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什么事这么心急火燎?”
杨霖头发湿漉漉的,一边进来一边问道,杨戬扶着椅子想站起来,被杨霖按住肩膀。
“老弟,你可算是回来了,老哥我已经按不住了。咱们的官家,他要退位禅让。”
“什么?退位禅让?”杨霖皱着眉头道:“半年之内两次禅让,朕不是拿社稷当玩笑么?不行,绝对不行,再说也没有人比他合适了,官家乃是神宗皇帝之子,哲宗之弟,天潢贵胄,正堪大位。”
杨戬苦笑道:“咱家如何不知,可是咱们这位官家,一心就是想着退位,想要把皇位让给定王赵桓。”
定王赵桓,也就是后世鼎鼎有名的宋钦宗,当了一年皇帝,却做了三十年的俘虏。
杨霖沉思片刻,道:“此事万万不可,两易皇位,势必会引起人心浮动,再加上定王年幼,如今国中不乏阴谋复辟之人,云州河内尚未收复,女真随时可能卷土重来,不能冒这个风险。官家那里,我择日就去劝谏一番,总要他去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杨戬点了点头,抿着嘴叹道:“你可得抓点紧,老赵家都不是常人,寻常就能搞出点惊天动地的事来。”
听着这老哥的话,杨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老哥放心,这皇位他上去不容易,下来更难。我们不点头,官家禅位不了的。”
杨霖现在有这个自信,禁中被自己围的跟铁桶一样,封闭消息也就是一声令下的事。别说你要禅位了,只要自己摇一摇头,皇帝连把命令传出宫都难。
把杨戬送出门口,杨霖阴沉着脸,回到内院。眼下是最紧要的时间,谁做皇帝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不要添乱。
大理的试演十分成功,接下来要推广到全国,就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变。
届时,将会有无数的人跳出来反对,他们都是现行政策的既得利益者。这些家族经过百年的积累,早就是一个个庞然大物,他们无可避免地会拧成一股绳,和自己为敌。
回到书房内,杨霖往自己的软塌上一躺,开始静静思考。
在大宋推行新政,究竟是从哪一步入手呢,自己这次改革可以说完全颠覆性的,究竟哪些人是可以拉拢的,而哪一些又是铁了心会跟自己斗争到底的。
这项艰难的改革之路,必然是在开始时候最为棘手,一旦自己起头开展之后,就会有无数人前赴后继,为新政效力。
杨霖眼睛睁开,大声道:“来人呐。”
书斋门吱呦一声,徐赛月从外面进来,穿了一身粉色袄裙,脸蛋红扑扑的,杨霖伸手一摸,冷的冻手,用手暖和着她的双颊,嗔怪道:“以后不用在外面等,都到书房内,别闹太大动静就行。”
徐赛月笑着点了点头,仰着小脸道:“就怕搅扰到大郎的正事呢。”
杨霖眼珠一转,道:“就在我的桌案旁,摆上三张小几,你们几个识文断字的,没事坐在这帮我写写画画。”
那蔡京老儿,当初在明堂被皇帝特批,可以带侍女办公。一群活色生香的“秘书”陪伴处理政务,什么事只需要动动嘴皮就行,不知道多潇洒,杨霖可不止一次眼红牙酸。
自己没到那个年龄,在明堂肯定不能跟他一样搞,在自己的书斋总不过分吧。徐赛月只觉得杨霖心疼她,芳心甜甜的,坐到杨霖的大腿上,把脸贴在他的胸口。
杨霖手指缠着青丝,继续说道:“让芸娘找人,帮我做一个大的纸板,要足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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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格外漫长,都已经是五更天,还是漆黑一片。
昭德坊内早就忙碌开来,府上的主人回来了,再不复以往时候的清闲。
几个侍女端着洗漱的瓷盆和皂角,伺候杨霖起床之后,就是准备前去早朝。
少宰杨霖回京之后,第一次早朝,万众瞩目。路上杨霖从马车露出头来,问道:“陆谦,去幽燕调兵的人,是什么时候出发的。”
陆谦想了想,道:“少宰,咱们走到半路,就派人去了。以快马脚程来算,不出几日就该回来了。”
杨霖点了点头,把车帘放下,若问自己的第一步是什么?当然是加强汴梁的武力,来应对可能会发生的所有情况。
杨霖这一次,从幽燕调回一部兵马,总共不过一万人,加上脱胎换骨的京营禁军六万,还有一万西北各族兵马,总计八万人。
这八万厮杀汉,人数虽然比之原本的六十万禁军,大大的缩水了。但是战力不知道高出多少个档次。改革注定是荆棘遍地,困难重重的,甚至有可能会有危险。若不是有这些将士护体,杨霖还真不敢放开手脚,大刀阔斧地干一番。
所有人都在等这那一声惊雷,将整个大宋惊动,果然杨霖没有让他们失望。
少宰在大理试演新政之后,进京的第一次出班奏事,就是开天辟地的大事。
“我大宋州、府如牛毛,军、路似砂砾,官员冗杂,入不敷出。臣提议,废除原本中原州县二级制,废除西南各族杂居处的羁縻制度,划全国为九省,秦陇、山东、河北、两浙、江西、荆楚、川蜀、岭南、云贵,外加大理、吐蕃、西域三个都护府,特设开封府为京畿省。如此一来,大宋一十三省,各派正三品总督一员,署理军务;正三品巡抚一员,主理民政。
省以下的各府设知府一名,各州设知州一名,皆为正四品,辅官有同知、通判等,掌一府政务,包括治军、巡捕、管粮、治农、水利、屯田、牧马等。
府、州下有县,各县设知县一名,正七品,辅官有县丞、主簿等。
除此之外,不再多设官吏,五品以下官员年至五十而致仕,不得羁留官位。”
一言既出,满殿哗然,就是他的拥趸都有些跟不上。
马扩迈步出列,高声道:“臣附议。”
这一嗓子,惊醒了还在品咂的杨霖心腹,众人纷纷出列附议。
张商英等人,早就知道了这些,事实上这一条条的,都是杨霖画出大概框图,大家齐心完善出来的。
大庆殿上,赵偲听得云里雾里,对于他来说,军国大事显得那么晦涩难懂。
亲王出身的赵偲,甚至连大宋的行政制度,都不是很熟悉。
眼看满殿都是附议的,赵偲很开心地道:“既然如此,准卿所奏。”
一条五品以下,到了五十岁就要回乡致仕,不知道有多少的官员要提前告别官位。
这些人品阶不够,当然进不到这大庆殿,但是消息传开之后,应该会是哀嚎遍地。
在大宋当官,最好是当到死,因为宋官简直是太舒服了,尤其是进士出身的文官。
杨霖长舒一口气,站在大殿上,耳听的一片嘈杂吵闹,心里却一下轻松不少。
无论如何,这第一步是迈出来了,接下来的事就要铺设开,在广阔的国土上,来一场地覆天翻的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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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高照,春风带寒。
枢密院白虎堂中放置着一个巨大的水缸,几条锦鲤张嘴吐着气泡,鼓着眼睛看着那个拿着鱼食却始终不扔下的‘二货’。
高柄如今是水涨船高,已经取代了自己的老爹,荣登殿帅之位。掂着手中鱼食,是不是侧耳听一下周围的动静,高柄心中暗自思忖:泼韩五不知道会派什么人来汴梁,若是这厮不要脸,自己跑回来了,这个刚到手的殿帅的位置还能保住么。
如今的殿帅,控制着六万禁军,虽然只是名义上,但是也足够煊赫,可以说是朝中最清贵的官位之一,自己年纪轻轻,坐到这个位置难免有些心虚。
泼韩五南征北战,倒也立下不少的战功,这厮该不会这么不要脸吧?
高柄长吁短叹地时候,外面传来手下的声音:“殿帅,幽燕马军统制呼延通求见。”
高柄脸色一缓,喜笑颜开,亲自迎了出来:“呼延将军何在?”
走到外面,只见一个身高如塔,健硕似山的大汉,满脸络腮胡,一副悍勇模样,站在院子内正在东张西望。
“哈哈,呼延将军,可把你给盼来了。”高柄满面春风,亲热地说道。
呼延通受宠若惊,没想到这高衙内当了大官之后,还不忘旧日的弟兄。自己和他在幽燕只是见过几次面,竟然也能被如此礼遇。
再想起那个泼韩五,处处打压自己,简直不是个人。
心中感动的呼延通,抱拳道:“末将见过高殿帅。”
“都是自己弟兄,客气什么,这次呼延将军回京,可是奉了少宰之令?”
呼延通点了点头,原来杨霖生怕韩世忠撂了挑子,自己跑回来圆他的枢密副使的理想,提前点名道姓地指派呼延通来京。
这一员悍将,是杨霖的心腹爱将,幽燕战场上几次雄姿太过惊艳了。有他在身边,自己就放心多了。
樊楼,雅间。
几个空酒坛歪歪扭扭散落在桌子周围,满脸通红的呼延通打了个酒嗝,端起酒碗,“来,衙内,再喝一碗。”
高柄脸色通红,连连摆手道:“不行啦,俺不行啦。”
呼延通哈哈一笑,道:“衙内,这次俺是看清了,什么人可交,什么人下作。没说的,俺这条命,以后就是少宰和衙内的。但有吩咐,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少宰?”呼延通突然惊叫一声,拍着脑门道:“坏了,少宰吩咐俺进京之后,先去见他,怎么一见衙内把这事忘了,这一回定要被他痛骂一顿。”
高柄喝得晕乎乎的,自己的殿帅位置保住了,只要韩世忠不来抢,自己谁也不怕。那泼韩五功绩大也就算了,关键是少宰的嫡系亲腹,从一个西军小卒提拔起来的,难免更加被信任一些。
他听了这番话,笑道:“别怕,我带你去少宰府上,保你无事,这个面子少宰还是要给我的。”
两个人勾肩搭背,除了樊楼,冷风一吹顿时醒了些酒意。
高柄稍微清醒一些,心中暗暗悔恨,自己一时激动干嘛个这个粗人喝这么多,这下跟着他一起去昭德坊,不是连自己也要挨骂么。
大话说出去了,不去又不行,高柄只能是硬着头皮,心怀惴惴地来到昭德坊。
花厅内,两个小丫鬟端上茶来,两个醉汉面面相觑,都有些发怵。
不一会,杨霖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个丰腴妇人,杨霖一边走,一边回头嘱咐道:“几个帖子要在明日之前送到各家府上,一个也不能耽误。”
芸娘连连点头,进到花厅,扑面就是一股酒味。
“呼延通!你这贼厮鸟,怎地喝成这幅鸟样,不是让你进京就来找我。”
呼延通天不怕地不怕,此时也悻悻地低头,不敢说话。
一旁的高柄,也有些畏惧,但是牛皮已经吹下了,只能是仗着酒劲硬着头皮,说道:“少宰息怒,呼延将军和我许久未见,心中十分想念,他又急着赶路,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下官便带他去吃了些酒菜。”
杨霖这才发现高柄,脸色稍缓,甚至还带着一些笑意道:“朝中事多,我都忙得乱了头绪,竟然没有看到衙内。既然你是是跟衙内喝的,我看在衙内面上,不与你这粗汉一般计较,下次再敢这般蔑视我的命令,教你去交趾推小车送军粮。”
杨霖十分器重高柄,别看他文不成武不就,但是关键时候特别好用,用对了地方堪比二十万大军。尤其是在处理宋辽之事上,这就是一张绝对的王牌。未来河内六个军州的收复,说不得得全赖此人。
呼延通如蒙大赦,咧嘴笑道:“俺再也不敢了。”
高柄没想到自己面子这么大,心中一暖,道:“少宰有何吩咐,我和呼延将军,定不会误了少宰的大事。”
“汴梁京营禁军外,其余两万兵马,我拟分为东西两营。东边由花荣统领,西边就交给你,你们只听我的调令。”
呼延通抱拳领命,高柄心中却已经开始思量起来,少宰前些日子把天捅了个窟窿,看来也不是完全不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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