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哪位大明王公?看着这物色还很新,莫非是这些年新近落难的某位大明显贵?”
只见那商人买家又来回瞅了瞅桌上的几样宝贝,一脸好奇地不断追问起来。而这一次,那掌柜的却显得讳莫如深,甚至像是有些后悔自己的失言一般,明显不想再过多谈及了。
而这样的姿态,反倒使得那商人买家对眼前来路奇特的几样物件更加情有独钟。
不过,既然对方不便相告,自己也有些摸不到底,这商人买家也越发得为难,虽然心中痒得厉害,但是仍旧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在欲罢不能地盯着桌上的大明物件、仔细思索了一阵后,只听这商人买家终于开口道:
“既然是大明王公显贵所用器物,各国国王自然趋之若鹜,只是......货物来源若实在不便告知,可否由我请人来帮忙把把关,而后再行付款交割。不知意下如何?”
“如此说来,乃是信不过我了?”
听到这话,古玩铺掌柜对此要求显然有些不悦,脸色也不禁冷了几分,略带不满地说道:
“若请外人来瞧一般的物件也就罢了。但如此贵重之物,又岂可轻易示于外人?”
“倒不是信不过......只是......这次的物件实在太过贵重,价格也颇高,总要慎重一些的。还望能够理解。”
“唉,也罢。就当看在多年的情份上。不过,只准请一位前来,免得太过声张。而且,请人看过后若无问题,总不会失言不买吧?”
“那自然是不会的了。”
“好,那就一言为定。”
经过一番商量,古玩铺掌柜算是最终同意了那商人买家请人来鉴定一番的要求。
而后,这商人买家便转身急着往店门外奔来。
见状,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自己刚才的偷听,李林波赶紧躲到一旁,藏了起来。
待那商人买家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店铺门外,左右张望了一番,立时平添了几分慌张,甚至忍不住诧异道:
“咦?奇怪了!那名跟我一起来的伙计呢?!记得刚刚进门时,那家伙还明明等在门外的啊。”
此时,李林波则始终躲在一旁暗处观察,也不知那商人到底要找谁来帮着把关鉴定,但见那商人买家一番左寻右找,眼见死活找不到所要寻觅之人,在无奈地跺了跺脚后,只得又恨恨地道:
“唉!真是误事!看来,还得回去求掌柜的了......”
听罢这话,李林波还以为他便要转身再回古玩店铺,去求方才那掌柜的告知这些物件的真正来历。
可谁知,那商人买家竟然并未如李林波所料,转身返回刚才的古玩铺子,反而掉头穿过人群,急匆匆地朝着远处径直而去,转眼间便已没了人影。
这下,李林波算是傻眼了。
难不成,这人临时毁约,不打算买那几件大明珍宝了?
这可就有些棘手了。
刚刚听古玩掌柜说到了出自某位大明落难王公之手,根据李林波的暗自揣测,说不定,这些物件还真的可能就来自于避难此地的朱允炆。借此机会,自己刚好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建文帝的下落。而从建文帝那里,兴许就能找到关于《大明江山图》的更多线索。
可现在也不知何故,那商人买家竟独自跑了,如此一来,难不成要自己去找那铺里的掌柜追问建文帝的下落不成?
而既然古玩铺的掌柜对待老熟客都那般遮遮掩掩,一般的生客相问,又岂会有坦诚相告之理?
想到这里,李林波一时犯了难,只得憋在角落中,思索着是否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打探建文帝的下落。
不过,就在片刻之后,事情竟又迎来了意料之外的转机。
正当李林波准备硬着头皮装作买家、进入店铺试着一探究竟之时,无意之间,却见自不远之外,那名商人买家竟又匆匆返回!
只是,此番归来,其已并非一人。在他的身后,还另有一名盖有面纱的女子,姗姗相随。
“掌柜的,您这边请——”
待来至刚才的珠宝铺门外,那商人买家恭恭敬敬地对着后面相随的那名女子,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
原来,刚才其口中所说的“回去求那掌柜的”,所指的居然是这名蒙着面纱的神秘女子。
只是,眼看那商人买家态度谦恭,李林波却不知这位面遮薄纱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有着怎样的眼光。
见二人已一前一后走入了方才的古玩铺子,李林波立即再次贴近到店铺门外,偷偷观察着里面的情形。
果然,这一回,那古玩铺掌故似是预感到了什么,表情已略显紧张。但是这笔大生意已眼看谈成,实在不想半途而废,便只得在那商人买家的催促下,再次取出了方才的三样宝贝,放于桌上,好请其带来的神秘女子一一过目。
而就在古玩铺掌柜与那商人、连同门外远远偷瞧的李林波屏气敛声之时,原以为那蒙着面纱的女子必定要好生摆弄上一番、仔细查验个清楚,但三人都万万未曾想到的是,那女子隔着面纱,只不过打眼一瞧,区区片刻功夫,便已发出了一声嗤笑。
而这笑声中的轻蔑之意,已然再明显不过。
因此,店铺内外的三人皆是暗自一惊:
怎么,难道这三样东西——都是假的?!
在铺子内鸦雀无声的尴尬氛围中,尤其是那古玩铺的掌柜,脸上的肌肉都已不自觉地抽搐起来。虽然隔着一道薄薄的面纱,却似乎已然隐约看到了这女子脸上所露出的不屑表情。
“掌柜的,您,要不再仔细瞧瞧?可别万一看走了眼,那就极为不妥了。”
见得到的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带着神秘女子来此的商人买家赶紧打着圆场,想请其再多看几眼,以确保万无一失。
可那女子,却只是淡淡地说道:
“不必了。看得再久,麻雀也不会变成凤凰。”
“这......这不可能吧。就这成色,就这扑面而来的华贵之气,三样东西中至少有一样东西是真的吧?而您的意思是说,这三样东西全部都——”
面对那惴惴不安中暗怀期待的商人买家,神秘女子依旧毅然地摇了摇头。
“这——?!”
见请来的这位女子态度如此坚决,商人买家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不禁一阵失落与狐疑。
而那当众被质疑出售假货的古玩铺掌柜,更是脸色一变,立时横眉倒竖,目光中溢满了激愤暴怒之情。
或许其未曾想到,一个连面都不肯示人的年轻女子,居然仅凭区区一眼,便敢断言自己奉若珍宝的这三样东西都是假的,一手毁掉自己已经谈好的大生意,岂不是信口胡言、特意来砸场子的?!
随即,不待那带她而来的商人买家开口,古玩铺掌柜便已厉声质问道:
“小娘子口气倒是不小啊!你凭什么说这些都是假的?!莫不是你自己眼拙,识不得大明朝国公家的珍品罢了!眼光不行,就不要在这里空口白牙地信口雌黄、课语讹言。我这铺子的金字招牌,岂容外人肆意诋毁?!”
言罢,不待那神秘女子回应,古玩铺掌柜便又冷面朝着一旁的商人买家道:
“莫不是您叫这女子来,就是为了逼我说出这些物件的来路不成?”
“这......你先莫急啊。我可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也罢!索性就与你说个清楚!”
一听那古玩铺掌柜再也没有了此前的诸般忌讳,气愤之余,开始一股脑地解释起了这些物件的来源,门外一直偷听的李林波心中不禁一阵窃喜,只听那古玩铺掌柜先是问道:
“前些年大明永乐皇帝曾派兵征讨漠北,你可知晓?”
“这个事情,我确有耳闻。”
商人买家点点头,同时还似乎道听途说了不少传闻,接着道:
“而且,坊间甚至有种离奇说法,据说那大明永乐皇帝乃是根据一幅所得宝画上悟出的预言,才在定好的良辰吉日、选择八字暗合之良将统帅,遣师出征的。”
“关于那坊间所传奇诡之事,并无依据,我也不知真假。我只问你,可知那统兵北征的明军将领是谁?”
“这个......我只知道那十万征讨大军最后在漠北是一败涂地、全军覆没。至于统兵将领是谁......就不太清楚了。”
见对方并不知晓,那古玩铺掌柜随即卖弄道:
“率兵出征的,便是大明昔日的淇国公——丘福。而当全军覆没的败报传回大明都城,你猜永乐皇帝又是怎么处置的?”
“实在不知,还望赐教。”
“大明永乐皇帝震怒之余,直接下旨废去了丘福的世袭淇国公爵位!非但如此,还牵连到淇国公府的一家老小,统统流放到了海南岛。”
“那这么说来,莫非,这些个物件......”
“没错!”
只听那说得有板有眼的古玩铺掌柜,讲到这里,终于算是道出了这些物件的真正来历:
“这几样东西,其实就是淇国公府去年败落之后,流落出来的物件。我可是从常去大明做生意的朋友那里,花高价收来的,才好不容易弄到了这么几件宝贝。”
“原来是这样......”
听罢这三样物件的由来,那商人买家的眼里,不禁再次放出了贪婪的光芒,戒心骤减。
不过,在门外偷听的李林波却不禁万分失落。
不曾想,根据古玩铺掌柜的说法,这些物件,并非来自于建文帝朱允炆,而是另有其人。
如此一来,自己想要搜寻建文帝下落的线索,岂不也彻底断了吗?
而这时,那古玩铺掌柜眼见主动权重新回到了自己这边,先是取过了那件桌上的精美霞帔,似是咬了咬牙,继而倾囊相告道:
“罢了!今日不妨彻底说个清楚,好教你知道我这些物件到底是真是假、有多贵重!就拿这件精美的霞帔来说吧,你且看这霞帔上面的云霞练雀纹、还有钑花银坠子,绝对是巧夺天工之物!不瞒你说,这件霞帔,正是淇国公的一品诰命夫人所穿之物。若是送与南洋国王的王后、爱妃,必能讨得欢心。你常年周游各国,自然知道,比起赢得那些国王的青睐,有时,若能讨得王后宠妃的欢心,那可更是一本百利的滚滚财源!”
听着古玩铺掌柜滔滔不绝地讲述,面前的商人买家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似是已看到了数不尽的金银。
而古玩铺掌柜则继续细说起下一件珍宝的背景:
“来,再看这身男子所穿的蟒服,上面所绣之物形似飞龙,实乃四爪之蟒。您或许有所不知,大明以龙爪之上五趾为龙,四趾则为蟒。龙袍自是天子御用之物,纵是国公也无福消受。而这件四爪的蟒服,则是淇国公昔日因靖难之役受赐之物,亦可谓难得。前些日子,大明三宝太监郑和数次下西洋,部分随船队前去大明朝贡的国王、酋长,有人便得蒙恩赐,由大明皇帝赐予了一身这样的蟒服。可对于那些未能前去朝贡、得赐蟒服的各国国王,自然有人是分外眼红,也想弄上这么一身。而这件蟒服,足可让其得偿所愿、过上把瘾!”
“嗯嗯......那这最后一件瓷器呢?”
听到这里,那商人买家早已是点头如捣蒜,一边连连附和,同时又紧接着问起那最后一件瓷器的来历。
“至于最后这件瓷器,嘿嘿,更是出自大明官窑一等一的新货色!你仔细瞧瞧,这上面的云龙纹,龙头双眉如火焰、龙颈细长而弯曲,既有凶猛之势,更具清新飘逸之神韵。如此价值连城的珍宝,自然也是淇国公府上数一数二的装饰之物。我敢打赌,你找遍整个南洋,恐怕也未必能找到一件足以与其比肩的瓷器!”
“那是那是......”
只听古玩铺掌柜如数家珍般,一番侃侃而谈后,那商人买家哪里还有半分怀疑。而古玩铺掌柜一看火候正好,便接着作势要收回那些珍奇物件,同时斜了一旁的蒙面女子一眼,摆出一副愤愤不平的姿态:
“唉,不过,既然你心中有所怀疑,又有人偏说这些不是真的。纵使咱们早有前约,也终是不好强人所难。咱们这生意......不做也罢!我且再等其他懂货的买家,改日卖与他人便是了!”
“别!别!别!我也没说不要啊......”
一看古玩铺掌柜作势准备收回那些物件,这笔大生意眼见要黄,那商人买家不免急了眼,眼看就要狠下心直接去取重金、当场买下三样宝贝。可就在此时,旁边方才始终未发一言的那神秘女子,忽然开口道:
“哼!丘福此人昔日助纣为虐,也是该死!不过,这里的几样物件......呵呵——”
随着一声冷笑,只听那神秘女子镇定自若地依旧断言道:
“任你说得天花乱坠,却必定不是丘福那厮家中所用之物!”
“哦......?”
一听这话,正准备掏钱的那商人买家又是一愣,刚才听那古玩铺掌柜讲得振振有词,本已不疑有他,可又听这蒙面女子同样说得言之凿凿,不禁追问道:
“何以见得?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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