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融入了宿主这方面的记忆,雷远才知道宿主与小鬼子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这也是他坚决留下的唯一理由。
此时的雷远在慢慢进入角色。
关于宿主的记忆,也在点点滴滴充斥在他的脑海中。
不过,他对宿主这样的做法还是嗤之以鼻的。
依他的阅历(抗日剧是他的最爱,他前世没少看),找鬼子复仇的路子万万千,何必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
背后打冷枪恐怕是个最优选择。
要知道,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好死不如赖活啊!
雷远有点后悔他的灵魂穿越晚了,如果早穿越一个星期,他一定会制止宿主如此愚蠢的行为。
操练场四周的几只高音喇叭依旧在循环播放中央军校校歌,四面八方涌进的人流自动纳入两个方阵,相比雷远入列的方阵,第一个方阵人数更多,足有四百人之多,他们都是这所军校普通班的军校生。
事实上,从今年的五月到十月,中央军校战时搬迁成都的计划一直在实施,大部分的师资和学员已西进中国大西南,留下的这些基本上都是去年和今年从南京武汉等地招募的新生。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将会成为兵员补充进刚从淞沪前线撤退下来的教导总队。
南京中央军校全称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它的前身是广州的黄埔军校,自1927年迁入南京后,才有了如今的校名,1930年学制从两年提高到三年,学制前两年,主要从事学科也就是军事理论的学习,最后一年才是术科即军事技能方面的学习。
雷远所在的高等教育班是中央军校开设的军官班种的一种,这一期共五十八人,教官岳巍武上校军衔,是至今滞留南京校区为数寥寥的教官之一,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该军官速成班学制仅有一年,到本月旬中就可结业,犯不着再来回折腾。
何少校全名何嘉年,来自校长的嫡系中的嫡系——装甲兵团,也就是国民革命军200师的前身,此番镀金后,他将奔赴驻防在湖南湘潭的装甲兵团归建。
何嘉年是该班年龄最大的军官,被推选为班长,待人员到齐后,大步迈出队列,发出了整队的口令。
“报告岳教官,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高等教育班第五期培训班所有学员,应到五十八名,实到五十八名,请岳教官指示!”
“稍息!”岳巍武看了看表,面有不悦,凌厉的目光环视一圈,高声说道,“今天的出操最后一名比以往晚了足足半分钟,时局危如累卵,南京保卫战一触即发,你们作为党国的连营级军官,从明天起就将奔赴各自的战场,在未来的战事中,你们是中国军队基础的作战单元,是要真刀真枪和小鬼子们面对面展开血战,按理这个时候你们每个人的心中起码应该充满着崇高的使命感,可是我岳巍武看到的只有懈怠、灰心和沮丧,这还是一名中国军人应具有的精神面貌吗?”
“不!”五十八位学员齐声高喊。
岳巍武表情稍缓,顿了顿接着道:“据最新情报,日本大本营将在今日下达‘大陆第八号令’,由华中方面军和海军协同,对南京展开攻击,我方判断,鬼子很有可能兵分三路对我南京形成钳形进攻态势,此外,种种迹象表明,拱卫京畿的江阴要塞将在一两天内失据,这就意味着我首都南京已经门户大开,意味着与鬼子在南京的决战极其残酷和艰难,意味着我们部分留下参与南京保卫战的学员将遭遇一次血与火的洗礼和考验,坦白说,今日之别,我与你们中的一部分学员将是生死决别……”
岳巍武说到这儿有些动情,眼睛竟然红了。
他的目光掠过前排学员,落在了雷远的身上,嘴唇动了动,沙哑着声音说道:“雷远上尉——”
雷远一激灵,居然忘了应“到!”
此时的他正在左盼右顾,逐一打量着全队所有的学员,说实话,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是需要挖出宿主的记忆把名字和这些人一一对应上的。
这可是个不小的工程。
不得已,岳巍武提高声音再次道:“雷远上尉!”
“到!”
“出列!”
雷远大步走出队列,立正。
“我之所以请雷远上尉出列,是想让他代表十九名留下参加南京保卫战的学员,接受我岳巍武最崇高的敬意!”
说完,岳巍武走到雷远面前,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雷远始料未及,仓促间赶紧回敬一个。
岳巍武亲自将雷远呈敬礼姿态的右手按下,深情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双臂,扬声说道:“雷上尉是本期军官班最优秀的学员,这一点大家恐怕不会有什么异议吧……当然,雷上尉自从去年进入中央军校,他的出众才华一直被我关注,记得早在半年前,我和雷上尉有过一次秉烛夜谈,我用我的人脉和关系网许诺他了一个美好的前程,可是被他拒绝了,他拒绝的理由很简单,他对封官进爵没兴趣,一生只想在枪林弹雨中和鬼子血战到底直至马革裹尸……”
说到这儿,岳巍武说不下去了,死死盯着雷远。
他哪里还有军人应有的样子,正在抠着自己的指甲。
不得已,岳巍武只得咳嗽一声,打断道:“雷上尉,雷上尉!”
“到!”雷远吓了一跳,立即正了正身子。
“你今天到底怎么啦?”
“报告教官,我很好,正在专心听您训导!”
岳巍武皱了皱眉:“既然如此,我刚才讲什么啦?”
“报告教官,您说——雷上尉是本期军官班最优秀的学员……他对封官进爵没兴趣,一生只想在枪林弹雨中和鬼子血战到底直至马革裹尸……”
雷远复述了一遍岳教官的讲话,所有内容竟然一字不差。
这让岳巍武心中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又重新审视了一眼雷远。
雷远也在看他。
看着看着,雷远的思维又活络起来——
岳教官说,宿主才华出众,到底有多出众?而且是最优秀的学员,我真的有那么优秀吗?
岳教官说,半年前和宿主有过一次秉烛夜谈,到底说了什么,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随着雷远的思想开始天马行空,他前世的固有陋习马上暴露无遗,他又开始四处张望。
不知不觉,雷远的目光扫过自己的方阵,投到了几百米开外的另一方阵上。
目光一接触,他狐疑起来。
远处的方阵中,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有意无意盯着他看。
雷远这才想起,那双眼睛自从他出现在操练场,似乎就一直纠缠着他,只是因为自己所要面对的新鲜事太多,忽略了罢了。
雷远兴趣大起,刚要仔细对视那双眼睛,蓦然听到耳旁又一声怒喝:“雷远,你今天是不是中邪了?”
声音正是来自岳巍武上校。
因为在这短短片刻间,岳教官清晰看到雷远的眼神又游离起来,很快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歪着脑袋,把目光转向另一方阵,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岳巍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个方阵中,除了一张张稚气的脸庞,他什么也没看到。
岳教官再也忍无可忍,露出了霸道的本性,一边怒喝一边抬脚朝雷远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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