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朝堂常常不需要这样的人。”李纲悄声提醒了一句,说明了陈子美这样的人,为何不受待见。
李纲比陈子美稍微年轻一些,他在做兵部侍郎的时候,听说过陈子美为何离开了朝堂。
有些时候,想做事就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纲做了这么久的太宰,太清楚当初李邦彦面对的压力,尤其是面对一个已经被党争霍霍了一百六十年的大宋。
想做事,没有妥协,怎么做事?
“官家,咱们这个国行是怎么个说法?最后的盈收,到底是归了大宋国帑,还是归皇室内帑?”赵英笑着问道。
对于盈利,他最关心,当初陈子美在来州上缴的时候,可是一直都说的归了内帑,否则赵英才不会一直为一个商贾说话。哪怕这是一个义商。
“由皇城司成立一个专门面对国行的监督管理机构,而由商部具体负责运营。除陈子美外,暂不设品阶,纺织所、大宋书坊和羊毛的生意,以及你弄的那个尚膳楼,一并合并到大宋国行之中。”
“盈利嘛。”赵桓看着赵英和李纲略显紧张的神情说道:“归国帑。”
“啊?!”赵英瞪着眼看着官家,嘴角抽搐着,自从官家登基以来,他就一直负责督导内帑事物,这大宋书坊是内帑的,这尚膳楼可以说是赵英一手创建起来,做大做强,这怎么就归了国帑?!
他略微有些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但是长期以来的服从圣命,又让他不知道从何反驳。
“内帑不是在高丽抻了摊子吗?内帑又倒不了。”赵桓笑着解释了一句,他觉得以高丽的情况,到时候国帑还不是赚的盆满钵满?
盯着饭庄和书坊的买卖,太小家子气了,也不太成体统。
他又和陈子美深入交流了一番关于国行的相关事宜,而李纲丝毫没有顾忌的和赵英窃窃私语起来,两个人最后达成了统一的意见。
坚决反对并且阻止官家这一造反……拆内帑补国帑的行为。
赵英反对的理由很多,内帑每年的花费可不少,辛苦经营之产业,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没了。
李纲需要确保皇权的稳固,才能够利用皇权的威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尤其对他这种独臣来说。
军、财、政,其中以军财为先。
“官家,臣以为大宋书坊和尚膳楼之事不妥,内帑需要钱应急,以防不测。”李纲虽然说得含糊,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位年轻皇帝的内心,非常明白。
“朕记得当初朕登基的时候,大宋皇室也没有内帑产业一说,历代查抄财物归内帑,但是所有的产业不都是折算,给了国帑吗?怎么到了朕这里,这都是第三次了?李太宰为何又反对?”赵桓始终认为皇帝这种生物,就不该存在。
凌迟、炮烙、满门抄斩,都是非刑之正,都是因为皇帝存在而存在,违反中国法学精神的发展,皇帝也是一个注定被淘汰的职业,自己稍微助推一把,这阻力比自己想的还要大。
李纲看了看官家的脸色,极为肯定的说道:“王子京一案之后,印经院没了。过去查抄了那么多的贪官污吏,收获了那么多的产业,到最后都没了。”
“倘若说要是真的烂了,那还不如烂在官家手里。毕竟这天下姓赵。”
出门办事自然不是奏对,自然不必要带什么左右御史之类的人去记录,而且在大宋朝或者在大宋朝之前,思想禁锢并不是那么剧烈的情况下,李纲这么说话,赵桓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其实李纲就差明说这些肥肉哪怕是烂了,就算是烂在皇家手里,也比烂在官僚手里强,毕竟官员在大宋可以为官,在辽国可以为官,在金国也可以为官。
韩昉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在大宋朝所有知情人心中,韩昉就是个三姓家奴。
但是赵桓,或者说赵家人,只能在大宋当皇帝,可跑不到金国当皇帝去,只能去那做阶下囚。
这个逻辑,赵桓给了李纲满分,自己造自己反的行为再一次被阻止,并且略显的愚蠢。
赵桓盯着窗外的百姓,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那不是皇城司的察子刻意安排的演员,而是真切的笑容,因为赵桓从笑容中品出了从容。
以一例为证,比如那草木灰做的空气清新剂,就是汴京百姓们现在的心头好。
衣食住行才是第一需求,在饭饱衣暖之下,才会追求这种空气清新剂的无用之物。
这就是大宋百姓之现状,而且赵桓一路行来,街头乞儿已经少之又少,街头百姓的脚丫子上的鞋子,也不是赵桓当初看到的草鞋。
大驾玉轳漫无目的通过了御街,在大宋一百零八坊间随意的巡视着。
“朕意欲以民为天,却坐拥天下最大的买卖,如何与民为伍。这不是贼喊捉贼,扛着红……”赵桓话没说完,这是大宋无法理解的梗。
李纲总是无法理解官家心中的想法,只有王禀能够稍微理解一些。
王禀琢磨了许久说道:“官家,让俺说,俺以前养羊的时候,那羊群就得有个头羊,否则这羊就乱跑的哪里都是。但是这头羊得吃粮食,吃草它就尥蹶子。”
“这军队要有个将军,否则这军队就打不动了,比如河间军举例,他们那么能打,还牟着劲咬着牙天天玩命的练,不就是岳飞能打吗?当官的也要有个宰相,比如李太宰这种,否则这社稷就乱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都得有个大王。”
赵桓点了点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话糙理不糙,你的意思和朕想的差不离了。”
阶级永远存在,阶级之间的斗争也永远不会停止。
李纲似乎有些迷糊,也没接话,也没发问,到底懂了这番话的含义没有,没人知道。
整个大驾玉轳再次变得安静起来,等待着赵桓这位九五之尊做出决定。
赵桓看了眼李纲说道:“你呀你,这时候又装糊涂。行了,那就按之前的章程来,让唐闳的纺织所归了国帑,内帑照旧就是。”
“严防流矢。把这事写道常例的札子里。”赵桓叮嘱着赵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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