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谋反,会选择在这种地方埋设炸药吗?”
徐锐冷笑着问身边的李邝。
二人此时站在官道上,这里是通往长兴城北皇家猎场的必经之路。
官道去年才刚刚翻修过,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路面已经十分平整,道路两侧则是巨大的山壁,算是一个峡谷,只不过两边的峡谷光秃秃的,显然藏不了人。
这里便是太子谋反大案的地点,根据东厂拿到的口供,御林军佐领廖文涛便是打算在这里埋设炸药,谋害宏威皇帝。
李邝摇了摇头:“谋反之事非同小可,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就算埋设了炸药,但若不能亲眼看着圣上归西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若是我想谋反,为求万无一失,势必会埋伏一支人马在爆炸点附近,一来能第一时间确认圣上生死,二来当意外发生时还能补上一刀。
而这处峡谷虽然地形险要,但两侧的山壁过于突兀,连棵树都没有,进入峡谷的山口也过于敞亮,站在峡谷外便能把里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根本无法藏人。
所以若是我来做,必然不会选在此处。
另外方才咱们一路走来,发现前往皇家猎场的这一路都十分险要,例如五里之外的那处洼地,只要埋伏一军,堵住两头,往中间放箭,为数不多的禁军根本难以抵御。
如此便不用再冒着巨大风险去偷什么炸药,更不会因此暴露整个行动。”
听李邝一口气说完,徐锐凝重地点了点头,叹道:“是啊,你的看法与我心里想的完全一样,此地根本不是一个袭击圣驾的理想之地,这路上至少还有七八个地方比这里好。
而且若是真的想要除掉圣上,利用平常的弓箭就足以办到,又何必如此精心谋划着去兵部盗取炸药呢?”
李邝冷笑一声道:“若不是廖文涛或他背后的策划者完全不懂兵法,那就是有人说了慌。”
徐锐眉头一皱:“你是说那场足以扳倒太子的政变是假的?”
李邝摇了摇头:“你觉得若是东厂不发现那些失窃的炸药,行刺圣上的行动能成功吗?”
徐锐沉吟道:“关键要看如何使用那些炸药,一般来说,圣上出行除了本身的卫队之外,还会有一队禁军在三里外开道,若是直接将炸药埋在地下再以地雷的方式触发,恐怕在开路的人马经过时便会触发。
当然,廖文涛本就是禁军统领,若是里应外合,等开路的人马通过后再打个时间差,埋下炸药,或是有人躲在暗处等圣上到了再点燃炸药或许还有成功的可能。”
李邝点了点头:“可是无论哪种方法都不保险,甚至可以说是在走钢丝,只要一个环节出现差池,整个计划都会失败。”
徐锐肯定道:“这就是太子谋反大案的疑点之一,当时他还是监国,身后又有强大的勋贵集团支持,若是真的孤注一掷,以他手里的资源很容易就能找到风险更低的方法。
可是他偏偏选择了最难的一种,只要炸药一响,圣上的死因必然无法隐瞒,到时候虎视眈眈的辽王就会立刻狗急跳墙,对太子十分不利。”
李邝闻言沉默片刻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罢,他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徐锐微微一愣,什么也没问,就这样跟着他往山上走。
二人走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来到山顶的一块空地,附近焦黑一片,像是一处废墟。
徐锐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弯腰拾起一块焦炭模样的东西,皱眉道:“这里应该被大火烧过,而且时间并不太久。”
说完,徐锐疑惑地望向李邝,等着他的解释。
李邝道:“这里原本是一户山中猎户的住处,在东厂发现太子谋反大案的第二天便意外失火,猎户一家五口都没能逃出来。”
“这是杀人灭口……”
徐锐闻言眉头皱得更紧。
“太子谋反大案当前,一户小小的猎户人家失火必然被人遗忘,也许纵火者想要隐藏的秘密也就随之下了黄泉,再无出头之日了。”
徐锐感叹了一句,沉声问道:“这次失火是哪个衙门处理的?”
“东厂!”
李邝淡淡到。
徐锐目光一凝:“东厂的大老爷们什么时候连猎户失火这种案子都接手了?”
李邝两手一摊道:“当时此地因涉及太子谋反大案,被东厂封了,他们的人日夜守在此地,就算接手这么个案子也说得过去。”
徐锐闻言站起身来,顺着灰烬中的山路往外走了几步,嘴角忽然挂起一抹冷笑。
“发现了什么?”
李邝来到徐锐身边问到。
徐锐指着面前的悬崖道:“你从这个角度看下去会发现什么?”
李邝顺着徐锐的手指望去,突然双目一瞪:“这里可以直接看见太子行刺圣上的那个峡谷?!”
徐锐点了点头:“对了,这户人家或许就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才会送了性命。”
李邝眉头一皱:“可是廖文涛尚未谋反便被东厂抓获,就算行刺是真的,这户人家又能看见什么?”
“不知道……”
徐锐摇了摇头,忽然低下身子,一边看着地面,一边说道:“不过有人对这一点也很感兴趣呢。”
“咦?”
李邝收回目光,这才注意到地上还有一个清晰的脚印。
“最近一次下雨是什么时候?”
徐锐一边用手掌丈量着地上的脚印,一边问到。
李邝心中略微算了算道:“大约十五天以前。”
徐锐点了点头:“谋反之事发生在数月之前,当时东广来搜证的痕迹大都已经消失,但是这个脚印却异常清晰,说明此人来此的时间不会太久,具体说来,不会超过十五日。”
李邝点了点头,盯着脚印看了片刻道:“这脚印是厚底官靴留下的,上面带有飞鱼图案,这种官靴一般只有锦衣卫、东厂以及兵部新成立的宪兵队才会穿。”
徐锐沉吟道:“兵部火药失窃而不自知,东厂却查到了这些火药的下落,顺便还搂草打兔子,发现了太子谋反的大案,眼下又出现在这里,你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有什么联系?”
李邝似是不想再多费脑子,干脆直接开口问到。
徐锐摇了摇头:“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或许有人能给咱们提供些线索。”
“你说的是谁?”
李邝惊诧地问。
徐锐笑道:“还能有谁?当然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咱们的太子殿下。”
“太子?!”
李邝双目一瞪,惊道:“太子怎么会知道线索?”
徐锐道:“东窗事发之时尽管廖文涛极力攀咬,可是太子却全然不认,究竟为什么仅仅几天之后太子便又招了呢?
难道他不知道咬死不认还有一线生机,可若是认了便是必死无疑么?还是说咱们的这位太子良心发现,大彻大悟了?”
李邝终于明白徐锐的意思,冷笑道:“大彻大悟自然不可能,除非有人在威胁他,而且那把柄比丢掉性命还要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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