的主,谁有差钱!
没奈何,只能要了两间最好的房子住下来,当然,也没忘记给王轩府邸送上拜帖,他们可是听说了,王轩那边每天收到的拜帖都要用车装,而王大老爷却很少会见见谁,虽然从身份上来说他们足够高贵了,但也不知道这行事乖戾,丝毫不顾及规矩的王轩到底会不会在意……
毕竟真说起来,他们徐家与朝廷牵连太深。
……
“有点意思!”王轩看着手里的拜帖,愣了好半晌,万没想到,这徐家竟然亲自来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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