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是龙……哎哎哎,是真龙啊!”
经历过最初的呆滞和短暂的恐惧之后,岸边突然爆发出一阵响彻天地的欢呼。
中秋佳节,皓月当空,明珠绽辉,再加上真龙现世……“天佑大宋,圣上万岁啊!”先是一个老人高举双手,泪流满面得跪倒在地,紧接着便有无数人后知后觉,纷纷跪伏在地,如乱石穿空般杂乱无章的欢呼也渐渐整齐起来,最终汇成一道震天动地的声浪:
“天佑华夏,大宋永昌!天佑华夏,大宋永昌!”
被眼前这荒诞不经的一幕彻底震撼的白易行,双目圆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半晌才扭头望向黄巢,匪夷所思道:“这……这也行?”
黄巢嘴角微翘,右手捻动着颔下短须玩味道:“不管是有意为之,还是意外之喜,大宋天子这一把都赚大发了!”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得转向对岸高楼上一座看似毫无遮拦,实际上却被一个品秩颇高,有淡淡青光流淌的结界所包围的平台。“借风起势,神来之笔,大宋还真是人才济济啊!”
白易行皱起眉头,刚想追问黄巢此言何意,余光扫处却蓦然闪过几许诡异的气息波动,白易行心年一动,下意识便扭头望去。
只见人群之中有几个劲装黑衣的男子悄然四散开来,而于此同时又有几名哪怕经过仔细得乔装打扮,却依然遮掩不住一身气息流转的修士无声无息穿越人海,向河边走去。
“螳螂和黄雀都开始有所动作了了!”白易行轻声道,表面青光莹然的一双眼眸,深处却缓缓浮起一抹担忧。
黄巢只乜了一眼便将他心中所想瞬间看穿,淡淡一笑道:“放心吧,原本若是没有这么一出万民‘伏地,高呼万岁’的戏码,今晚的汴河两岸还真的难保会不会血流成河,但是既然现在有了这么一幕,只要大宋皇帝没有被猪油蒙了心都一定会下令,宁可拼得五千班直全部战死,也要护住这些平民不受半点伤损。”
白易行轻轻点了点头,目中忧色却半点未去。
黄巢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慈不掌兵,善不经商,怠不治学,这个天下从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你小子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白易行垂眉道:“道理都懂,只是心坎难过。”
黄巢微微一愣,突然想到了某个被他用秘术挂在了开封塔顶,势必要挨上几天风吹雨打的年轻卖茶郎,情不自禁笑道:“啧啧啧,不愧是刘文都亲手调教出来的小冬烘,真是装了满满一肚子的不合时宜。”
白易行只作没有听见,目光转而投向正在河心对峙的一龙一人。
独角巨龙一双红色巨眸一眨不眨得紧紧盯着那颗悬浮半空的逍遥御风珠,腥臭粘稠的龙涎点点滴落,在巨木搭就得平台上腐蚀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窟窿。
明明是一副已经贪婪垂涎到无法自持的模样,却不知为何迟迟不曾有所动作。
与汴河两岸民众的欢欣鼓舞截然相反,台上众女除了李师师还能勉强维持表面上的泰然自若,包括纪奴娇在内的众位花国小娘早已花容惨淡,战战兢兢。若不是生怕自己一个动作不小心惹怒了巨龙从而招来杀身之祸,几个年纪尚小,胆弱心怯的红姑娘早就哭出声来了。
高俅背负双手,老神哉哉得仰头笑望着巨龙,鼻梁两侧深深下陷的法令纹微微上挑。
“不过是一条被揠苗助长,强喂了几天补药的大蟒罢了,长出了一根独角就真当自己是真龙了?”高俅大袖之中黑气氤氲,足下云蒸霞蔚,霭霭雾气间不时闪过几道电光,“瞧你鳞甲如墨,隐有电纹,本命妖丹应当是雷电之属吧?嘿嘿,你说巧不巧,老夫恰好也潜心修习五行雷法三十余年,今日刚好就跟你好好切磋一番,看看到底是魔高一尺,还是道高一丈!”
话音方落,左掌向后猛得一推,一团黑气旋即从袖中钻出将李师师与纪奴娇等人团团围住,高俅一脚踩下,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偌大的水上高台竟然就此断裂成两段。
高俅身形如一片风中鸿毛扶摇直上,突然舌绽春雷高声喝道:“锦鲤何在?”
水下顿时惊涛翻涌,冒出十几颗戴着红色鲨鱼皮分水帽的脑袋。
“送二位行首回岸。”
“诺!”一名为首的锦鲤官高声应毕,转身一个猛子重新扎入水底,接着那两段被高俅一脚踩断的高台残木便无风自动,拖曳出两条长长的水线向两岸飞驰而去。
“宝珠就在眼前唾手可得,怎么还能忍着不出手?”高俅长袖飘舞,浑身上下都被黑色雾气包裹稳稳悬停在半空中,狭长的眸中寒光冽冽,紧紧盯着摇头摆尾愈发躁动的独角巨龙,阴沉笑道:“是在等帮手?”
独角巨龙龙首一顿,终于舍得将眼神从逍遥御风珠上挪开,一对赤红如火的眸子转而望向面前三丈之外凌虚御风的高俅,重重喷出一口炽热龙息,眼皮眯起,分明竟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孽畜!”高俅被独角巨龙颇有几分讥讽意味的眼神瞬间挑起满腔怒火,猛然扬起紫电缭绕的右手便要一掌挥去。
“嗷呜”天边蓦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野兽嘶吼,紧接着远处正阳街尘嚣四起,一个硕大无朋的身形穿房过栋疾驰而来。
接连撞塌了数栋民宅之后,那道身影突然高高跃起,四肢张开当空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绵长弧线,重重落在一栋高楼亭台之上。
灯影回幌,映照出一只大如磨盘的白色虎头。
“白虎?”
白易行瞠目结舌得望着那只在亭台之上按爪仰首的巨虎,即便是隔着一条大河,仍能清晰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凌冽杀意,情不自禁便皮肤收紧密密麻麻起满了鸡皮疙瘩。
“不过是一只精心豢养的大猫罢了,皮糙肉厚得倒还有点灵性,和那条独角巨龙一样撑死了能跟莫虚小真人境的修士过过手,也就只能用来勉强唬弄一下凡夫俗子。”黄巢只是看了一眼那只昂首奋蹄,似乎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巨虎便意兴阑珊得转头望向河心,“还是这条还没来得及走江化龙就长出一只独角的小蛇有点意思,明明只是个战力平平的没毛畜生,心智算计却丝毫不输常人……豢养之人着实下了不少功夫啊。”
说着扭头看了一眼有些魂不守舍的白易行,嗤笑道:“就你小子慈悲为怀,怎么不干脆剃了光头去当和尚?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三息之内,若是没有打虎猛士从天而降,寡人把脑袋割了给你!”
话音方落,一道纤细绵长却杀意凛然的电光划破长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撞巨虎,巨虎仰头咆哮,两只前足在地面上稍按一按,庞大的身躯便迎着电光腾空飞去。
“嗤!”
看似孱弱的电光与白虎甫一碰触便毫无凝滞的破入虎掌,接着又余势未衰得笔直刺入白虎额头。
白虎仰头怒吼,四爪挥舞着翻身坠落,压塌了一片房舍。
半空中,有一个青袍道士衣衫猎猎得缓缓飘落:“各位父老乡亲大请放心,圣上有命,令贫道神霄派王文卿前来伏虎,并取虎胆泡酒为众位压惊!”
原本惊惶不安的众人循声望去,只看得一眼便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道士容貌清隽秀美,鬓边两绺长发随风飘扬,额心一点红痣娇艳欲滴,瞧来竟比寻常女子还要明艳几分。
风神潇洒压潘安,玉树临风似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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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哪里都有他。”白易行冷哼一声,转过头来向四面逡巡,“王文卿都到了,林灵噩八成也在附近了?”
黄巢笑道:“提前说好了啊,今儿晚上只看热闹不出手。”顿了顿又道,“要出手就是你一个人上,千万不要指望寡人会出手救你。”
白易行脸色平静,沉声道:“你放心,在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绝对不会自找死路。”
黄巢摇头叹道:“但愿如此。”说罢,又呲了个牙花不耐道:“打又不打,好生墨迹,来让寡人给他们添把火。”
说罢,右手一扬,一道淡不可见的青光从指尖钻出,在浓重夜幕中一闪即逝。
白易行纳闷道:“你要干嘛?”
黄巢双手换胸,悠闲得靠着窗棂卖关子道:“稍后便知。”
白易行还待再问,鼻翼突然微微翕动,一股熟悉的淡淡腥气飘入鼻端。
“阴阳圣童血?!”白易行心神剧颤,连忙扭头下望,只见汴河中心骤然如开水煮沸般咕嘟嘟泛起无数气泡,气泡露出河面轻轻一晃便砰然炸裂,紧接着便有一股浓重血色缓缓泛开。
清风浮动,裹挟着浓郁血气四散开来,只是片刻之间,涛涛汴河便已成了一条腥气扑鼻,犹如从修罗地狱中流淌而出的血河!
“不提前布下阴阳圣童血,又怎么能彻底激发这些小猫小蛇的凶性?”黄巢眼角微眯,眸内精光爆射,缓缓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还不一齐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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